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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口的口红印
暮色四合,写字楼地下车库的灯光泛着冷白。沈叙白刚解锁车门,身后便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
“叙白!”
李清悦追到他车旁,呼吸微乱,“我们能不能谈谈?”
沈叙白停下动作,神色疏离:“李律,如果是工作的事,明天办公室谈。”
“不是工作!”她上前一步,眼中情绪翻涌,“这些年我在纽约,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当年分手是家里逼我出国的,我根本不想……”
“那些都不重要了。”沈叙白平静地打断她,举起左手,婚戒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我结婚了,和我太太感情很好。”
李清悦盯着那枚戒指,像是被刺痛般轻笑一声:“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那样的花瓶?”她语气带着讥诮,“那样空有美貌、脑子空空的女人,你也看得上?”
沈叙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李律师,请注意你的言辞。侮辱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作为律师你应该很清楚。”他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另外,破坏他人婚姻同样需要承担相应法律后果。”
“法律后果?”李清悦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情绪激动,“我不在乎!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你,好不容易争取到回国的机会,第一时间就来博呈找你,怎么能和别人结了婚?”
在她激动的拉扯中,沈叙白衬衫的袖口不经意蹭到了她的口红,留下一道不易察觉的绯红痕迹。
“你简直不可理喻。”沈叙白皱眉甩开她的手,坐进驾驶座,“明天我会向管委会申请,这个案子换人接手。”
车子缓缓驶出地下车库,而李清悦仍站在原地,那道纤细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执拗。沈叙白用力揉了揉眉心,指节抵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在胸腔里翻涌。
他原以为,时隔多年,李清悦和他一样早已将那段短暂的学生恋情封存。作为专业的法律人,他们理应能默契地将过往搁置,纯粹地作为同事协作共事。可方才她那番不管不顾的剖白与纠缠,彻底打破了他的预期。
沈叙白只觉得这一切荒谬得令人疲惫。他抬手松了松领带,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前方的路况上,不再回头。
回到家,玄关的灯暖融融地亮着。
温妤正窝在沙发里,腿上摊着画本,豆包蜷在她脚边。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眉眼弯弯:“回来啦?”
“嗯。”沈叙白应了一声,看着妻子温柔的笑脸,那些堵在喉咙口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该怎么开口?说他信誓旦旦保证“只是同事”的前女友,今天下班后在地下车库对他纠缠不休?说他低估了对方的执念,以至于惹来这样的麻烦?
他明明承诺过,不会让过去的人影响他们现在的生活。谁成想,李清悦会来这么一出。
算了。沈叙白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出来,除了让温妤平添烦恼和不快,还能有什么好处?难道要让她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破坏此刻的安宁吗?
他放下公文包,然后走到沙发边,什么也没说,只是俯身将温妤整个拥入怀中。这个拥抱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用力,仿佛要通过这样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驱散方才沾染上的不快气息。
温妤被他抱得微微一怔,随即放松下来,轻轻回抱住他,柔声问:“怎么了?今天工作很累吗?”
沈叙白没有回答,而是偏过头,寻到她的唇,深深地吻了上去。这个吻不带有情欲的急切,反而充满了依赖与安抚,缠绵而悠长,像是在汲取某种温暖的力量。
一吻结束,他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气息微喘。他没有解释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而是像往常一样,用指背蹭了蹭她的脸颊,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他顺势在她身边坐下,将她连人带毯子揽进怀里,自然地岔开话题,“今天在家做什么了?画画顺不顺利?”
他絮絮叨叨地问着最寻常的家常,仿佛刚才在地下车库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早已被晚风吹散。
初春的午后,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温柔光斑。温妤抱着脏衣篓走向阳台,准备进行每周的洗衣工作。
她心不在焉地分拣着衣物,直到指尖触到那件熟悉的白色衬衫——沈叙白昨天穿去律所的那件。拿起衬衫准备检查领口时,她的动作突然僵住。
右侧袖口内侧,一抹玫红色口红印赫然在目。
那颜色鲜亮张扬,带着哑光质感,和她常用的橘调、豆沙色完全不同。是李清悦的颜色。年会那天,这抹红唇在沈叙白身边巧笑倩兮的画面,瞬间刺痛了她的记忆。
为什么会在袖口内侧?
