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叶之鲸

　　　　第十七章·小鲸鱼

　　7：30分的比赛，齐之宣到体育馆的时候已经7：23了。

　　万幸开赛半小时内都能检票，前面还排着一小队人。他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快步走到队伍末尾排队。

　　这是场规模不小的赛事，等检完票进来，场馆里已经很热闹了，最前排的裁判已经坐定，低着头调试秒表，还有一些摄影机在拍摄，看阵仗像是电视台在直播。

　　齐之宣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没想到正好前面几排就坐着井爻井赫和谢星星，谢星星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他，立刻兴奋地招手：“齐老板！快来这儿！我旁边没人！”

　　齐之宣只得低着身子挪过去。

　　谢星星麻利地给他让了中间的位置，叽叽喳喳道：“庞哥没说你会来呀，早知道我们就约着一起过来了！”

　　齐之宣想到自己完全忘了这回事，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没说话。

　　“正好你来了，星星可以跟你一块儿举一个，喏，给你。”井爻从手上递过来一个东西，展开一看，是庞鲸的名字，很大，至少需要两个人牵着，配色很迷，还点缀着一些无法理解的..额..抽象花纹…

　　“怎么样，这可是我专门做的应援物，不错吧！”星星特自豪的拍拍齐之宣手上那毫无美感但足够醒目的名字牌，“还有这个，好多庞哥迷妹都跟我要呢。”说着还往齐之宣脸上贴了个东西。

　　齐之宣摸了摸脸颊，这时才发现，他们三人脸上都有条蓝色小鲸鱼的贴纸。

　　悄悄看了看周围，观众席竟有不少人也贴着，有男生也有女生，看来庞鲸很受欢迎。

　　几人没聊几句，赛前广播提醒响起，场馆嘈杂的声音瞬间静了许多。

　　“庞鲸第几组啊？”齐之宣才想起来，低声询问。

　　“他昨天半决赛拿了第一，今天是决赛，就一场，马上就该他上场了。”井赫回道。

　　齐之宣点了点头没说话，现在运动员都在等候区，也看不见人，只好安静的坐在一边等。

　　这位置离泳池很近，总能闻到淡淡的氯水味，身边的人很多，场馆穹顶的灯很亮，齐之宣望过去，光落在泳池水面，像天上的星，像细碎的银，随着水波荡起一阵阵涟漪，热烈又静谧，原来庞鲸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比赛的。

　　很快，运动员出来了，尽管所有选手都戴着泳镜和泳帽，但齐之宣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庞鲸，他和大家一样，坐在椅子上脱衣服，整理泳帽，面无表情的，也看不出来紧不紧张。

　　作为半决赛第一，庞鲸被分在最有利的第四泳道。脱完衣物，他穿着泳裤，正反复拍打手臂、大腿和肩背，用力道唤醒肌肉，让线条变得更紧绷，好利于入水后的发力。

　　他下意识往看台瞟了一眼，知道谢星星这丢人现眼的家伙给他做了两块大牌子写的他的名字，说什么要给他加油，很想拒绝，但可惜无人在意他的感受，没想到牌子是真的大，他只扫了一眼，就精准锁定了位置。

　　井爻和井赫扯着一块，另一块在谢星星手里，而牌子的另一端，牵着的人是……

　　是他？

　　竟然是齐之宣？

　　他来了！

　　庞鲸心头猛地一跳，要不是怕摘了泳镜戴回去容易起雾，他真想立刻摘下来，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怎么会来呢，他怎么会来呢？

　　齐之宣也注意到他往这边看，别人都在热身，他一动不动的，不管是不是在看自己，还是伸手挥了挥，打了个招呼。

　　看到那抹笑意，庞鲸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扑通扑通的跳，还没开始比赛就感觉自己激动起来了。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来了，他说过要看自己比赛的，自己必须拿出最好的状态才行。

　　深吸一口气，他继续拍打肌肉、拉伸肩背，很快又恢复了之前面无波澜的模样。

　　裁判的提醒哨声响起，时间刚好。所有运动员迅速站上起跳台，身体弓起，摆出标准的出发姿势，全场瞬间屏住呼吸。

　　比赛要开始了。

　　“哔——”

　　哨声刚落，大家都像被按了开关的小火箭，瞬间出发，快到只能看到身体发射出去的弧形残影。

　　庞鲸这边甚至没溅起什么多余的水花就冲出老远。

　　他一进入水下，世界仿佛变得安静了，刚才心里的激动和看台上的嘈杂都被他屏蔽，不论是给别人看还是给自己一个交代，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目标，想赢。

　　蹬腿的水花在他身后炸开细细密密的白色泡泡，第一个五十米，选手们势均力敌，折返转身时，庞鲸暂列第二，边道选手稍稍领先。

　　两人差距不大，肉眼可见的紧咬，看台上的观众已开始屏息，但庞鲸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一点不慌，稳住一点点追身位，第二次折返还没到，已经超到了第一。

　　最后的五十米，如果能稳住的话...

