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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周六中午,阳光正烈,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窄窄的光带。李演家的门铃固执地响了一阵,才将他从昏沉的睡眠中勉强拽醒。
他浑身乏力,头脑像是灌了铅,晕沉沉地爬起来,拖着步子去开门。原本周一签完合同就能开启的海岛假期,硬生生被同事捅出的大篘子搅黄——新注册的公司资质完全不合格,重新走流程又是一堆繁琐证明,急得他嘴角起泡。好在陆人杰神通广大,辗转托了关系,终于在周五下午把合同签了。心神一放松,强撑了好几天的身体立刻垮了下来,这场感冒来得又急又凶。
他拉开门,眯了眯眼,明麒那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担忧,眼神关切,手里还拎着一个沉甸甸的保温桶。
李演有些意外,侧身让他进来,声音因为鼻塞显得闷闷的:“你怎么来了?”
“演哥,你好点儿了吗?”明麒的声音比平时放轻了许多,“昨天在群里听你发语音,声音哑得厉害,就感觉你不对劲。我……我熬了点粥过来。”
李演有些意外,侧身让他进来,声音因为鼻塞显得闷闷的:“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我问了杜宇。”他站在玄关,有点局促。
“怎么不直接问我?”李演说着,已经没什么力气站着,转身慢吞吞地走回客厅,重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用薄毯把自己裹紧。
“我怕你睡着,打扰你休息。”明麒轻声解释,细心地把门关上。
“穿灰色那双拖鞋吧,是杜宇的,他没穿几次。”李演在沙发里指了一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好。”明麒换好鞋,拿着保温桶轻轻走进来。“演哥,你吃药了吗?”
“刚吃过。”李演把半张脸埋在毯子里,只露出闭着的眼睛和浓密的睫毛,显得比平时脆弱不少。
“那好,一会儿再喝粥。”明麒说着,这才有空仔细打量起李演的家。
这是一个两室两厅的户型,装修风格是极简的现代风,但处处透露出主人细腻的用心和生活的温度。客厅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让阳光能充分洒进来,米白色的窗帘被微风吹得轻轻拂动。家具多是原木材质,线条流畅简洁,沙发是宽大舒适的布艺沙发,上面随意扔着几个柔软的抱枕和李演刚才裹着的浅灰色薄毯。
客厅一角,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不少绿植。高大的琴叶榕伸展着宽大的叶片,龟背竹长势喜人,绿萝从书架高处垂落下来,形成一道小小的绿色瀑布。每一盆植物都叶片油亮,看得出被精心照料着。
与客厅相连的是一个开放式的书房,靠墙是一整面顶天立地的书柜,里面塞满了书籍,有精装的经济学著作,也有不少看起来翻了无数次的闲书。书桌收拾得十分整洁,笔记本电脑合着,旁边放着一个造型简洁的香薰机和一盏阅读灯。整个空间给人的感觉是宁静、整洁,充满了书卷气和一种不张扬的舒适感,完美契合了李演温柔细致的性格。
明麒看着在沙发上蜷缩着的、显得比平时“小”了一号的李演,又看了看这个充满生活气息却异常安静的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把保温桶轻轻放在茶几上,下定决心要好好照顾他。
午后的阳光缓缓移动,从地板爬上了沙发边缘,将李演苍白的脚踝笼罩在暖融融的光晕里。明麒轻手轻脚地将碗勺拿到厨房,打开水龙头,用最小的水流冲洗,生怕那点声响会惊扰到沙发上浅眠的人。
他回到客厅,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沙发旁,有些手足无措。李演闭着眼,呼吸比刚才平稳了一些,但眉头依旧微微蹙着,像是在睡梦中也不甚安稳。明麒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流连在李演脸上。生病削弱了李演平时那种沉稳从容的气场,让他呈现出一种毫无防备的脆弱感。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因为呼吸不畅,嘴唇微微张着,没什么血色。
这副样子,和平日里那个看着游刃有余的演哥,判若两人。而这种反差,让他产生一种强烈想要保护和靠近的冲动。
他蹲下身,试探性地伸出手,用手背极轻地碰了碰李演露在毯子外面的手腕。皮肤传来的温度依然有些偏高。这个轻微的触碰却让明麒像触电般立刻缩回了手,心跳如擂鼓。他做贼似的环顾四周,仿佛怕被人发现这小小的逾矩。
李演似乎被惊动了,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因为发烧,他的眼神有些迷蒙,少了平日的清亮,却多了几分依赖般的柔软。他看向蹲在沙发边的明麒,声音沙哑地问:“几点了?”
