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

　　下了公交车，曲襄襄站在小区门口，看着熟悉的场景，好像离开只是昨天的事。生了锈的大铁门、摇摇欲坠的红字名称、保安亭里昏昏欲睡的爷爷……

　　她先给哥哥发了个信息说自己到了，然后点开和楚云端的对话框：“学长，我到家了。”火车站分别时，楚云端让曲襄襄到家给他发个信息，曲襄襄想他是出于礼仪。

　　楚云端回的很快：“好，祝小年快乐。”
　　曲襄襄：“小年快乐【烟花】”

　　曲襄襄拖着行李往单元楼走，走到时哥哥也刚好到了楼下。曲临阳满面笑意，上来揉了揉曲襄襄的头，接过她的行李箱：“半年不见，怎么好像长高了？”

　　曲襄襄整理了一下发型，语气嫌弃：“都这么大了哪还能长高。”

　　“怎么样，上大学开心吗？”

　　曲襄襄不知道开心是什么标准，但是好像没有特别难过的事。她点点头：“挺好的。”

　　“你不上班吗？”曲临阳在一个汽车修理店上班，按说这马上过年，小县城外面回来的车更多，应该更忙，怎么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这不是为了接你请了半天假？”

　　曲襄襄抱着曲临阳的胳膊，假模假样撒娇：“哥哥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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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襄襄家在老式小区，没有电梯，又是五楼，没有哥哥帮忙，这个行李箱她断然拿不上去。曲临阳故意道：“曲襄襄，你这箱子里装的金砖吗，这么重？”

　　里面的专业课书确实重的要命。已经到三楼了，曲襄襄上前，声音含着愧疚，小小的：“要不我搬一会儿？”

　　曲襄襄从小就这么乖，曲临阳嘴角上扬：“没事，说着玩儿的。”说完，曲临阳还加了速，掂着行李箱蹭蹭蹭往上跑：“看我大力神上身，就不等你了。”还像小时候一样胡闹。

　　曲襄襄怕他摔倒，让他慢点。曲襄襄的妈妈余美玉听见动静早早就开门在门口等着，从扶手的缝隙朝下望。大儿子搬着行李箱，风风火火地就跑了上来。

　　“诶呦，慢点。”余美玉在曲临阳进屋时叮嘱，声音抱怨，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把。“襄儿！”

　　“诶，妈妈。”曲襄襄加快脚步，满脸欢笑，扑进妈妈怀里。

　　“瘦了！”余美玉揪揪女儿脸上的肉，少得可怜。
　　“没有，称体重还重了呢！”曲襄襄赖在妈妈怀里撒娇。

　　曲德志听见人到了门口，才从沙发起身，脸上现出亲热的样子，嘴里说着最近在手机刷到的新梗：“我家神兽归笼了！”

　　曲襄襄努力使脸上的笑不收起来，尽量亲热地喊了一声爸爸。笑容却变得有些僵硬。曲临阳已经把行李放在曲襄襄阳台的小床旁边，一进客厅一眼望得见。床已经被余美玉铺上干净的床褥，整洁温馨。

　　曲襄襄家的房子比较老，是小两居，两个卧室一个曲父曲母住，一个哥哥住。小时候曲襄襄和父母一起住主卧，长大后就被挪到了阳台，周围围一圈帘子遮挡。

　　“妈妈，你做了什么这么香？”曲襄襄洗洗手直奔厨房。今天中午在高铁上她只随便啃了两口面包，现在饿的厉害。

　　“卤了点鸡爪、鸭货，还有猪蹄，晚上小年吃。”

　　锅里咕噜咕噜还在卤猪蹄，灶台上有铁盆装着已经卤好的吃食。曲襄襄直接用手拿了一个鸡爪。

　　“唔，好烫。”

　　烫也不松手，曲襄襄拿手给鸡爪扇风，曲临阳拿了个鸭掌也没好到哪里去。

　　余美玉看着兄妹两人，脸上露出无奈又爱怜的笑：“吃慢点，我给你俩拿个碗。”

　　曲德志随便说了个什么就出门了，母子三人没人听清也没人在意。曲襄襄不累，但是在妈妈的强制要求下休息了一会儿。她在沙发躺着看电视，补沈宋让她追的那个仙侠剧。

　　曲襄襄在沙发上躺着，翻翻旁边的零食箱子，想找个零嘴吃，却看见了中秋节买的月饼，瞬间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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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节之前，她在手机上刷到一款牌子的月饼在打折扣，算下来一块比楼下的劣质糖精月饼还要便宜，于是下单一份回家。

　　大牌子的商品，用礼盒包装精细。曲德志收到快递以后立刻打电话将曲襄襄教训了一顿。

　　“谁让你给家里买东西的，这么一大盒得好几百块吧？老子辛辛苦苦赚的钱，给你生活用的，你倒是挺大方，买这个买那个。我自己都舍不得买！”

