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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水
两人在矿道里并列前进，布兰拿着灯边走边探查，周菱紧紧跟在他身后。
此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们所处的矿道并不是直筒筒一条，反而四通八达，每隔一段就会出现不同方向的岔道。
这些岔道相互交叉，共同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地下网络，布兰领着他在其中钻来钻去，一口气就走了两个多小时。
这一路上，他们吃惊地发现了许多异兽留下的痕迹。
满地怪异的爪印、洞壁上掏出来的各种尺寸的窝、互相打斗造成的破坏，甚至还有死后被吃剩的残骨……
这些痕迹大部分都很新鲜，周菱可以想象到，不久之前这地下世界里一定生活着许多异兽，奇怪的是，他们连一头活的都没遇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它们集体离开了？
周菱看着脚下散落的细小甲片，心中充满了深深的疑虑，而布兰却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语，漆黑双眸里盛满了某种沉甸甸的东西，连光线都照不进去。
两人走着走着，矿道下沉，脚下出现积水，越往前走积水越深，很快就没过了大腿直逼腰线。
他们停了下来，布兰举起手电照向矿道深处，只见二十多米的射程内完全看不到地面，黑漆漆的全是水。
周菱被他挡着，只能歪着脑袋越过他肩膀去看：“怎么样？还继续走吗？”清越的嗓音在矿道里嗡嗡回荡。
布兰侧过身，特意在管道顶部和水面之间照了照：“水位不再上涨了，这一段有可能是最低点。”
“你是说前面的地势会重新变高？”
“可能性很大。”
布兰转向周菱，看了看他额头的汗珠：“我去探路，你先在这里等等”，说着将手电递了过来。
“啊？”周菱没接手电，他瞟了瞟周围半透明的黑水，很没出息地感到了一丝恐惧：“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情况好的话直接就过去了，省得你还得回来。”
布兰看穿他的神色，没再坚持，点了点头：“也好。”
两人继续向前，矿道里响起了哗啷哗啷的拨水声。
布兰作为哨兵，肌肉力量强大，在水中行走也能如履平地，可周菱就有些吃力了。
水的阻力大，本身就不好走，这积水的底部还有一层奇怪的淤泥，周菱每次落脚在上面都像踩住了一堆蛞蝓，特别绵软滑腻，必须用脚掌拼命抓地才能站稳，走得慢不说，主要特别累，还没走多远两条腿就越来越酸软。
布兰很快察觉到他的困境，沉稳的声音传来：“踩着我的脚印走。”
周菱低下头，借着灯光看见水底那两列深深的脚印，他试探着踩上去，发现淤泥已经被排开了，脚底能直接踩到矿道地面，一点都不打滑，确实好走多了。
两人一直走出去两三百米，果然像布兰说的，水位没再上涨，一直保持着齐腰的深度。
此时周菱的裤管和靴子里已经灌满了水，积水是沁凉的，他一开始还觉得凉爽，时间久了体温下降，就感觉越来越冷，尤其是泡水的下半身，皮肤都有些发木。
他狠狠在腿上搓了两把，咬牙跟上布兰。
两人又往前蹚了一段，水的颜色明显变深了，黑沉沉的透着股诡异。
周菱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看见布兰从水里捞起来一滩白色的玩意儿，有些惊悚：“什么东西？”
“水草”，布兰将那玩意儿摊在手掌上看了看，随后又扔回了水里。
周菱的眼睛一直跟着，只见那东西入水后立刻舒展开了，还真是一丛水草，枝条很多，全都细瘦纤长，彼此扭曲纠缠成白生生的一团漂浮在水里。
像极了一窝蜿蜒缠绕的白色线虫……
周菱浑身恶寒，成功被自己的联想恶心到了，他忍不住扇动水流将草团冲远，布兰却抓住他的手：“别浪费力气。”
手电光翻转射进水中，照出漆黑水体里散落的几团白影。
周菱眯着眼睛：“那些全都是？”
布兰微微颔首。
“……”
水中既然起了变化，为了小心起见，他们将速度放慢了不少，两人行走间积水微微涌动，那些惨白的草团也随着波浪不停摇摆。
周菱嫌恶地拂开身旁一大团水草，眉头深深皱起：“这玩意儿的数量在变多”，一开始明明只有零星几个，现在手随便一捞就能碰到。
随着两人继续向前，草团更是暴增，到最后竟然挤满了整个水域。
布兰身体微微前倾，每一步都非常谨慎，他叮嘱道：“跟紧我。”
