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请自重

　　后山灵谷地里的不速之客，像一根冰冷的针，扎破了落霞峰表面那层脆弱的平静。林晚照连着几晚都没睡踏实，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窥视。

　　她试图从萧夜那里套话，想知道他到底对那个“热心人”了解多少。可萧夜要么用“弟子不知”搪塞，要么就用那种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日子还得继续。灵谷苗在萧夜的精心照料下，虽然长得慢，但好歹没死，稀稀拉拉地给那片荒地添了点绿色。阿土依旧沉默寡言，但身体比刚来时壮实了些，脸上也有了点血色，每日除了跟着萧夜在田里转悠，就是抱着那本《基础炼器杂录》和萧夜不知从哪弄来的更破旧的《百草图解》看得入迷——尽管他大字不识几个，全靠猜图和萧夜偶尔的指点。

　　林晚照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徒弟，一个心思深似海，一个懵懂如幼兽，感觉自己这个师尊当得越来越像个摆设。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将“躺平”进行到底，除了必要的宗门点卯（能躲则躲），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自己屋里，不是看话本子，就是琢磨着怎么把柳依依那条线维持得更隐蔽、更安全。

　　这日，她正对着一本新淘来的《修真界八卦周刊》看得津津有味（主要研究哪些地方适合跑路后隐居），院外传来了苏青青熟悉的声音。

　　“林师叔！林师叔在吗？”

　　林晚照一个激灵，赶紧把八卦周刊塞到枕头底下，整理了一下表情，做出一副“我正在感悟天道”的淡然模样，才慢悠悠地走出去。

　　来的不止苏青青，还有柳依依。柳依依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道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

　　“林师叔，”柳依依行过礼，开门见山，“晚辈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告，请师叔早作准备。”

　　林晚照心里一紧：“何事？”

　　柳依依压低声音：“宗门近期似有异动。传闻掌门与几位闭关多年的太上长老，因魔渊封印松动之事，已数次密议。恐不日将有法旨下达，或要抽调各峰精锐弟子，前往边境加固封印，或……执行其他隐秘任务。”

　　魔渊封印？林晚照脑子里飞快闪过原著的相关信息。那好像是本书中期一个挺大的剧情点，魔族蠢蠢欲动，各大宗门纷纷派出弟子前往边境历练（实则是当炮灰），也是男主萧夜前期积累实力、崭露头角的关键舞台之一。

　　可是……按原著时间线，这起码应该是几年后的事情啊！怎么提前了？是因为她的穿越产生了蝴蝶效应？

　　柳依依观察着林晚照的神色，继续道：“此次任务，凶险异常，据说各峰需派出筑基期以上的精英弟子。但如今宗门人手不足，恐怕……连一些炼气后期的弟子，也会被征调。”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晚照一眼：“尤其是，像萧夜师弟这般……虽修为不高，但实战能力出众、心思缜密的弟子，恐怕更难置身事外。”

　　林晚照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柳依依这话，分明是在点她！萧夜虽然才炼气初期，但他之前在小比上展现出的诡异身手，以及面对柳如风时的冷静应对，恐怕早已落入某些人眼中。在这种“人手不足”的关头，把他这种“好苗子”推出去当炮灰，简直是顺理成章！

　　可是萧夜才八岁！还是个孩子！让他去魔渊边境？那不是送死吗？！

　　“这……这怎么行！”林晚照脱口而出，“萧夜他才多大？修为也低，去了不是……”

　　柳依依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同情：“师叔爱徒之心，晚辈明白。但宗门法旨，岂容违逆？更何况，如今宗门内……有些人，恐怕正盼着师叔您抗命不遵，好借题发挥。”

　　林晚照瞬间明白了。柳如风！肯定是他和他背后的人搞的鬼！他们奈何不了萧夜，就想用这种“阳谋”把他逼上死路！如果她这个师尊阻拦，就是违抗宗门命令，正好给了他们整治落霞峰的借口！

　　这是要把他们师徒往死里逼啊！

　　送走柳依依和苏青青，林晚照站在院子里，手脚冰凉。魔渊边境，那可是尸山血海的地方！原著里萧夜能活着回来，是靠着一路开挂和心狠手辣，可现在的萧夜……他再妖孽，也才八岁！能扛得住吗？

　　她焦躁地在院子里踱步，脑子里乱成一锅粥。阻止？拿什么阻止？她一个筑基初期的废柴师尊，在宗门大佬面前有说话的分量吗？不阻止？难道眼睁睁看着萧夜去送死？那跟亲手把他推入火坑有什么区别？

　　“师尊。”

　　萧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柳依依带来的不是催命符，而是寻常问候。

　　林晚照猛地转身，抓住他的肩膀，急切地问：“萧夜！你都听到了？你怎么想？你……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萧夜抬起黑眸，看着她因焦急而有些失态的脸，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师尊，”他轻轻拨开林晚照的手，语气依旧平淡，“宗门法旨，不可违。”

　　“狗屁法旨！”林晚照忍不住爆了粗口，“他们这是要你去送死！”

　　萧夜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轻声道：“魔渊边境，虽是险地，却也是机缘所在。危机之中，方能破局。”

　　林晚照愣住了。破局？破什么局？落霞峰眼下这困局吗？难道这小子……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甚至……在期待？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声音发颤地问。

　　萧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回头，看着她，黑眸深邃如夜：“师尊，落霞峰太小，藏不住真正的龙。有些风雨，迟早要来。”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与他年龄全然不符的冷静和决绝：“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迎上。”

　　林晚照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徒弟。他的隐忍，他的谋划，他的野心……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个八岁的孩子，心里装着的，根本不是落霞峰这一亩三分地的安宁，而是更广阔、也更危险的天地。

　　而她这个一心只想躺平保命的师尊，似乎已经被他无形中绑上了战车，驶向了一个她完全无法掌控的方向。

　　“可是……”林晚照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你还这么小……”

　　萧夜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转瞬即逝，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苍凉：“师尊，有些人，生来便不知‘小’为何物。”

　　他说完，便转身走向后山灵谷地，留下林晚照一个人站在原地，心乱如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直通那片未知而危险的魔渊。

　　林晚照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

　　这双在落霞峰暗处发芽的“眼睛”，终于要将视线，投向更远的血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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