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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应离没有动,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脸,额头相贴。
这种与同类亲密的接触对他而言是陌生且排斥的,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他竟没有想要推开。
直到应小和主动松开,随意用袖子把眼泪抹干,“应离,你去看过医生吗?中医西医都看过了吗?”
“嗯,都看过了,治不好。”
应小和又爬到床尾,把刚才放在毛毯上面的热水袋塞进被窝里,笃定地说:“应离,我会想办法的。”
应离觉得有点好笑,他怎么这么天真,仿佛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他没有反驳,只是“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然后呢?高中是什么样的?应离大学念的画画学校吗?”
应离感受着膝盖上传来的暖意靠在床头,他想了想,“高中……就是念书,打工。”
应离的高中生活平淡无奇,他租住在一栋老式居民楼的顶楼,一间不到十二平的单间,夏天热得像蒸笼,晚上实在热的睡不着就打盆凉水在地上,把脚放进去,靠着墙坐到天亮,冬天冷的像冰窖,窗户永远关不紧,风从缝隙里窜进来,冻得整个身子都在颤。
虽说在镇上他长居第一,可在市里最好的高中,就算他日夜苦读成绩也只在中等偏上。
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没有拔尖的学习成绩,只有一张脸会引起一些关注。
高一寒假,应离在便利店兼职夜班,进来两个喝醉酒的男的,看到应离非要拉他去“玩”,被拒绝后他们开始砸东西,抢烟抢酒,等警察来后教训几句让他们赔了钱就走了,第二天店长说他惹了麻烦把他辞了。
高二暑假,他在一个餐厅端盘子,有个四十多岁的女客人每次都要指名要应离服务,最后一次,女客人往他工装外套里塞了张房卡,说要资助他念书,被拒绝后当场翻脸,红酒泼了他一身,说他不识抬举,经理为了不得罪客人当场就把他开了。
高三毕业,班上的男同学跟他表白,被拒绝后大肆传播关于应离的谣言。
应离经常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拿着把匕首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他曾经想过无数次,要是这张脸是不是没有任何人来烦他,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可每当他要动手时,脑海里想起如果他把自己弄得太难看,妈妈认不出来怎么办才作罢,别人看到的只是那张皮,不是他的人。
“我大学学的计算机,学费便宜,当年学出来也好找工作。”
应小和眨眨眼,“计算机是什么?”
“就是电脑。”
“我知道电脑,就是书房里面那个大屏幕的对不对。”
“对。”应离继续说道:“大一下学期,我在学校附近找了份画室兼职,工作是打扫卫生,收拾画具,偶尔给学员当模特,画室老板姓温名书,五十五岁,是个……好人。”
应离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温老师看我在休息时用废纸画画,说我有天赋,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学。温老师教的学生都是要参加艺考的,一期学费要几万,我说我没钱,他说拿我工资的一半抵学费。”
“然后就跟着温老师开始学画画了吗?”
“嗯。”应离点头,“每天下午六点就去画室,打扫完就在角落支个画板。”
温老师不经常指导应离,大多数都是让应离自己画,画坏了也不打不骂,只是重新那张画纸出来让他重画。
温老师说画画不是学会技术而是学会看见,看见光是从哪个方向落下来,照在物体上,看见用死板的颜色在调色板上混合,变成有温度的颜色。
“我画了三年半,素描、水彩、油画我都学了个遍,毕业那天,温老师送了我一套进口油画颜料,很贵,顶我当时一个月工资,我说我不能要,他说就当投资,等他出名了记得给他画幅肖像画。”
应小和问:“你画了吗?温老师现在在哪呀,我想见见他,我也想对他好。”
应离沉默了很久,久到小和以为他不会回答才轻声开口:“画了。但他没看到。”
“什么?为什么没看到?”
“他去世了,因为车祸,肝脾破裂,我去医院看他时他刚从ICU抢救过来,躺在ICU病房里面,隔着窗户他看见我了,给我比了个手势,我明白了。找护士站的护士借了一张A4纸一根圆珠笔画了张速写,我把画贴在窗户上给他看,他笑了,后来护士把我们走喊走了,第二天,我就收到了温老师女儿的信息,说他走了。”
温书的葬礼很小,只有几个亲戚和相熟的学生。应离用那套很贵的颜料画了一张他的肖像,画了两天两夜才堪堪画好。
那副肖像画跟着温书一起入土为安了,至于速写,则是被他女儿温柏要走了,说想留个念想。
“后来温柏给我一封信,是温老师很久之前写给我的。”
“信呢?在哪里?写了什么?”
“书房的保险柜里,我不知道写的什么。”
应小和愣住了,“为什么?”
应离视线落在窗外的雨点上,“可能因为……害怕吧。”
“害怕什么?”
应离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可他就是没有勇气打开那封信。
见应离不语,他又问:“那应离想看吗?”
这次应离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应小和忽然从床上爬下去,快步走向门口。
“你干什么?”应离问。
应小和头也不回,“应离害怕的事情都让我来做。”
这次换应离愣在原地,听着书房传开开锁的细微声响,保险柜是买房子时自带的,老式用钥匙打开的保险柜。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应小和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回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应离手边。
“应离自己看。”他说,“这是温老师跟应离的秘密,我不会偷看的。”
应离盯着那个信封,上面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字:给应离的信。
他深吸几口气,拿起信封,看看手里的信封,又看看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
“一起看吧。”有他看着,应离觉得心里有底一点。
应离当着应小和的面,拆开封口,应离拆了三次才彻底拆开。
里面只有一张米黄色的宣纸被折了三折,细闻还能闻到一股檀香,应离把宣纸抽出来展开。
小和一脸疑惑的看着这张纸,“应离,你可以念出来吗?我有一些字还不认识。”
应离声音沙哑的开口:
“给我亲爱的学生应离:
虽说你一直叫我温老板不肯改口叫老师,但在我心中,你早就成了我的学生。
第一次见你,你在用废纸画画,画的是一个老奶奶背背篓,别人都在着重面部特写,而你在细化背篓。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三年半你学的很快,甚至太快了,有时候我看你画画,像是饿死鬼投胎,不咀嚼就往肚子里咽,这不是坏事,但我想告诉你:慢一点。
画画不是比赛,人生也不是,你才二十出头,人生还长,你总是太着急,着急独立,着急证明自己你不需要任何人,你总是太要强,遇到什么都独自消化,有时候我想说,别总把自己逼得太紧,累了就歇息会,疼了就说出来。
你的天赋很高,应离,一直画下去吧。
保重。
温书”
信读完了,应离沉默的坐着,手指轻轻拂过纸面。
应小和凑过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应离,我是你的人,也是你的狗,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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