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你无比雀跃

　　太阳晒得本就心烦，黄缘还溜得像个泥鳅。何绪淡着脸，心里日常思考着才让她安分点。

　　旋转木马旁边排起了打卡长队，一眼望不到边。

　　黄缘到何绪身边，扯着他问，“里面在干嘛？”

　　前面的人层层叠叠举着手机拍照。何绪往人群中的空地看了一眼，只看到一男一女并列站着，头抵着头笑得很开心，站在旋转木马边的两个巨型卡通玩偶面前，一模一样的姿势。

　　“拍照。”他言简意赅。

　　“这么多人吗？”黄缘说，转头就去了排队的队伍里，语气笃定，“肯定有稀奇的。”
　　何绪：“……”

　　黄缘的脑回路清奇，注意力更是顶天，排了好一会儿。何绪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对方还在对着自拍摆弄发型。

　　还差两个，前面一对情侣好像是因为吵架不欢而散从队伍中出去，接下来就轮到他们。

　　何绪蹙眉，低头看了眼她，“黄缘……”

　　还没接着说，下一组要排队的情侣扭过头，将手机递给后排的黄缘，女生笑得很温柔，牵着男朋友的手。
　　“能帮我们拍张照吗？”

　　黄缘十分愉快接下了任务，还指挥起对方的动作。
　　直到那两位情侣亲在一起，旁边的人看热闹似的起哄，黄缘也捂着嘴激动得无与伦比，手上还不忘按下快门。

　　何绪站在一旁看着，对着在情侣幸福的余波中还没苏醒的黄缘，淡淡说，“笑得这么开心，你有想一起拍的人了？”

　　“什么？”黄缘没反应过来，转头看他。发现后面还排着长队。
　　目光接触到站在何绪身后的女生，对方也友好朝她笑，懂事问道，“需要我帮你们拍吗？”

　　黄缘愣了，下一秒捂住嘴，如梦初醒般看向何绪。

　　对方对其超乎常人的反应能力投之以淡然一瞥，转身作势要走。
　　“你去拍单人照吧。”

　　后面的人都在等着，黄缘脸皮也没厚到在情侣主场拍单人照的地步。她眼疾手快拽住何绪的衣服，皱巴眉头。
　　为了不耽误别人，黄缘先把手机交给女生，然后抬头看向何绪，轻声恳求。
　　“我们随便拍一张。”

　　好在何绪也没太反抗，顶着一张冷淡不太配合的脸跟着她的力度走。
　　场外一群围观群众莫名激动起来，甚至还有人冲两人喊亲一个的。

　　疯了、完了。
　　黄缘紧闭了下眼。

　　双方长得都很出众，偏偏都腼腆得很，看着跟不熟一样，栏杆外站着的人都不自觉开口想让他们放松点。
　　“你们靠近点吧。”帮忙拍照的女生挥了挥手。

　　黄缘侧着仰头看一眼何绪，觉得已经够近了，但还是为了伪装脚步还是移近些。

　　她对男女恋爱这件事一直都没什么分寸和感知力，站在这缓了会，便越想越觉得没必要拘谨。
　　就算这地方是情侣拍照，但只要他们知道没跟对方搞对象，按照朋友的姿态就可以，毕竟没有要求什么亲密惹眼的动作。

　　放宽心后，黄缘拉上何绪的手臂，微微挡在身前，在外人面前看就像挽手般，实则黄缘平时扯他的时候就这样。
　　不一样的，只是静止的时间很长，似乎能从对方身上闻到属于各自的香味。

　　她自己是这样感觉的，就料想何绪大概想的一样。

　　果然对方只是朝她看了眼。

　　拍照的女生似乎是干摄影这一行的，励志要为对方拍出满意的照片，对着黄缘道，“你把头靠在你男朋友的肩上吧，这样漂亮一点。”

