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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第十七章
等回到妙春堂时,我还是觉得此事过于顺利,顺利地好像有谁在操控一样。但是胸口的疼痛告诉我,我真真切切地在牢里遭受的一切。
我轻轻推开了那扇紧闭的书房门。此时正值午后,天气却阴冷,我还在奇怪,为何今日堂内一个下人也没有。
书房里也没人。
正要出去,外面传来几人的脚步声。难道是,小周神医回来了?
“小周神医,依我看呐,”有个声音好言相劝,“阿深姑娘估计回不来了。刚才县主之女还愿意抬你做侍,已是极大的看重。”
周砚文的身子停了停,看得出他已是极力忍耐,他挥退左右,推开了房门,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我,不动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一下子红了,然后是泪水像不要钱似的滚落下来,滚在我的心上,我微微张开手臂,温柔笑道,“砚文,我回来了。”
我被扑了个满怀,怀里的人颤抖得厉害,却仍嫌不够似的,往我怀里钻,我亦紧紧抱住他。虽只是一日不见,两人却恍如隔世,皆有失而复得之感。
“我在牢里结识了一个朋友,她救了我。”我简单解释了几句,“我们今晚就离开风阳县,启程宛南。”
周砚文尽管疑惑,却仍点点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说不尽的意动,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克制了自己的情绪,我郑重说道,“砚文,等成婚那天我再要了你。”免得他想多,我又加了一句,“我想给你最好的。”
砚文略带受伤的脸色才好了些。他如今不洁之身,还有什么可以祈求的呢?他紧紧抱住对方,从未如此渴望与人合为一体。
只是,如何去宛南,我跟柳思谨之间却发生了分歧。
我看着眼前的数百流民,“还是应该步行,虽然时间长了点,但是人数众多,是最节省的法子。”
柳思谨重回流民队伍,整顿了几个跟他不对付的,因为之前的根基在,还是拥护她的人居多,镇压手段非常果决。
我瞅了一圈,有好几个上次进城内作恶的眼熟面孔不见了踪影。看来柳姐此人,是个雷厉风行的。
“此话不假,不过到达宛南太迟了。”柳思谨用肩撞了撞我,“你家宝贝夫君不是开了多年医馆,手头是不是宽裕些?”
我瞪她一眼,示意不要打砚文的主意。
“哦~”柳思谨一拍脑袋,骂了自己一句,“瞧我这记性,你家夫君为了你,可谓是散尽家财了。”
此话怎讲?我疑惑地看着她。
“哝,”她指指我的胸口,“你只不过是受了烙印之刑。”
我顿悟,好久说不出话来,眼睛一直看着在不远处帮着收拾东西的周砚文,心底柔软的不成样子。
“走水路最好,”柳思谨话锋一转,“对了,你悄悄告诉我,还有没有其他蓝颜知己的,也好救济一二。”
我皱了皱眉头,正要呵斥。记忆深处,一股莲花香味扑鼻而来,顿了顿,“倒是有这么一个。”
“哦,”柳思谨朝我这边凑过来,“悄悄告诉我,是谁?”
“是松时镇的风谦公子,”我嫌弃地往旁边站了站,“之前曾做过他一个月的师父。”
柳思谨已然一拍大腿,大声叫,“甚好!”
不待我反应,就朝着众人大喊招呼,“走走走,我们先去松时镇,再走水路。”
我咬了咬牙,将柳思谨拉了过来,“这,当时我走的时候,他去云游了,可能还没回来。再者,我与他也不熟。”
“不管不管,”柳思谨摆摆手,“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我,我只能翻了个白眼。
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流民已经习惯了这种风餐露宿的日子,在山野处安营扎寨自然熟能生巧。
我怕小周神医不习惯,租了辆马车,也好隔绝他与其他人往来,省得他还要面对往日这些流民。
只是,长久逃避也不是办法,只不过眼下只能慢慢来。
我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目露担忧,“砚文,是不是哪里难受?”
