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心

　　周末的图书馆一般在开馆后一小时内就坐满了人，今天却是少见的空旷。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舒茉和奚沅走到常坐的位置，只是刚坐下，舒茉的手背就被对面的奚沅戳了戳。
　　舒茉抬头，奚沅又指了指她的身后。

　　舒茉往身后看，明亮的灯光下出现两道眼熟的眼影。
　　是卫驰。
　　还有，翟峪。

　　最先与舒茉对上视线的人是卫驰，视线一移才看见落后一步的翟峪。

　　卫驰一看见她俩，眼睛都瞪直了，像是没料到竟然会这么凑巧。他下意识转身看向身后的人，却发现这人的视线似乎早就锁定了其中一人。

　　手背又被人戳了两下，舒茉回头看向奚沅，奚沅忙指了下舒茉放在桌上的手机。

　　舒茉懂奚沅的意思，解锁查看发来的信息。

　　「什么情况？」
　　「你还约了翟峪？」
　　「你不是对他不感兴趣吗？」
　　「好哇你竟然敢对我撒谎了！」
　　「舒茉老实交代！」

　　看着对面发来的一连串轰炸信息，舒茉轻叹了口气。
　　「没约。」
　　「是不感兴趣。」
　　「没对你撒谎。」

　　奚沅：「什么鬼……那这都能遇上，是不是有月老暗中给你俩牵红线了？」

　　舒茉刚想回，奚沅旁边的椅子就被人拉开，俩女孩下意识朝这人看去。

　　卫驰卸下挎包的动作因为突然的注目礼而僵住了一秒，不过很快他露出八颗牙齿，一屁股坐下靠在椅背上并眼神示意对面的翟峪也坐过来。

　　舒茉下意识摁灭手机屏幕，不想让人看见她们发的消息。她没回头看，但左边余光里出现了一道越来越近的白色的人影。

　　奚沅懵懵地看着翟峪坐到了舒茉的身边。
　　就这么坐在一起了？

　　卫驰无声挑了挑眉。
　　他说呢，周五晚上问翟峪这周有什么安排，有时间的话让他跟自己打把游戏。
　　翟峪不玩游戏，但他完全是技术天赋怪降临，跟他组队那是一打一个爽。
　　没成想他却说周末要去图书馆。
　　明明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周末没事不是待在家里学习，就是辅导小侄子做作业。突然说要去图书馆，卫驰还以为他只是来借书呢。
　　当时他随口问了翟峪一句：“要借书？”
　　翟峪回了个“嗯。”

　　想起来，他也有本想看的纸质书，正好跟翟峪一起去借好了。结果一进图书馆上了二楼，找到想看的书后，转身往回走去办借阅时，他就看到了舒茉。
　　那一刻，卫驰恍然大悟。
　　这“借书”怕是某人想偶遇谁吧。
　　看他多舍命陪君子，还主动帮兄弟搭线，成功让他坐到暗恋对象的身边 。

　　卫驰像是看透一切似的，嘴角勾着笑。
　　看着对面表情淡淡的翟峪，心里默默吐槽。
　　装。
　　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不过。
　　卫驰眯了眯眼，发现什么后他又看了眼身边的奚沅，再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黑色系的穿搭……

　　图书馆本就安静，再大的喧嚣除了急雨拍窗，就是翻动书页的细微簌簌声。
　　舒茉和翟峪两人倒是一直平静得很，各自拿着笔杆写着题。奚沅和卫驰时不时就会打量打量眼前这对“绯闻恋人”。
　　只是很快就叫他们失望了，因为这俩人一个眼神都不给对方。
　　完全符合二人在学校时的状态……

　　奚沅是看不出什么苗头，卫驰却觉得这二人藏得够深。

　　临近中午。
　　奚沅提醒吃饭，舒茉收拾东西起身。
　　图书馆附近走上七八分钟的地方有家田园风小食院，那舒茉和奚沅常去那儿解决午餐。
　　俩女孩默契地一同离开，卫驰连忙用笔在翟峪眼前的笔记本上敲了两下。
　　笔尖一顿，翟峪抬起眼，卫驰只是跟他挤眉弄眼。
　　见对面的人还不动，再结合一上午两人零互动的表现，卫驰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这偶遇还真是巧合？

　　卫驰绕过去，低声催促翟峪，“吃饭吃饭！”
　　翟峪被他推着往外走，等他们走出图书馆，卫驰打算拉上翟峪追上俩女孩时，却发现她们人影都看不见了。

　　舒茉和奚沅到餐馆时人并不多。但二人桌已经满人，她们只好去靠窗边的四人桌。看着最近更新的菜单，她们一起点了一份茄汁肉酱鸡排饭，一份番茄肉酱意面，还有一份夏日青提芭菲杯。

　　几分钟后，服务员先端来了她们点的两杯果汁。还得等一会儿才上正餐，奚沅托住下巴，眼神紧锁舒茉，像是想从对方密不透风的表情里看出点破绽。
　　“你说怎么会就有这么巧的事？偏偏在图书馆偶遇，偏偏你们还穿了同色系的衣服！”语气不紧不慢，一听就是在打趣人。

　　舒茉没什么反应，抿了一口果汁，“偶然吧。我也就跟你和我爸妈说了周末要来图书馆。”

　　太镇定了，没看出来一点对这戏剧性的偶遇有在意的成分。

　　“不过刚才你们有够尴尬的，一个眼神都不给对方，话都不说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根本不认识对方呢。”奚沅纳闷，“明明我之前还看到你站在他位置边跟他说话来着。而且经过你脚崴伤，他送你去医务室的事后，按理说你俩至少不应该是一句话都不说的同学关系啊。”