　　“对呀！你们别太腼腆！好多人等着呢！”有人喊了一句。

　　黄缘被催得动作混乱，凭他们说什么就干什么，轻轻贴上何绪的肩膀，没用什么力气。

　　可也就是这么一个举动，忽然间，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具体表现就是——心脏好像有点不受控制。静电吸引，让几丝碎发飘到了何绪外套上，黄缘拽着他衣服的手指，逐渐用力不稳而颤颤发抖，只好换作用指尖轻轻捏上他衣服。

　　眼皮子开始不安稳乱跳，热意开始往上攀爬。

　　黄缘不自觉屏息着，过了一会，终于坚持不住了，猛地松手拉开距离。
　　在众人眼下，她低着头走到女生面前轻声道，“好了，谢谢你了。”

　　“不用害羞嘛，很好看的。”女生一副想让对方相信的肯定语气。

　　黄缘微笑着点了点头，急匆匆按息屏幕变黑，也就一瞥，压根没看到。

　　“男的都是那样，出来玩要开心，别吵架了昂。”女生拍了拍黄缘的肩聊以安慰，以为两人间的氛围奇怪是赌气来的。

　　黄缘嘴角都有点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闭上嘴一个人捂着脸往前走。

　　后面女生带着笑意喊，“诶，等会儿，你把你男朋友落下了。”

　　做人不可忘恩负义。
　　即使面红耳赤，黄缘还记得刚刚何绪配合自己的样子，不好意思把他丢在后头自己走开，让他承受眼光。
　　所以只好站定，接受着周围人的目光，等着何绪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然后扯着人赶紧逃离现场。

　　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中午吃饭时间阿姨们还没结束拍照，人流量又多，她们便让两人先吃。
　　黄缘就近找了个露天的餐厅，没排多久就到了他们。

　　是间西餐店。
　　黄缘没来由又觉得要闯祸了，好在进店之后没什么奇怪的氛围，基本都是整家人带着孩子吃饭的。

　　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靠窗的位置已经满员，里面的就餐区灯光昏暗。
　　空气中漂浮着肉质和奶茶的黏腻香甜味。

　　黄缘暗暗瞥了眼何绪的脸色，刚刚问起吃什么的时候，他只说了句随你。所以她才自作主张排了最短的队。
　　黄缘现在对排队这件事已经ptsd。

　　服务员面带微笑，对走在前面的何绪问，“只有两位吗？”

　　“嗯。”何绪说。
　　“请往这边来。”

　　黄缘在身后碰了下何绪的衣服，等人回头微微偏身时，小声说，“我没在这吃过，没办法给你推荐了。”

　　何绪没说话。
　　黄缘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服务员递来平板，何绪随便点了道就给了黄缘。

　　黄缘看菜单时，何绪平淡开口，但一出声就是一道惊雷。
　　“下午我回学校。”

　　黄缘闻声先点头，而后反应过来，抬头瞪眼看着他，“啊？”

　　目睹她一系列不太聪明的动作，何绪摘下眼镜放在一边。

　　“现在不是假期吗？”黄缘问，“是有什么事吗？”
　　“……”何绪说，“没什么事。”

　　“你不是嫌我烦吧。”
　　黄缘喉咙哽了下，想到刚刚确实有点不堪回忆，“我错——”

　　“没有。”何绪碰了碰额前的头发，清了下嗓缓缓道，“只是在家，也没什么事。”

　　黄缘也没看菜单的兴致了，随便点了意面套餐，又怏怏抬眼问何绪。
　　“你喝奶茶吗？”

　　何绪看她的样子，垂下眼，点点头。

　　随便点了两杯，把平板递给不远处的服务员。黄缘支着下巴无神发呆，过了会儿忽然开口。
　　“何绪。”

　　“嗯。”何绪抬头。

　　“……”黄缘发着呆说，“你是不喜欢和阿姨呆在一起吗？”

