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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图谜踪(一)
“小叶子,你没事罢?!”一个人影像个球似的滚进屋来,又立刻拉着苏叶子伏低身去。她定睛一看,正是李宋宋颂。卷毛哥神色担忧,看到叶子不仅愣着,且脸色一阵红白相间,不知她是气血翻滚还是情绪激昂,不由把左手背贴上苏叶子的额头,又道:“还好,还好,体温正常,脑子该也是没坏的。”
苏叶子神色恍然,将那擦亮的短剑利刃悄然隐去,直至袖摆深处安置。心里安定下来。她的眼神和李宋宋颂四目相对,她看着一双令她在此地,感到一分安心的眼睛,说道:“吴天浩畏罪自杀,结界该是破了。”声音低而冷。
李宋宋颂示意她往屋门外看去,并请她暂毋起身,原来周遭一米高处,均飘着虚渺的烟尘,这烟尘乃是咒阵得破以后,万般阵中污秽最后的去处。房屋的墙壁变得虚晃,室内的装点开始溶解,整座诡城似梦幻泡影,最终一无所有。
苏叶子脑海思绪万千,不由得排演了此间几十年的恩怨纠葛,心里暗暗道:“太悲伤,即使我的家仇未报,而我却永远也不要成为仇恨的疯狂信徒。。”
他们没有吸入任何毒烟,等尘雾散去,周遭竟是黄沙漫天,间隔植着十八蛮特有的箭树!一望无际的沙漠有如黄海,两人于沙土地上起得身来。吴川川等人急忙跑来,拉着两人转了几圈看了又看,以确认两人是否安然无恙。
吴琼慨然道:“吴天浩一生虽说波折凄苦,被命运捉弄,但却也作恶多端,害了数不尽数的无辜,如今明了真相,自杀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苏叶子问道:“丰都山下那些村民,衙役的尸体呢,我瞧那裂谷居然合上了?”
吴川川长叹一声,大概痛心不已:“咒阵湮灭时分,此城内万物灰飞烟灭,那地的裂谷也渐渐变作沙土,我遥遥望见,棺木消散,其中众人肉身骨体寸寸碎裂,和着黄沙一起混入地下长眠。”
吴涛也颇觉沮丧:“本想给众人好好安葬,却不料。。”
苏叶子闻言,拍了拍他的肩:“好少年,宅心仁厚,不要太介怀,如今他们众人长眠于簌簌沙砾中,也安宁过被人抽精取髓,在诡城噩梦中波折不断。你看,此城中,唯有那楠木重装棺木和吴带水前辈留了下来,你们不如带走他,安葬于丰都山吴门地界?”
吴门三人闻言匆匆上前查看吴带水的棺木,只见他的尸首完璧无缺,像一位岁月静好的世外闲人,安静地闭眼而眠。
“至于其他人,”宋颂的卷发被沙漠狂风扬起,他下颌角在几日内显得更锋利些:“咱们为他们唱一曲送葬罢。”
吴川川颔首:“那我等三人留在此处,我给我师傅传讯,加派人手,一同将吴带水前辈的棺木带回门中。诸位,密友,后会有期。”语音似带哽咽,带不舍之意。
苏叶子在李宋宋颂之前,早就先行一步,对她而言,于诡城中已然耽搁几日,此际需得尽快找到顾江雪。她并不回头,并非不曾留恋情谊,却其实是强作潇洒。此时闻言,徒然举起右手,往空中那么晃荡地摆了几下,喊道:“有缘必再会!”
李宋宋颂上前,一边问道:“小叶子,我跟着你,你去找那个小白脸的表哥么?”
一边只听苏叶子端肃颜色,哼唱着丰都山墓葬悲歌,仿若一曲雄浑的战时挽联,身后几位吴门弟子,正在遥遥呼应,都唱起同一个调子,这曲调孤独地飘洒在大漠间,好不凄凉。
苏叶子在悲歌飘洒的间隙,瞪了宋颂一眼道:“没有小白脸,也没有表哥,我去找的,是我得以顺利回去丰都朝廷的“通关券”——一个人。那人为丰朝做事,救了我命,教我如何巧劲控制毒虫邪物,准确来说,他乃是我的主公。”
“谁啊他,嘿,你可不准替他卖命!”岂知卷毛哥的氛围立刻炸毛。
苏叶子轻笑:“他叫顾江雪,他不知道我任何事,也不知我本名,到时相见,你还是少乱说话。”说罢没有忍住,拿手轻轻往斜上方,抚了抚宋颂蓬松飘扬的头毛,心道:“至于卖命,她一条命早就绑在徐家的声名簿上啦,岂可卖给他人。”
卷毛哥一路嘀嘀咕咕:“如此说来,我也不知你兜兜转转,所为何事啊,难不成。。难不成。。我就知道你的真相了?”
“你这么聪明,又消息灵通,我所为何事,难道猜不出来?”苏叶子朝他促狭地眨眨眼睛。她觉察出走到的点位,已近上次误入诡城的口子,顾江雪说不准就在附近,不知他和十八蛮长老一场战斗,胜负何如,孰生孰死?