　　曲襄襄不想和父亲争吵，只好就着父亲的话耐心解释：“那盒月饼打折，二十块月饼才五十。家里来客人也可以吃，就不用再买了。”

　　“就为了把月饼吃完，我还请人来家里吃饭，再赔上菜钱酒钱？”曲父语气不善，拿出父亲的架子。

　　曲襄襄屏气，努力让语气和缓：“那个月饼一块不到三块钱，当早餐也很划算。我都是算好的，没有乱花钱，你别担心。”

　　“爸爸从来不担心你花钱。你吃什么爸爸舍不得？只是给你的钱你不能乱花。”曲爸爸听女儿服软，立刻心满意足，语气好了一点，但仍然摆出父亲的威严。

　　“我说了没有乱花。而且买月饼的钱……”算了，每次都这样。只会说一些空话，从来不听她说了什么。

　　“总之那个月饼很划算。你要是不想吃，就放在那，保质期六个月，我过年回家吃。”曲襄襄努力显得冷漠，冷冷道。

　　曲爸爸今天打电话的目的已经完成，并没有去感知女儿的情绪，他心满意足：“嗯，挂了。”

　　曲爸爸爱女儿的人设这才立住，曲襄襄都可以想象到他在那边是如何假装威严地点头。挂了电话，曲襄襄如释重负，眼睛酸涩，却还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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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襄襄食欲大减，把零食盒子推回原位，继续看电视。看到三点半，曲襄襄起身帮妈妈和哥哥干活。

　　晚上小年，大大小小也得吃得比平时丰盛些。
　　“妈妈，这个小白菜都择完吗？”
　　“不不不，择一半就够晚上吃了。”

　　曲襄襄和妈妈一起蹲在客厅地上择菜，曲临阳在厨房剁猪蹄剁得砰砰砰。余美玉膝盖不好，蹲了一小会儿脸上就现出不适的神情。曲襄襄赶紧去给妈妈拿了个小板凳坐。

　　“襄襄，坐了一夜的火车累不累？去睡会儿吧。你要是嫌客厅吵，就去你哥那屋睡。”

　　曲襄襄摇头：“没事，不累。我改签了高铁回来的。”

　　余美玉的第一反应永远都不是女儿乱花钱，她记得高铁票比火车票贵很多，曲德志给曲襄襄的生活费又不算多，有些担心地问道：“零花钱还够不够？不够的时候一定说。”
　　“够呢。”

　　临近四点时，曲德志也回来了，手里提着有一个黑色塑料袋不知道装的什么。他献宝一般眉开眼笑地走到厨房。

　　“老婆！看我带回来什么了！”

　　余美玉头也不抬。曲德志的脸马上就要变色。

　　“爸爸，什么呀？”曲襄襄害怕吵架，赶紧捧场。

　　“小鲫鱼板。这一大兜才8块钱，菜市场老大爷就还剩这一点了，我给包圆了。”曲德志拿出来一条展示给家人看，不过指头长，一个袋子里总有三四十条。“这要是别人买得12呢。女儿，咱不说那钱不钱的，就说你老爸这面子。倍儿有面！”
　　曲襄襄机械地点着头附和。

　　“唉，没办法，别看你老爸一辈子没出去过，在这小县城里，那可是……”

　　“好了，别说了！要帮忙就帮，不帮回屋躺着去。”曲临阳不耐烦道。

　　“好好好，我再和你妈交代几句这鲫鱼板子怎么做。她那么笨，我不说她肯定弄不好。”曲德志将一兜子鱼苗捧到余美玉脸跟前，腥臭味让人直皱眉，“老婆，我和你说，这小鱼处理干净以后，大火烧油，裹上面糊炸……过两天我姐来的时候做给她吃，她最爱吃炸小鱼了……”

　　“听不懂。”余美玉打断曲德志的话。

　　“没事，我还没说完。”
　　“不想听！自己买的鱼自己处理！”余美玉语气不善，“那么小的鱼，几十条你自己刮自己洗，你姐姐爱吃你给她弄。”

　　“洗个鱼怎么了，跟吃了炮仗似的发这么大脾气？”曲德志声音也高了起来。“那么小的鱼，倒贴钱我都不买，还不够费功夫的。还你的面子？还好意思在孩子面前说！”

　　“唉，我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一辈子没出门赚过钱，干点活怎么了？以前比这累的活也没见你废话连篇！”曲爸爸在单位做了一辈子文员，即便是吵架也不爆粗口，即便心里想说“逼逼赖赖”，嘴上也要说“废话连篇”。

　　“什么叫一辈子没赚钱？我只是没像你一样吃公家饭，就你一个月往家里拿那两三千，要不是我去收银、刷碗、扫大街，省吃俭用，两个孩子早饿死了。再说了，要不是因为你妈，我怎么能没坐好月子，落下病根，干活儿就身上疼，被老板嫌弃。”
　　“我妈怎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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