　　但下一个转身时，身边的选手超过他，庞鲸瞬间落到第三。

　　现场的观众们在激烈的角逐下疯狂叫喊着不同的名字为自己心仪的选手加油，此起彼伏，简直和比赛的人一样激烈，听不出到底叫的是谁。

　　齐之宣看着水里的人，也紧紧地捏着他的名字牌，心跟着排位忽上忽下，看到这会儿落于人后不少，他紧张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水里的庞鲸却依旧沉稳，起伏的动作丝毫未乱。他慢慢追赶，超到第二，身边已有选手乱了节奏，渐渐被拉开距离。

　　庞鲸却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向前。

　　又超过一个人，上到第一了！齐之宣手捏的紧紧的，心跳疯狂加速。

　　最后15米冲刺，他不受任何人影响，只专注于自己，向前，不断向前。

　　第一了！！！

　　随着指尖触碰到池壁的一瞬间，一切尘埃落地，庞鲸，第一名！

　　“赢了！”齐之宣顿时惊叫出声，和身边所有的人一起欢呼雀跃，不规律狂跳的心脏好像达到了一个顶点。

　　水顺着泳帽往下淌，庞鲸摘下泳镜，双手搁在泳道线上，浮在水面大口喘息看自己成绩，很好，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抬眼望向看台，这一次看得清清楚楚，齐之宣也正望着他，两人隔着喧闹的人群，不约而同地绽开笑容，水流顺着脸颊滑落，掌声在耳边回荡。

　　齐之宣在位置上深深吐息，不敢相信，短短的几分钟他竟然出了一身汗，实在太久，太久没体会过这种激动的心情了，有点陌生，但并不讨厌。

　　颁奖仪式很快开始，齐之宣的心情已经慢慢平复下来，静静看着庞鲸和其他选手走上领奖台。

　　那个总会帮助他，总是善良又温柔的男孩儿，他唱着国歌，庄严的行注目礼，穹顶的光仿佛从水面渡在他身上，这一刻，实在是太耀眼了。

　　颁奖结束后，庞鲸换好衣服出来，齐之宣和井家兄弟，谢星星几人早在看台边等候。不少粉丝围上来送花、递礼物、求签名，他被人群簇拥着，只能先一一耐心回应。

　　“庞哥也太幸福了吧，瞅着跟明星似的！”星星在一旁感叹，“还是游泳受众广，我当初练铅球的时候，可没帅哥美女找我签名。”

　　井爻毫不留情的戳穿他“这跟学什么没关系，关键的是脸好吗。”

　　星星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叹了口气做白日梦：“这看脸的社会啊！我要是能重生，就照着庞哥的样子长，然后在粉丝里找个情投意合的小美女谈恋爱，嘿嘿……”

　　“不过说真的，这么多小姑娘支持庞哥，他说不定能成一个呢。”

　　齐之宣闻言，下意识转头看向被粉丝围着的庞鲸，身边确实有不少清秀漂亮的小姑娘，正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不会。”井赫正在收拾那些应援的丑东西，一边淡淡开口，目光不经意地扫了庞鲸一眼。

　　“那…”星星要反驳什么，还没发表意见，庞鲸已经处理完，快步走了过来。他说要和教练队员开会，可能会到很晚，让大家不用等，改天再约着一起吃饭。

　　室友三人组应了，去到外面打车。

　　“齐老板，一起吗？”井爻问。

　　齐之宣看了眼庞鲸，他站在原地没动，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像是有话要说，于是让他们先走了。

　　两人静静站了片刻，庞鲸低着头，一时没说话。还是齐之宣先打破沉默，笑着说：“你今天太厉害了，恭喜夺冠！”

　　“嗯...没想到你能来..”庞鲸抬起脑袋盯着齐之宣，他脸上微微的汗意打的额发有点湿，应该是太热了，脸也是粉红色的，还穿着很好看的衣服…看起来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但他就是出现了。