　　餐上来了，何绪只说，“吃饭。”
　　黄缘“哦”了声，不想在此刻和何绪对着干，“那你下午会和我们回家的吧。”

　　何绪顿了下。
　　黄缘没放过这个犹豫，手放在对方眼下挥了挥，等人抬起头后打苦情牌。
　　“阿姨心情今天好不容易好一点。”

　　何绪顿了一会，拿着泛光的餐具，轻轻点头。

　　饭变得没滋没味，黄缘心情不佳食欲就不振。
　　她早有预感，何绪是因为不想和他妈妈同在一处屋檐下才老来她家的，那天答应和阿姨一起出来，本意也想通过这次出游拉近何绪和阿姨间的关系，没想到中间一步出了差错。

　　可能刚刚拍照，让何绪感觉到不自在了。是她闯的祸。

　　……

　　下午沉默着回到家后，程言晓去了邻家家里磨桃核，只给了黄缘完工了的一小部分，让她和何绪拿回家。

　　何绪从储物间的架子上拿了一个小盘子到阳台。

　　黄缘皱着眉蹲在阳光底下，拨弄手心里磨得圆润的木珠，显得心不在焉。

　　何绪将盘子递过去，又去卧室拿坐垫。

　　黄缘看他走来走去，以为在收拾东西，惆怅地将盘子放在一个角落。裙边垫地，双膝跪在上面，毫无形象地趴着整理那几颗珠子。

　　何绪拿了软垫过来，蹲着说，“起来。”

　　“哦。”
　　在家听惯了这种操心的命令，黄缘手指按在地上，目光垂着，本来就显得可怜的眼睛一点不加掩饰显露出来。
　　“你要不然别走了，我让你在我们家看书还不行吗？”

　　何绪把垫子放在她面前，手指抵在上面。

　　“你这一走赵子澄怎么办呀？”
　　黄缘不遗余力搬出所有人，愁上眉梢，“他今年就要小升初，没有你的指导估计更没戏了。”

　　何绪轻声提醒，“我只是回学校。”
　　“对啊。”黄缘蹙眉抬头，说得十分严重，“对于还在义务教育阶段的人，一定要做到争分夺秒。”

　　何绪依旧是那副，天塌下来眉头都不动一下的脸。

　　从小黄缘学着猜他的心思每每都心力憔悴，现在更不例外。
　　只能求人。

　　她不安分的伸出手，拽住何绪的衣袖，前倾。
　　膝盖没使力，即将落在地板时，何绪把手下的软垫往她膝下推了推，却没防备，被黄缘没把握的拉力往前拽了下。
　　一双温热的膝盖正好压上他手心。

　　何绪眼睫动了动。

　　这姿势太糟了。

　　偏偏黄缘还在义正严辞演讲中。两人面对面，距离拉得很近，何绪屏息偏头，在碎发的遮挡下眨了下眼睛。

　　黄缘拉着他衣袖晃，让人看着她，说起话没轻没重的，“求你了，没有你我们该怎么活啊。”
　　“你先起来。”何绪缓了口气。

　　黄缘还在嚷嚷，“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何绪啧了声，“黄缘。”
　　他说话时没忍住扭头，两人的距离又拉近。

　　黄缘看着他碎发下毫无遮挡的眼睛，终于感受到哪儿的不对。于是手上力道也松了，拉开距离后坐在脚踝上。

　　何绪也避洪水猛兽似的抽回手，耳尖一片红。

　　“那你答应我没？”
　　趁气氛还算放松的空隙，黄缘还是急着确认，又想凑近。

　　何绪没办法，在她没边界感凑上来时，单手撑着地后仰，情急下直接坐到了地板上。
　　他手蹭着额头的发丝，遮着眼睛，话都说不出一句，点了点头。

　　“太好了！”
　　黄缘好兄弟似的拿手拍了下他的肩，安心低头摆放几颗珠子时还不知所以的问，“你耳朵是不是刮到了，红成这样。”

　　何绪没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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