青颜录

　　夕阳的余晖给东齐后宫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泛黄的秋叶随着微风轻轻柔柔的摆动，一切看起来是那么静谧惬意，但从顾清澜走后，顾清平的内心就一直惴惴不安，隐隐担忧着。
　　“我回来了。”碧嬗谨慎的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才放心的将门关上。
　　顾清平递过一杯温热的茶端给碧嬗：“先喝口茶，暖和暖和。”
　　碧嬗一饮而尽，接着道：“我去到内务府时，秦公公正在核对剩下的物件，他是皇后的人，我不便与他碰面，便一直候着他离开。等他走后，我向素日里关系交好的内侍打听，原来是一个好赌的巡逻侍卫起了贪念，去了偏殿偷东西叫人发现，与人打斗的时候碰翻了火烛。”
　　顾清平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侍卫为何去的是东南角的偏殿？”
　　碧嬗凝思了几秒，说道：“想来那侍卫觉得偏殿里放的都是废妃的物品，少一两件也不会有人发觉。我之前侍奉顾清澜的时候，也听宫人们说过，在皇后接管内务府前，就发现过这殿里有东西丢失，但内侍官们怕担责，并未上报，年限太久，也就没有彻查了。”
　　顾清平总觉得此事可能没这么简单，为何偏偏是存放母妃遗物的偏殿？难道是齐皇后想要借他人之手把有关母妃的东西全都烧毁？那为何偏是自己要离开东齐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警告？
　　但顾清平不想碧嬗跟着担忧，回道：“原来如此。”
　　碧嬗又从袖口中拿出一册宣纸：“对了，我还誊抄了一份未烧毁的物品清单，看看是否有与南贤妃相关的物件。”
　　顾清平接过打开，只见米色的宣纸上用小楷写着各类物件的名称：轻罗菱扇、玻璃风灯、彩锦如意六角盒、缠枝莲花瓷罐、描金海棠妆奁、缠枝钗、金雀钗、镏金点翠钗、点翠嵌宝钗、珐琅银钗、金镶红宝石耳坠、赤金缠珠坠、掐丝翡翠耳环、碧玉七宝琉璃镯、包金兽首白玉镯、并蒂莲花雕碧玉镯...
　　在看到白玉缠丝双扣镯时，顾清平的清亮的眼睛立马定住，语气激动的说道：“碧嬗姐姐，你看，这是南瑾侯舅舅送与母妃的成婚礼物，也是母妃生前最爱戴的镯子！”
　　碧嬗听了，也跟着欢喜起来：“太好了，定是南贤妃在天保佑，让这个镯子还完好的保存着！”
　　一想到近来发生的所有事，顾清平不禁低语：“想来诺大的东齐后宫已容不下一只小小的镯子了，我便想办法带它一起走吧。”
　　碧嬗：“嗯嗯，此后公主也能多个念想了！”
　　福双殿西偏殿。
　　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正摆在漆木圆桌上，顾清柔一言不发的坐在桌旁，眼神呆滞的盯着圣旨上墨黑的字，这些字刺痛了她的眼，也刺痛了她的心。
　　“柔公主，你...已经坐了一个时辰了，该用晚膳了。”站在身侧的侍女明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只见顾清柔仍是一动不动，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本公主是不是眼花了，怎的看不懂这圣旨上面写的是什么，明月，你帮本公主念念...”
　　明月看清楚圣旨上的内容后，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顾清柔不耐烦的催促道：“本公主叫你念，你就念！”
　　明月怯生生的看着顾清柔，颤颤巍巍的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有四公主顾清柔温婉贤淑，恭谨端敏，又自小与嫡公主一同长大，感念二人姐妹情深，特许四公主顾清柔为嫡公主的...媵妾，十日后随嫡公主一同出嫁西楚...”
　　顾清柔咬牙切齿的听完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抬手狠狠的给了明月一巴掌。
　　“奴婢该死，请公主恕罪。”明月捂着红肿的右脸，委屈的抽泣着。
　　顾清柔姣好的面容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凭什么都是公主的身份，却让我去给顾清澜当陪嫁？”
　　明月埋着头不敢吱声。
　　顾清柔踱着步，脚步混乱而急促，自顾自的说着：“我的生母虽只是嫔位，但我自幼就由皇后娘娘亲自抚养，阖宫上下，除了顾清澜和顾清寰，就属我的身份最为尊贵。即便不能嫁给他国皇子当皇妃，再不济也能嫁给东齐的王公大臣的公子当正室。如今...竟要我...”
　　顾清柔越说越激动，声音竟带着哭腔：“是啊，顾清澜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我一个养女又算什么？哈哈哈哈哈，我算得了什么呢？”
　　明月弱弱的说道：“柔公主，许是皇上的旨意，皇后娘娘并不知情。”
　　顾清柔冷笑了一声：“呵，皇后出身望族，母家在朝中势力极大，就连父皇也得忌惮三分，若她不愿意，父皇也不敢随意强迫。再说了，后宫中有哪件事能瞒过皇后娘娘的？”
　　明月哪能不知道这些道理，只不过是想宽慰下顾清柔。
　　“奴婢...还有些话不知道当不当讲。”明月吞吞吐吐的说道。
　　顾清柔不耐烦使了个眼色：“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只见明月转身屏退了站在门外的其他宫人，确保只有她和顾清柔后，幽幽开口道：“奴婢认为，因为献舞一事，皇后娘娘害怕大家都生了别的心思，于是借着媵妾...媵侍这事，警告众人。”
　　顾清柔不满道：“你说的有理，可为何偏偏要牺牲我？”
　　明月摇头，继续说道：“据奴婢所知，媵侍可不同于一般的陪嫁。若正室怀孕或者不便伺候的时候，媵侍可以代替其与丈夫同房，且可以生育。”
　　明月说完，小心的抬眼观察顾清柔的反应，只见顾清柔原本怒气冲冲的面色逐渐平静了下来。
　　顾清柔担忧的说道：“可我的母族还在东齐，若我与顾清澜争宠，只怕齐皇后不会放过我的族人。”
　　明月突然语气悲愤的说道：“柔公主，你当真以为只要一味的委曲求全就能保得住族人吗？你从小就对皇后和顾清澜唯命是从，可她们又如何待你的！”
　　这番话让原本就敏感多疑的顾清柔更加不安，她低头陷入了沉思。
　　“若正室去世，姐妹同嫁的媵侍可以直接取代正室的位置。若楚二皇子能继承大统，您可就是...。顾清澜嫁去西楚，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联姻，您也是东齐正统的皇室血脉，若顾清澜不在了，楚二皇子自然得扶您当正室，就算是齐皇后也没办法阻拦。到那时，还怕保不住您的族人吗？”
　　顾清柔越听越得意，她那双眼睛重新焕发了光彩，眼里闪过几丝兴奋：“照你这么说，这也不算件坏事了？”
　　明月福身道：“若此事已成定局，柔公主不妨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
　　顾清柔看到明月红肿的脸，虽不至于愧疚自己的行为，但想到明月多年来一直尽心伺候自己，且以后还有用得上她的地方，自己也不能太伤了她的心。于是假意关心的说道：“等会去内务府领个药，这两日歇一歇，不必来跟前伺候了。”
　　明月福了福身，回道：“奴婢多谢柔公主体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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