　　“庞鲸，快来，集合了。”队友在不远处催着庞鲸开会。

　　“你..先回去吧，等我结束了还早的话就给你发微信。”其实还想说点什么，想问他怎么知道，想问他为什么来，想问他怎么没去画展，但实在不是个好时机，他只好先告别。

　　齐之宣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

　　庞鲸的背影，肩膀宽阔又结实，也许正是比常人要强壮许多，所以才这么厉害吧。

　　齐之宣在心里庆幸，还好今天来看他比赛了，他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展示自己，就像鲸在海洋驰骋，绝对的主权，绝对的强势，如果错过，真是不知该怎么遗憾。

　　齐之宣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可他面前那道背影走出去几步忽然又停住，转身，快步回来，一把抱住了齐之宣。

　　抱的突然，齐之宣瞬间僵硬，梗着脖子，身体也一动不动，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对方只是说了句话就很快放开了。

　　他说：

　　“谢谢你来，我很开心。”

　　离开前还点了下齐之宣脸上的小鲸鱼贴纸。

　　齐之宣感觉自己脸红了，也可能没有，但是现在他非常热，真想跳到池子里凉快一下。

　　这种热的感觉一直到他回家洗完澡之后才慢慢褪去，其实他有点困了，但还捏着手机，庞鲸说给他发消息，不知道是几点。

　　那个小鲸鱼的贴纸被他贴在床头，蓝色的，扬起尾巴，他伸出手摸了一下，觉得很可爱。

　　躺了一会儿，他猛地爬起来，突然很想画画，他看到的鲸鱼不只是这样，是强势又游刃有余，温柔又乘风破浪，非常，非常迷人。

　　家里没有什么画具，他拿起一只铅笔，找了张白纸，凭着心头的悸动，草草勾勒出一幅鲸鱼越浪的线稿图。

　　等他画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画画..竟然没有想起什么火焰燃烧爆炸的画面..

　　只是想到鲸鱼，就画了鲸鱼..

　　他的手有点颤抖，心中大惊，他，难道又可以画画了吗。

　　被惊的呆了好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两下，打断了他的思绪。点开一看，是庞鲸发来的消息，问他睡了吗。

　　小画匠：「还没有」

　　刚发过去，电话就打来了。

　　“怎么还没睡。”庞鲸的声音传来，隔着手机，带些电流的沙沙声。

　　“嗯…你们结束了吗。”刚沉浸在自己画画的情绪里，齐之宣的声音还有点哑。

　　“嗯，开了个总结会，刚吃完饭。”庞鲸顿了顿，听出他语气不对“你怎么了。”

　　齐之宣清了清嗓子说：“没，你去哪儿住啊，这么晚宿舍关门了吧。”

　　“嗯，队里订了房，现在去酒店。”庞鲸说完，安静了片刻，能听见他沉稳的脚步声，像是走在空旷的走廊里。

　　等脚步声渐轻，他又开口：“今天..谢谢你来，我都没想过你会来。”

　　齐之宣听了心里又开始愧疚，明明是他忘了..“对不起庞鲸，上次你问了我能不能留时间，我想说有的，后来有点事打断了，我就..就忘了，真是抱歉。”

　　“不怪你。”庞鲸打断他，声音也有点急 “是我没说要干什么，我怕自己过不了预赛丢人，就不想说决赛的事情，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叹了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心里的包袱：“后来我看到你手里的票，以为你要跟别人去看画展，所以就没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齐之宣却不认同，坚持是自己记性太差，脑子像没插内存条，又开始道歉。庞鲸不愿听他说“对不起”，强调是自己的问题更大，两人竟像小孩子似的辩驳起来。

　　来来回回的，齐之宣忽然笑了：“庞鲸，我们这样好傻啊。”

　　庞鲸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确实挺傻的。

　　全都说出来了，也没有谁怪谁，齐之宣舒服的叹了口气躺倒在床上，絮絮叨叨地说起今天在赛场的心情：“你不知道，看到别人超过你的时候，我有多紧张，手心都出汗了…”

　　庞鲸就安安静静地听着，嘴角挂着笑意，偶尔应一声。

　　没躺一会儿，困意渐渐袭来，齐之宣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迷迷糊糊地呢喃“你知道吗庞鲸，我刚刚画了一幅画，我好久..都没画过画了..我很开心..是你..你让我......”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睡着了。

　　庞鲸听的懵懵懂懂，说什么画画什么的..

　　“齐之宣？”庞鲸已经到了酒店房间，放下背包，听不见那边说话，他轻轻叫了一句。

　　没有回答，只有缓慢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庞鲸也躺倒在床上，把手机放在耳边，就这么默默听着他的呼吸声，仿佛两人离得很近很近。

　　听着听着，他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什么时候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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