这个位置太过暧昧。若是正常社交,该是在袖口外侧或边缘。内侧……更像是亲密接触时不小心蹭到的。
温妤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扶着洗衣机勉强站稳,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结婚了,和我太太感情很好。”
“李律只是同事。”
他昨晚的拥抱格外用力,那个吻带着不同寻常的安抚。现在想来,是不是心虚?是不是补偿?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呜咽声溢出。
最终,她没有把衬衫扔进洗衣机,而是像对待什么脏东西一样,用指尖拎着它走进储物间,塞进柜子最角落的收纳盒底层。
午后阳光斜照进客厅,温妤独自坐在沙发上,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忽然,她猛地站起身,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
她快步回到卧室,颤抖着拨通编辑的电话:“李编辑,我是问渔。广州签售会……我接。今天就飞过去。”
挂了电话,她机械地往行李箱里塞了几件简单衣物和绘图工具。在玄关处,她蹲下身抱住蹭过来的豆包,声音哽咽:“妈妈要出门几天,你们在家要乖乖的。”
豆包呜呜地往她怀里钻,这份依赖几乎击溃她的决心。她不敢再多停留,拉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
去机场的路上,她一直望着窗外发呆。直到登机广播响起,她才惊醒般拿出手机,给沈叙白发了条信息:
「我今天去广州签售,归期不定。」
发送,关机。将手机塞进背包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切断所有联系。
飞机起飞时,她靠着舷窗,看着地面渐渐远去的城市轮廓,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无声滑落。
她逃了,不知归期。
暮色渐深,沈叙白刚结束一场冗长的跨国视频会议,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习惯性拿起手机。屏幕亮起,置顶聊天框里那条简短的信息瞬间攫住了他的呼吸——
「我今天去广州签售会,归期不定。」
发送时间显示是下午三点。
心脏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他立刻回拨电话,听筒里只有冰冷规律的关机提示音。一遍,两遍……始终如此。
不对劲。她明明说过远途签售太折腾已婉拒,怎会突然决定?信息如此简短冷淡,连句“到了报平安”都没有,完全不是她的习惯。
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在门口撞见郭律。“哟,今天这么早走?怕老婆跟人跑啦?”郭律习惯性调侃。
沈叙白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径直擦肩而过。
“喂!你怎么了……”郭律不解。
李清悦端着咖啡倚在门边,目光追随着沈叙白匆匆离去的背影。她敏锐地捕捉到他眉间紧蹙的纹路,以及唇线抿出的僵硬弧度——那是她从未在这位向来从容的合伙人脸上见过的焦灼。
瓷杯边缘抵在唇畔,她缓缓啜饮着微烫的液体,任由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在唇角绽开。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却丝毫不及此刻心底升腾的甘美。
很好。
那枚精心设计的"意外",果然开始发酵了。
一路飞驰回家,推开门,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豆包摇着尾巴迎上来,嘴里叼着温妤的毛绒拖鞋,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豆奶蜷在猫爬架上,懒懒地掀了掀眼皮。
“妤妤?”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
无人回应。
不安迅速扩大,他几乎是跑着查看每个房间。主卧整洁得过分,梳妆台上她常用的护肤品不见了;拉开衣柜,心脏骤然紧缩——她常穿的几件衣服,以及她出差必备的灰色行李箱,都不见了。
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
他颓然跌坐沙发,目光扫过阳台边满满的脏衣篓——洗衣流程显然只进行到一半就被仓促中断。
她连衣服都只洗了一半就走了?
这认知像根针,刺破他最后一丝侥幸。他猛地俯身,近乎偏执地翻捡篓里的衣物——他的西装裤,她的家居服……
直到翻遍整个篓子,一个可怕的发现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倒流:
少了一件。独独少了他昨天穿去律所的那件白衬衫。
为什么偏偏是那件?
昨天在地下车库,李清悦情绪激动拉扯他手臂的画面闪过脑海……
他像被烫到一样弹起来,发疯似的在每个房间寻找那件失踪的衬衫。客厅、卧室、衣帽间……最后,目光定格在虚掩的储物室门上。
冲进去,凭着直觉打开最角落的柜子,胡乱拨开层层收纳盒,终于在最底层摸到了那件熟悉的衬衫。
他颤抖着手拎出来,走到光亮处,目光如精密扫描仪寸寸检查。终于,在右侧袖口内侧,看到了那抹已有些模糊却依旧刺眼的玫红色口红印。
果然……是因为这个。
所有疑惑在这一刻有了答案。她看到了,误会了。所以她走得如此决绝,连一句质问、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巨大的懊悔和心痛如海啸将他淹没。他几乎能想象她发现印记时的震惊与绝望。
他立刻拿出手机,指尖因慌乱微抖,迅速查询飞往广州的最早航班。
再次尝试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依旧是关机。
他紧紧攥着手机,另一只手握着那件惹祸的衬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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