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帐篷隔音不好

　　住帐篷？一起？

　　段怀川愣了一下就被林驰野拉着手腕拽走了，他还没嚼明白一起住帐篷是怎么个事的时候就被林驰野拉到了他的车跟前。

　　“你别看我这个包今天被雨浇了个彻彻底底，这包可是我花了大价钱入手的，防水能力超级牛逼。”

　　林驰野把包从后座拖出来，拉开所有拉链开始往外掏东西，一个小小的无脸男也掉了出来。

　　段怀川把无脸男从地上捡起来，他丢了的无脸男挂件，居然被林驰野给捡去了，“这个是，你从哪里捡到的？”

　　“这个啊，我家门口，你的吗？”

　　是从胖子家回来的那天早上掉的吧。

　　段怀川点点头，“嗯，丢了，不知道还能找回来。”

　　“还好我没扔。”

　　一团黑色的东西被林驰野扔了出来，扔在地上的时候里头叮当作响，“这个帐篷还是王琪给我的，他怕我搭不到车，说是实在不行就原地住下，就今天这个暴雨，睡在帐篷里一睁眼已经随着水飘到西安了吧。”

　　“那你正好可以唱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这小子。

　　段怀川还挺会逗趣。

　　段怀川把装帐篷的黑色袋子打开，这袋子看起来就很大，也不知道林驰野是怎么把这么大一团东西塞进他的大包里的，显得那个包很像深渊巨口，能吞万物一样。

　　“哎，川哥，帐篷怎么搭你会吗？”

　　嗯？

　　“王琪给你一个帐篷让你原地住下，但没管你会不会搭这个问题？”

　　“好像是这样的。”

　　段怀川点点头，和林驰野相处的这几天，他觉得林驰野应该是那种看起来什么都会的十项全能型选手。

　　毕竟这人连续四年都去沙漠里种树，毕竟这人高中起就出国当留子，毕竟这人的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毕竟这人的肌肉线条很漂亮，看起来完全就像一个户外达人。

　　区区帐篷，竟然不会搭？

　　果然还是刘佳楠女士理解她儿子。

　　“你会吗？”林驰野问。

　　段怀川摇摇头，“不会。”

　　段怀川根本就没机会研究怎么搭帐篷。

　　林驰野抿了一下嘴，“嘶……那你这半天，我以为你会呢！”

　　“喂，两位客人，梅和磊的妈妈煮了奶茶给你们，进来喝点。”

　　方梅的爸爸站在蒙古包前叫他俩，林驰野回头呼应，“马上来，谢谢哥！”

　　“俩小孩管你叫哥，你管人家爸爸叫哥。”

　　“各论各的，走吧，去尝尝蒙古奶茶，咸奶茶你能喝得惯吗？”

　　咸奶茶，这是段怀川想象不来的口感，之前他肠胃炎犯了，段怀山给他冲过淡盐水，说是能给肠胃消消毒，不过那淡盐水，差点给他喝吐了，咸奶茶……

　　蒙古包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方磊方梅汉语说得好，又都是小孩，他俩负责招呼段怀川跟林驰野洗去一身风尘。

　　方梅把段怀川当恩人，很是喜欢。

　　一进蒙古包段怀川就闻见一股奶香奶香的味道，中间的锅里正咕嘟咕嘟煮着东西，香味就是从那地方散发出来的。

　　“嫂子做了手把肉，煮了奶茶，还有一些羊杂汤跟羊肉包子，感谢你们二位救了白云和她的孩子，你们将就吃一点，咱们明天正式欢迎你们！”

　　“使不得使不得，我们两个今天算是超级幸运能碰见你们在这里，还能蹭一顿美美的晚饭，明天还能参加你们的活动，是我们的荣幸。”

　　“说什么荣幸不荣幸的，咱们都是一家人，能聚到一起就是幸福的事！”

　　大家端着奶茶干了一杯，林驰野继续社交，“哥哥们，咱们明天那个赛马礼，人多吗？”

　　“多的很嘞，我们牧区到了年纪的娃娃都来，方磊可是去年的冠军呢。”

　　方磊正大快朵颐一块手把肉，吃的一嘴的肉花，听见提起他的光辉往事，竟然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林驰野给方磊一顿大夸特夸，看的段怀川都有些不好意思，林驰野简直太社牛了，像个社交恐怖分子。

　　“哥，咱们的牛羊多吗？”

　　“四十来只羊，牛我们今年只养了三头，还是去年留下的老牛……”

　　段怀川不善言辞，特别是这种陌生又人多的环境中，他羡慕林驰野的性格。

　　他像一个交际花一样跟方梅的家人你来我往，段怀川坐在他身边，闷头吃饭。

　　羊肉包子很香，咬一口甚至能流出来一些汤汁，手把肉也很香，不知道是羊品种的问题还是做法的原因，吃起来也是奶香奶香的。

　　羊汤很是鲜美，不用什么复杂的调料，放一撮盐撒上一把小葱花，就把羊杂汤的香味拉到了极致。

　　咸奶茶段怀川果然喝不惯，出于对主人家的尊重，他喝了大半碗。

　　饭吃到后边，方梅的爸爸又拿出来两壶酒，说是方梅妈妈自己酿的马奶酒，段怀川喝了不少，只觉得酸酸的怪好喝的。

　　这一顿，段怀川是真正的见识了草原上的民族大口吃肉大口喝汤的场景，比书本里形容的更加令人舒服，这种无拘无束自由逐风的感觉被带到了饭桌上，一顿饭吃的畅快淋漓。

　　“对了哥，你们会搭帐篷吗？”

　　“搭帐篷干啥嘛，咱们挤一挤今晚睡蒙古包！”

