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我心

　　暮色四合，马车在青石板上碾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你靠在玉生怀里，睡意朦胧，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冷香，这让你感到无比安心。方才在别院里，映雪姐姐那些关于外头世界的新奇话语，如同投入静水的小石子，漾开一圈涟漪后，终究缓缓沉底，被这更强大的安宁所覆盖。
　　玉生一手揽着你，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你的背，如同安抚婴孩。他垂眸看着你恬静的睡颜，眼底却无半分睡意，只有一片沉静的思量。
　　“卿卿，”他忽然低声开口，声音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你的好梦，却又清晰地传入你耳中，“今日与那位映雪姑娘相处，觉得她如何？”
　　你在他怀里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应道：“映雪姐姐……人很热情，懂得也多。”
　　“嗯，”玉生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她是文澜身边的老人了，见识自然是广的。”
　　你隐约觉得他话中有话，睡意驱散了些许，微微睁开眼，仰头看他。车内光线昏暗，只能勾勒出他流畅优美的下颌线条。
　　他感受到你的注视，低下头，在你额间落下一个轻吻，才继续用那种闲话家常般的温和语气说道：“文澜其人，风流蕴藉，交友广阔，身边从不乏红颜相伴。这位映雪姑娘，已是他近来身边停留得最久的一位了。”
　　你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他似乎并不需要你的回应，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文澜与我虽为挚友，但性情终究不同。他如天边流云，自在来去，不受拘束。今日是映雪，明日或许便是他人。这等洒脱不羁，寻常女子，怕是难以承受其情之所至，亦难企及其心之所归。”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梳理着你鬓边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弄最娇嫩的花瓣。
　　“我的卿卿心思纯净，如同一张白纸，”他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怜惜，“与这般性情复杂之人交往过密，只怕……反会被那些浮华表象所扰，徒增烦恼。”
　　你听着他的话，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柳文澜那双带着笑意却又似乎隔着一层迷雾的桃花眼，还有映雪姐姐说起他时，那看似洒脱实则隐含的一丝幽怨。你似懂非懂，却下意识地将身子更紧地贴向玉生，小声嘟囔：“他与玉生不同……我还是喜欢玉生这样。”
　　玉生闻言，胸腔微微震动，发出一声低沉的、愉悦的轻笑。他收紧了手臂，将你完全圈禁在他的气息范围内。
　　“傻卿卿，”他吻着你的发丝，语气里是满满的宠溺与满足，“这世间男子万千，自然各不相同。你只需记得，待在为夫身边，便无人能扰你清净，让你烦忧。”
　　他的话语像是最柔韧的丝线，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将你与他绑得更紧。你在他令人安心的怀抱和气息里，很快便将柳文澜与映雪抛在了脑后，只觉得外头那些人与事，再是热闹精彩，也比不上玉生为你营造的这一方温暖静谧。
　　而你并不知道，在你依赖地蜷缩于夫君怀中时，那座清雅的别院书斋内，柳文澜正执壶为玉生斟酒，状似无意地笑道：“玉生兄，你这护花的架势，未免也太紧了些。嫂夫人灵秀天成，总拘在内宅，岂非明珠蒙尘？”
　　玉生端起酒杯，眸光在烛火下显得幽深难测，他浅浅啜了一口，语气温淡：“内宅安宁，方是福气。外头风大雨大，我舍不得卿卿沾染半分。”
　　柳文澜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目光掠过窗棂，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那辆远去的马车。他唇角依旧噙着笑，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悸动与……不甘。那女子纯净得如同山间初雪，偎在玉生怀中的模样，既让人不忍亵渎，又莫名地……想要据为己有。
　　只是，他与玉生终究是多年挚友。这念头甫一升起，便被他强行压下，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叹，混着酒意，消散在秋夜的凉风里。
　　路还长，有些心思，只能如暗流，在无人窥见的深处，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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