周砚文轻轻摇了摇头。
说话间,外面的队伍停了下来,看来又是找到地方休息一晚了。
我掀开马车上的帘子,果然见到天色渐黑,远处的晚霞正片片升起。我拉起砚文的手,示意他下来走一走。
已经在一旁生火煮饭的小棠见到我们,开心地打着招呼,“阿深姐姐,小周神医,你们也下来了。”
我点了点头,看向周围,“柳姐,人呢?”
“哝,”小棠往东南方一指,“正在抓鱼呢。”
柳思谨还有这本事?
我和砚文并肩去看热闹。只见一条不大的小溪上泛着白星点点,石子间一高一低,只是几个瞬间错落,柳思谨的手上就多了一条巴掌大的鱼。
“好身手。”我不由赞叹,也上去跟着她的动作下水一试。
“过奖过奖。”柳思谨见到是我,将鱼往岸边一扔,自是有人捡了回去。“看准,不动,找时机再下手。”
我连续试了几次才有了些感觉,就看这一次了,“歘”,我的手飞快,像一把利刃叉在了那鱼身上。
挽着袖子的柳思谨回身看过来,眉目上扬,“阿深才真正是好身手啊。”
我将鱼收好放在手上,回了岸上,兴高采烈地向砚文展示我的战利品。
他抬了抬袖子,我会意,顺势低头,一只手在我的脸上轻轻擦拭。
砚文见到眼前人一副傻傻的模样,也忍俊不禁。
夜深了,我带着他去马车上休息。“瞧你昨日没有睡好,今晚就枕在我身上睡吧。”我提议,“我是女子,身体也好些。”
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砚文笑了下,轻轻点了点头,小心将头枕在我的身上,我可以清晰地闻到他发间传来的清香。
“你抹的是什么?”我小心捋起他的一簇发,仔细在鼻尖嗅了嗅,“好香。”
砚文猛地抬头,小白兔模样的羞涩露在我的眼中。我一时情难自禁,松了手中的秀发,从眼睛转到下方的唇。
他的唇,弧度微翘,无论从何角度看,都是一副温润的神情,上嘴唇略薄,却并不显得寡情,因着这唇色实在太好。
今日近看,才发现他唇的颜色不点而朱,粉粉嫩嫩的,像是发出诱人的信号。
我轻轻凑近,贴近,与他的手五指而握,由浅转深。
半晌贪欢,我才不舍地拉开距离,声音因为克制多了几分沙哑,“明日我去松时镇找一个人,或许可以筹一点钱。”
砚文的眼神迷蒙水润,犹带一丝不清醒,“是你朋友吗?”
我看着他打手势,解答他的疑惑,“算是吧。”
砚文微微敛了神色,“是男子?”
我收起了回忆的眼神,使劲搂了搂怀里之人,“想什么呢,我只是他师父。”
砚文伸出手,小心地怀抱住,贪婪地呼吸着对方身上的味道。
不管是谁,都不能将她从我身边抢走,他紧紧了怀里的人。
第二日午后,我们才徐徐赶到松时镇。
我循着记忆来到了宋府门前。想到出发前柳思谨一个劲地朝我挤眉弄眼,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阿深妹妹,我也不陪你去了,你一个人尽管叙旧,我们不着急。”
我微赧,朝周砚文看过去,看对方似乎毫无异样,才松口气斥道:“说什么呢,我去去就来。不过话说在前头,我也不敢保证能成功。”
“去吧去吧。”柳思谨对我挥挥手,“放心地去。”
回神间,我的手落在了铜环上,心下忐忑,几次犹豫,才下定决心地敲了敲。一会功夫,就从门里露出一张脸来。
那人看到我,面露欣喜之色,“是,大人吗?”
记忆回笼,我犹豫地看着眼前这张白净的脸,“你是珠联?”