李宋宋颂见她调皮捣蛋,一张美丽清雅的脸上,却是满不在乎的神色,不由得想起她年幼时候混世魔王的行径;一见一思中,心荡神移,思索道:“其实,我岂能不知徐家曾遭灭顶大难呢?她大约是想为爹娘鸣冤,这条路可不好走啊。而我却只想把她当个小姑娘,用宠爱的态度保护她,难道想过她真的想要什么吗?或许她并不需要我,却是我需要她;无论如何,她若是朝我多笑一笑,我总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的。。”
沙漠徜徉间,本该无遮无蔽,狂风大作,风霜满面,沙砾飞扬;但此间却拔地而起一片丛林,似诉说着迷样的故事。
苏叶子踏步前行,宋颂拦住她:“小叶子,这地方有异,别又是和诡城一类的咒阵幻境,你别当先前去!”
苏叶子点点头道:“这是那个红头发妖怪长老的幻术,顾江雪该是在里头不错了。。”
她话音刚落,只见李宋宋颂已然跑进了丛林。。然后又跑出来。。跑进去。。又跑出来,几番来回后,兴致勃勃道:“好嘞,这地方来去自如,别迷路就行。等小爷我随手画几个标记。”
苏叶子扶额无言,只得随他去了。他们进得茂密丛林中,目见两人高的玉米植株,啧啧称奇。李宋宋颂一边问道:“小叶子,你说那个姓顾的是你主公,他又是替丰朝做事的,那你们来十八蛮做甚,你跟着他难道能。。能平反徐家冤屈么?”
苏叶子小手在空中一挥:“瞧,我将来打算做什么,你明明猜的可准,却在我面前装无知懵懂,一副很单纯的样子,你这人,真是,真是矫情。。”不等卷毛哥反驳,又笑嘻嘻道:“那个姓顾的究竟什么来历,他嘴巴严的很,我也不了解。不过此人是丰朝安排在伊努的探子,消息极为灵通,我是他下属,这三年来,丰都人情经历,都是自他身边得知;若他能收复伊努,他在丰都的上线,允他文武大将军之位。我可借此返回丰都朝堂。他要来十八蛮取一件宝物,其中用意,尚且猜他不透。”
“难道你不知道,一个人用矫情的方式示弱,是因为他害怕被你抛弃吗?”此言既出,未等叶子惊讶,李宋宋颂又端肃道:“你要借他的耳目,探测徐家冤案,要借他的功绩,重返丰朝朝堂,怎知他信你得过,以至使你得尝所愿?小叶子,可不要被空手套白狼的老狐狸骗啦。。”
苏叶子一边拿出短刃,划拨开杂密的巨大草丛,一边留神回答:“三年来,我随他在伊努军中,驱使万千毒虫,力战伊努叛族,付出的却也不少。他让往东,绝不往西,可是乖巧听话的很啊;这个人本事不小,心机颇深,但对同是丰都的探子,抑或是他忠心的下属,却很不错,并非“飞鸟尽良弓藏”之辈,况且。。我多番向他示好,他虽不见得上心,大概总是对我有些不同的。。”
“小叶子。。。你居然。。牺牲色相。。。你咋不像我示好??”李宋宋颂捶胸顿足,怅然道:“你若是回去丰都,我一时却跟你不得。。那混着我碎魄的卖身契,似个催命符,我一入丰都境内,苏家军边卫立时知晓,不过须臾便要来找事!”他说道此处,几乎泫然欲泣。
苏叶子在前面开路,转头见他脆弱的神情,大眼睛眨巴着,状似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动物,分明知道这家伙在示弱,以博取偏爱;但却忍不住很吃这一套,温和的笑意几乎翘上唇角,却装作板着脸道:“你的卖身契在苏家军处,莫非就要一辈子自怜自艾,禁足于丰都之外?要本姑娘说,性命身家押在他人一念之间,岂能踏实?有些东西,本就是你的,既然别人不给,那就去抢回来!”
李宋宋颂见她神态如野猫桀骜,说出来的话又刁蛮,不禁失笑,心道:“这小女孩子,和多年前一样混蛋。。”转念一想,正色问道:“你们此去十八蛮无烬海中心岛,该不会是意欲盗取藏宝阁的宝物罢?”
他话音刚落,苏叶子不及回答,就跟着一个足有五人体积的大毛球疾步俯冲而去。
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就此宣告结束,李宋宋颂回过神来,也跟着她往丛林深处跑去。
在那毛球似乎即将滚到目的地的时候,两人都辨认出来,居然是一只巨型刺猬,把整个身子卷曲成一个团子。其滚过的路线,零散落着半人高的尖刺,寸草不生。
想必是长老幻术的动物——那种吃着其对手内力和能量膨胀的幻术之物。这片高高玉米地和巨型动物养分的来历,必采自顾江雪的内力!
在那刺猬团子的目的地,忽然间闪现一抹青白色袍子的人影,正一瞬不瞬躺在丛草中,脚下似乎有伤口流落血水,而身体显然亦近乎乏力。此人正尽力支撑□□起身。
苏叶子看清他的面容,暗道不好,叫了一声出口:“顾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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