“……”其实周菱已经快贴他背上了。
他小时候下水摘菱角被鳄鱼咬过，对混乱拥挤的水域有很深的心理阴影，眼看着下半身被水草完全吞没，他浑身的皮都绷紧了，脑子更是像脱了缰的野马，拼命描绘起各种怪物蛰伏其中的画面，停都停不下来。
这些疯狂的臆想让他心脏激跳，无法自控地感到惊慌，他只能不断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牢牢跟在布兰身后。
两人又小心翼翼往前蹚了十几米，水草依然拥挤不堪，但水位终于开始下降了，周菱能明显感觉到向上的坡度。
地势真的在变高！
他们有希望上岸了！
他内心一阵振奋，就在这时，水下突然异流涌动，霎那间，两人周围的积水剧烈翻滚，好像沸腾了一样。
水里真有东西！
周菱瞬间汗毛倒竖，背脊一阵发麻，心脏擂鼓般狂跳起来。
布兰头也没回，一把将他拨到墙边：“待着，别乱跑”，然后向前迈了两步，快速靠近“沸腾”的中心处。
水圈剧烈荡漾，一波波冲到他身上，那些强劲的水浪被他挡过后势头还是很大，又打到周菱身上，把他冲得几乎站不住，他只能紧紧贴着管壁，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波中心。
布兰激活光刃，矿道里空间小，他将刃身缩短到一米多长，狠狠朝水中刺去。
就在这瞬间，大量水花突然喷涌向上，带起无数草团冲向半空，混乱中，一条一人多长、身形壮硕的“大鱼”猛地破水而出，它用脊背撞开光刃，一跃几乎撞上洞顶。
水花和水草纷纷砸落，矿道里哗啦啦水声四起，那“大鱼”尾鳍一甩调转方向，周菱看到它整个头部迅速绽开，巨大的嘴活像一把撑开的伞，劈头盖脸就朝布兰盖了下来。
它想吞掉布兰！
周菱心头一紧，那鱼嘴里长满了细密的倒刺，能扎进猎物的肉里牢牢钩住，一旦被咬住，除非撕下一层皮来，否则很难挣脱。
鱼嘴闪电般倒扣下来，周菱根本来不及开枪，好在布兰反应快，往旁边一扑躲了过去，同时他调转身体，光刃带着残影砍向鱼头。
“噗”的一声正中鱼嘴根部，大鱼落回水里，壮硕的身体拼命扑腾，激起了一波波强劲的水浪，布兰脚下生根，一步步追过去，周菱瞪大眼睛看着，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冷汗顺着额角蜿蜒流下。
水浪携着草团一波波撞在他身上，突然，他感觉小腿传来一阵轻微的拉扯感，冷水里泡了这么久，周菱腰部以下早冻麻了，一开始还以为是水草绊住了，等他意识到这是被活物缠住了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一股巨力传来，带着腿骨几乎被绞断的剧痛，他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做出，整个人已经被拽进了水底！
刺骨的黑水倒灌进口鼻和耳朵，周菱一个激灵，胸膛好像被飙升的心跳顶破了、灌满了水似的一片透凉。
他拼命挣扎，想踹掉小腿上的东西往上浮，可那东西似乎很长，不仅不放开，剩余的部分反而顺着他的腿一路往上，迅速游走到了躯干。
混乱中，周菱摸到了冰凉坚硬的鳞片和粗壮的圆柱形躯体，很像某种蟒蛇，他心脏一片颤抖，被这东西蜿蜒游动的触感逼得几乎发疯，毫不犹豫将枪口抵在上面，用力扣动了扳机。
水声轰鸣，粒子弹打在鳞片上发生了小型爆炸，蟒身一阵颤动，迅速收缩缠绕，没等周菱开第二枪，全身已经被紧紧缠裹起来。
暗流涌动，周菱随着蟒身摇晃，他的枪还握在手心里，手臂和手却被牢牢捆在身体上动弹不得，他下死劲想抽出手，越挣扎蟒身反而绞得越紧。
啊啊……恐怖的绞力之下，周菱浑身剧痛，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塑料瓶子，被人握在手掌里拧挤，身体在一点点扭曲变形，每一根骨头都发出了“嘎吱嘎吱”不堪承受的声音。
蟒身持续用力，周菱的胸廓被勒紧到极限，肺里最后一口气也化作气泡飘走了。
咕噜……他勉强睁开眼睛，目光跟着气泡往上，透过重重黑水，看见水面上有一颗圆圆小小的光点。
那是太阳吗？
窒息感达到顶峰，周菱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他以为自己是在菱角塘里，四周影影绰绰全是菱叶，身体被鳄鱼咬住挣脱不得……
突然，水声一阵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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