“是我,是我。”珠联激动地喜极而泣,“大人还记得我。”
我婉拒了他请我进去的好意,“风谦公子回来了吗?”
“公子还没回来。”珠联不顾礼节,拉我进了院子,“大人您快进来,我们家公子早就猜到你会回来的。”
“什么?”我的脑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风谦知道我要回来?”
“是的。”珠联领着我往前走。
这院子,在我看不见时便已熟记,如今重走,多了一分莫名的亲切感。两边的银杏、柳杉层层叠叠,冒出新的枝丫,几抹嫩绿装点,多了些早春的气息。
脑子还在猜想风谦如何知道我来,脚步弯弯绕绕,踏进里屋的院子,一股莲香就已扑面。
我的脚停住不动了,望向池塘一时失语。
大片大片的莲花沿池绽放,碗口大的朝天而举,落到半空中,由盛叶托起,旁逸斜出,朵朵颜色不一。
粉红、淡黄、嫩紫,各种色彩交织在一起,自成一方天夜境地。脑中似乎有一根弦崩断了,浓郁的莲花香味直往我鼻子里钻。
我情不自禁地走到池边,将最近的一支莲移近了些,将它折断,手里似乎有一丝尖锐的触感,但转瞬即逝。我轻轻摩挲着它粗糙的梗茎,有如快慰,再一抚触那莲花瓣,还有露珠在其中摇坠,令人心神恍惚。
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我连忙站起身子,手中的莲花像罪证似的诱人心魄,我忙道歉,“对不住,一时心痒,我会赔公子的。”
珠联恭敬地站在一旁,“大人,公子说过这院子的莲花都是您的,您想怎么摘就怎么摘。”
这是何意?我将疑虑问出口,“你们家公子还说什么了?”
珠联推开屋子书房的门,做了请进的姿势。
我不明所以,进去后张望着四周的摆设,好像还是记忆中的熟悉感,曾经有一个人躲在我身后,用极其不好听的声音逗我,“喂,猜猜我是谁?”
我哑然失笑,眼睛却被一件物什吸引了目光。
这不是当初那枚被我悄悄送回去的印章吗?
珠联的话在耳边炸开,“公子还说了,如果大人需要帮助,便带着这枚印章去各大县城的钱庄里,自然会有人拿钱给您。”
我怔怔地转过身,“璧合呢?”璧合和你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璧合跟随公子去了。”珠联应道。
我小心地将那枚印章拿在了手里,突觉千斤重,我的心猛地一塞,“风谦,风谦回来过了?”
“公子未曾回来,”珠联犹疑,“只是公子猜到大人您会再回来。”
“是吗?”我喃喃,“什么也瞒不过他。”
“多谢。”我藏好印章,走出了门,看了眼满池的莲花,这无限的生命力,拼命向上生长。第一次,我对记忆中的那张脸产生了好奇。“如果公子回来了,请替我道一声谢。”
珠联恭敬地应诺,望着我离开。
门外,有人早早地等着我。待我走近,他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一双眼睛欲语还休。
“没事,”我晃了晃手中的印章,“公子还未回来,不过有了这,我们就不用愁钱了。”
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拿过印章叫起来,“这可是各大钱庄的专用印子,没想到风谦公子把这也给你了,可不简单呐。”
“这个很值钱?”我瞅着柳思谨。
“我们都知道宋家是松时镇第一富户,”柳思谨将印章扔了过来,“却很少有人知道,宋家呀,到底有多富。”
“如此一来,”我沉吟,“这枚印章,也意味着取之不尽的钱财。”
柳思谨点点头,“不错,只要宋家在一日,这钱就用不完。”
我将手里的印章来回摆弄,一时觉得十分烫手。
此时,有一只手伸过来,覆在我的手上,我抬头便看到一双略微担忧的眼。
我笑了笑,“不想了,找机会还他便是。我取了钱,今日便可坐船去宛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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