　　“站在他位置边那次只是为了转告老师的请求给他。”舒茉解释，避重就轻转移重点，“他在学校没跟我说话，那我在学校外面也不需要主动跟他说话吧。”

　　“是哦。”奚沅一愣。“那确实是没有跟他打招呼的必要。”
　　服务员这时端来她们点的餐，吃到一半，奚沅忽然转过弯来。
　　不对劲。
　　早上的舒茉是有跟卫驰点头打招呼的。
　　就她跟翟峪那样儿，其实反倒像是闹了别扭后的尴尬。
　　舒茉和翟峪“闹别扭”？
　　想到这种可能，奚沅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们有那么熟吗？
　　但女生的直觉告诉她，舒茉和翟峪应该是发生了点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

　　下午一点。
　　图书馆里许多人正趴在桌上午休。
　　舒茉也生了困意，眼睛闭上不过几分钟，她就听见了身边有人拉动椅子，轻轻摩擦地面的声音。
　　她习惯性地把脸朝向没有人的那边。
　　只是面向靠窗的方向，日光过于刺眼，最后她只能把脸埋在臂弯里。
　　周围非常安静，舒茉的意识很快就被困意裹挟沉底。臂弯的狭小空间里的空气太少，昏沉的舒茉下意识把脸又露出了出来。

　　这一长桌上，只有翟峪一个人还没睡。
　　翟峪抿了抿唇，视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舒茉转向他的左脸上。

　　舒茉的睫毛颤了颤，她不是没察觉到有人在看她。
　　可是实在太困，她还不想睁眼。
　　等疲倦的困意消失大半后。
　　舒茉毫无预兆地掀起眼帘，眼底清明，视线锋利的直视着某人。
　　本以为他第一反应肯定是躲闪，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可睁眼后却和预想中的不同。

　　翟峪背靠在椅子上，肩膀微微耷拉着，与她对视的那张脸上似乎只有平静，像稳重的山总能稳稳接住袭来的急风。
　　舒茉眨眨眼。
　　两人对视了至少有五秒，可却没有一个先挪开视线。
　　翟峪眼神带有一丝探究，直直看着人。舒茉一动不动，心想着：这人是不是打算要看透她的内心才肯把他的脑袋转回去。

　　翟峪先动了。
　　他低着头，在手机上敲着什么，而后舒茉手边的手机忽地震动了一下。
　　舒茉一愣，意识到他是在给她发信息。

　　舒茉直起身，也跟他一样背靠在椅子上，然后拿过桌上的手机。

　　翟峪：「对不起。」

　　舒茉指尖一顿，两秒后回了个问号。

　　翟峪观察着她的表情，没看出什么来，看见她发来的符号，主动提起：「那天没答应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倒没有。
　　只是觉得总是被他拒绝，懒得再凑上前而已。

　　舒茉：「没有。」
　　翟峪：「可我觉得有。」
　　他回得很快。

　　舒茉被他这斩钉截铁的回复搞得不禁错愕了一秒。
　　她觉得好笑，反问：「有吗？」

　　翟峪：「有。」
　　他肯定道。

　　她今天一个上午都没正眼看自己。
　　不是说朋友吗……

　　舒茉：……

　　翟峪：「如果要一起自习的话，图书馆很好。」

　　这人是在解释？
　　在耳边长发的遮掩下，舒茉微微勾起一点笑。

　　舒茉：「所以？」
　　既然他都开口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逗他一下的。
　　毕竟逗他还挺有意思的。

　　翟峪：「所以，下周一起自习吗？」
　　翟峪：「在图书馆。」

　　看着意料之中的邀约，舒茉暂时不想回复他。
　　之前每次邀请都被他拒绝得那么快。
　　“礼尚往来”，让他等等不过分吧。

　　这时，对面突然传来细小响动。因为奚沅的闹钟震动提醒，连带着挨得近的卫驰也感受到了，皱着张脸，虚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等完全适应了刺眼的天光，卫驰才看清翟峪拿着手机似乎在给谁发信息。
　　而舒茉呢，则刚把手机放至一边。

　　两人还是那副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的陌生人姿态。

　　卫驰手里的书都要翻完了，对面两人依旧没互动。
　　当他真的翻完最后一页后，又不想继续学了，干脆直接盯着翟峪和舒茉好了。
　　谁知这一抬眼终于让他逮着了透着奇怪的一幕。
　　两人都捧着手机，最奇怪的还是翟峪嘴角的那一抹笑。

　　卫驰揉了揉眼睛，眨了好几下眼睛，对面的翟峪仍低着头挂着笑。
　　他还真没看错。
　　不过下一秒，像是跟他有心灵感应似的，翟峪突然抬眼，眼底似乎还有未来得及隐藏的温度。
　　被人撞见，翟峪没表现出什么异常，笑意很快被他收了回去，表情依旧淡淡的，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心无旁骛的学习。
　　卫驰玩味地欣赏着翟峪的这番“表演”。
　　舒茉在卫驰看过来的下一秒就极为自然地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未锁屏的手机界面还停在她和翟峪的对话。

　　舒茉：「下周没时间怎么办？」
　　翟峪：「那就下下周？」
　　舒茉：「下下周也没空呢？」
　　翟峪：「……那就下下下周。」
　　舒茉：「要是一直没空呢？」
　　翟峪：「那就等你有空。」
　　舒茉：「那还是下周吧。」
　　舒茉：「看在你这么有耐心的份上。」
　　翟峪：「好。」

　　那就看在我这么有耐心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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