　　吃饭吃高兴了，方梅叔叔爸爸舅舅更加的豪放，林驰野百推脱绝才没有被留下住在蒙古包里。

　　“哎呀你这个娃子，那行，等你们下次来我再好好招待你们，让你们住一住我们最最正宗的蒙古包！”

　　“好好好！那哥我俩去搭帐篷！”

　　林驰野拉着段怀川出了蒙古包，方梅他们也都出来了，说是要一块帮忙研究小卡拉米帐篷怎么搭。

　　这下是真的没办法在推脱了，再推脱就要伤了几位蒙古族哥哥的心了。

　　王琪给的帐篷打开后有一堆东西，什么防潮垫，内帐，防风帐，睡袋，固定的绳儿，支帐篷的杆儿，光是地钉都有两袋小十根儿那么多。

　　到底也是没多专业的东西，几个大男人翻翻看看，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把帐篷给搭起来了。

　　只不过那帐篷搭起来之后，看起来也就那么一丁点大，居然还是双人帐篷，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双人帐篷！

　　他们两个大男人今天晚上要在这个巴掌大的小小双人帐篷里边过夜了。

　　段怀川把最后一根地钉扎进土里固定好，心里砰砰砰的跟打鼓一样。

　　“我们这现在晚上还冷的很，你们两个睡在这冷的很，要不你们把帐篷搭到我们蒙古包里去吧！”

　　方梅的舅舅说完引起了大家的爆笑，笑过之后林驰野说，“没事，这两个睡袋特别厚实，哥哥们放心吧。”

　　蒙古包里晚上只住方梅他们一家四口，已经很晚了，叔叔舅舅们接二连三的的打着瞌睡，搭好了帐篷就开车回去了。

　　“要不是明天有事，我们这片牧区是很少这么晚都不睡觉的，你们两个也早点休息。”

　　只剩下段怀川和林驰野站在帐篷前，林驰野抱着双壁，“怎么？”

　　喝了马奶酒又被晚风一吹段怀川有些晕晕乎乎的，他的脸也红扑扑的，“能睡下我们两个吗？要不我，我去睡车上？”

　　林驰野怎么会让段怀川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躺在伸不开腿的车里胡思乱想，他拍了一把段怀川，催促，“睡什么车，快进去吧！这会好像是降温了，快进去。”

　　段怀川揣着七上八下的心情钻进了帐篷里，那睡袋躺在防潮垫上跟两条巨大的毛毛虫一样，看上去很蓬松，很暖和。

　　段怀川只有一次露营的经历，是他初三毕业的时候，段怀山带他去的，趁着自己去厕所的功夫，帐篷也是段怀山搭的。

　　在段怀川的记忆里，那个露营地的晚霞很美，云海很美，日出也很美，除了遍地开花的马粪牛粪，除了需要去上野生厕所之外，还是一个值得推荐的露营地的。

　　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那片山头标志着人类文明的卫生间有没有修起来。

　　段怀川正思考的时候，林驰野弓着腰进了帐篷，中间挂的灯撞在了他的头顶，光影的变化让段怀川晃了一下。

　　林驰野的头顶距离自己只有一个小臂的距离，淡淡的烟草味儿钻进自己的鼻子里，这人并没有抽烟，刚刚的饭桌上也没有人抽烟。

　　“你去……抽烟了？”

　　“嗯？还能闻见味儿？”林驰野抬起胳膊凑到自己跟前闻了闻，“我最近在戒烟，已经一周没抽了，之前抽的凶，可能被腌入味了。”

　　林驰野彻底钻进帐篷之后，帐篷里的空间被压缩到了极致，空气中都带上了对方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有一丝丝的清凉感。

　　这几天跟林驰野的接触中，要么天气霸道，要么情况危急，要么气氛危险，段怀川一直也没闻见对方身上的除了风沙，冷峻之外的味道。

　　现在的环境实在是过于舒服，干净整洁的帐篷里，顶灯散发着暖色调的淡淡的橘黄的光，身下是柔软的睡袋，二十公分外就是同样干净清爽的林驰野。

　　怪不得能闻见烟草味。

　　“鞋子我放在这里，咱们两边这个拉链可以各留一个缝儿，不然明天早上帐篷里全是水珠子。”

　　“好。”

　　段怀川把自己扭进睡袋里，脑袋底下枕着自己的外套。

　　跟林驰野一起睡在内蒙古阿拉善的草地上的一顶狭小的双人帐篷里，这是一个非常新奇的体验，这个体验跟与林驰野一起开车出发一样令段怀川欣喜。

　　可下一秒段怀川就变得非常沮丧，原本柔和的面部表情变得僵硬。

　　段怀山不在了之后段怀川很难高兴起来，他会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都是哥哥换来的，哥哥不在了，他这么开心，真的很对不起段怀山，会很内疚。

　　跟林驰野相处的每一天段怀川都是欣喜的，他害怕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会加深对哥哥段怀山的愧疚。

　　所以，他要掐断这种另他有些雀跃的感觉。

　　他看着坐在帐篷门口拖鞋的林驰野，眼神顺着他的后背上移，段怀川盯着帐篷顶上的那盏灯，“林驰野，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怎么走出来？

　　林驰野回头就听见那个正盯着灯出神的人继续说，“我哥不在了，这半个月以来我每天都很痛苦，我知道我从小就是我哥的累赘，他身兼数职是为了我，单身这么多年也是因为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女孩们不愿意，如果没有我，他的日子不至于过得这么辛苦，而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赎罪一样的替我哥去沙漠种树，去我父母的故乡替我哥给学校捐球场，去那些我哥想去的地方替他看看，从他去世后的每一秒钟，我都觉得这辈子我都不配拥有快乐了，为什么，为什么离开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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