明麒赶紧看了眼手机:“快、快三点了。演哥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好多了……”李演轻轻动了一下,想坐起来些,却因为乏力而有些困难。明麒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托住他的后背,帮他借力坐起。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李演肩胛骨的形状和皮肤传来的热度。这短暂的、近乎拥抱的接触,让明麒的耳根瞬间红透。
“谢谢。”李演低声道谢,靠在沙发背上,微微喘了口气。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明麒的异样,或者说,在他眼里,明麒此刻的体贴,和杜宇、苏牧他们的关心并无不同,都是朋友间最自然的情谊。
“要不要再喝点水?”明麒赶紧找点事做,以掩饰自己的慌乱。他起身去倒水,水温试了又试,才递到李演手里。
李演接过,小口喝着。阳光照在他侧脸上,能看到细小的绒毛。明麒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里软成一片。他甚至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这个午后无限延长。
“谢谢啊。”李演放下水杯,抬眼看向明麒,“不然我一个人,可能真就随便糊弄过去了。”他的感谢是真诚的,但语气里的客气,也明确地将两人的关系定位在朋友的范畴。
明麒心里那点隐秘的欢喜,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微微刺痛。他连忙摆手,扯出一个大大的、有点傻气的笑容:“演哥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上次在我那吃火锅,不也是你帮我收拾的嘛!朋友之间,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他特意强调了“朋友”两个字,像是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在回应李演无意识划下的那条线。
李演听了,果然露出一个更温和的笑容,那笑容里是纯粹对朋友认可的欣慰:“嗯。”
这个“嗯”字,像一颗小石子,在明麒心湖里荡开一圈复杂的涟漪。他既为得到李演的认可而开心,又为这认可仅限于“朋友”而感到的失落。
接下来的时间,明麒找尽了借口留在客厅。他问李演要不要看电视,李演摇摇头说吵;他问要不要拿本书过来,李演说眼睛酸;他甚至去书房把那盆长势最好的绿萝搬过来,说绿色植物看着心情好。李演都只是温和地、带着点病中慵懒地回应着,任由明麒像只忙碌的大狗,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明麒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触碰,都在他心里点燃一小簇火花。而李演全然无觉带着病中依赖的温顺,更是致命的诱惑。他会因为明麒递过来的水温刚好而露出舒服的表情,会因为明麒讲的一个并不好笑的冷笑话而轻轻牵动嘴角,甚至会在明麒笨拙地试图用湿毛巾给他擦额头降温时,乖乖地仰起脸,闭上眼睛。
这些细小无意识的举动,对明麒而言,都像是无声的鼓励,让他在这段单向沉溺的情感里,越陷越深。他贪婪地收集着这些瞬间,像守财奴收集珍宝,明知这份温柔并非独属于他,却也忍不住沉沦。
黄昏降临,夕阳的余晖将客厅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李演吃了药,又睡了过去,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明麒没有开灯,就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静静守着他。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明麒看着窗外渐沉的落日,心里充满了一种饱胀酸涩又甜蜜的情绪。他明白,李演只当他是热心肠的好朋友。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对李演的感情,早已在这一次次的靠近和这份不经意的脆弱温柔中,悄然变了质。
他在这场独角戏里,彻底沦陷了。而戏的另一位主角,却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将他视为可以安心展现脆弱、值得信赖的“朋友”。
明麒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认命般的温柔。他悄悄伸出手,指尖在离李演搭在毯子外的手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下,虚虚地描摹了一下他手指的轮廓,然后,迅速收了回来。
没关系,他想,就这样,能陪着他就好。
夕阳最后一道光芒消失在天际,房间暗了下来。明麒在渐浓的暮色里,守护着他无声的秘密,和他那份注定要小心翼翼藏好的心动。
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在黑暗中,任由思绪飘远,又时不时被身后之人的一点细微动静拉回现实。时间悄然流逝,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沙发上传来窸窣的声响,李演似乎醒了过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沙哑:“明麒……?你还在?”
明麒立刻回过神来,轻声应道:“嗯,在。演哥你醒啦?感觉好点没?要不要喝水?或者……吃点东西?”他一边说着,一边摸索着站起身,因为坐得太久,腿有些发麻,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李演在黑暗中似乎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搔过明麒的心尖。“好多了……就是有点饿。麻烦你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明麒连忙说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欢喜。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摸索到开关,打开了客厅一盏光线柔和的落地灯。
温暖的光线瞬间充盈了角落,也照亮了李演的脸。他看起来气色确实好了一些,眼神虽然还带着点倦意,但比之前清亮了不少。
“我熬的粥应该还温着,我给你盛一碗?”明麒看向李演,眼神亮晶晶的。
李演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微微一暖,点了点头,温和地说:“好。谢谢你,明麒。”
这句感谢,依旧温和,依旧保持着某种似有若无的距离。明麒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厨房,将内心深处汹涌的情感,小心翼翼地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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