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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放花千树
喑齐再仔细查验,势必要弄明白个所以然。
孩童插着的那把刀短小精致,不是军中制式,刀刃直冲胸口,没给人留活路。
承影卫按律拿人去昭罪司后该遵循流程审讯问话。
喑齐把人翻了个身,刀尖透出脊背,已经能推出,是在途中被人从后往前挥刀而入。
她摘下披风,盖住孩童的尸身,静默一瞬接着查刚被他压在身下的黑衣人。
黑衣人右侧囊带旁还坠着刀鞘,咔哒一声,合二为一。
他便是挥刀人。
喑齐仔仔细细从头朝下的摸,并无其他可疑物件。
线团无从解时,她灵光乍现。
西陵常有江湖混混组镖局送镖,内部又分门别派无数。
早年见过其中有身刺刺青者,象征着其为一个帮派的最底层。
喑齐扒开他交叉的领口,胸膛袒露,除了胸口黑黢黢的毛发再无其他。
却不罢休,她接着将人的左右衣袖推上去。
轮到右臂,一片刺青扎入眼中。
手中火折子逼近,刺青纹路尽显,黯淡无光,是一只张嘴嘶鸣的夜莺。
喑齐顿悟,这夜莺背后之人为的是是掩护真正的张桓逃生,这两人是狸猫,真太子从岔路口处已经同自己背道而驰了。
眼下去追也没用,左不过是逃不逃得脱的问题。
她替那人拢好衣,站起后在黑夜里叹了声气,既然都出来了,便不急着回去,可自己该去哪呢?
承乾宫内,夏宇鸾才踏进门,没让内侍通传。
远远望见堂前认真批奏的夏宇烆,似乎丝毫没注意到她的到来,夏宇鸾的一声“皇兄”卡在喉间。
无声无息凑近,伸手要抽夏宇鸾挥动的朱笔,却没得逞。
夏宇烆攥的不是一般的紧,他是装的。
夏宇烆心虚,甜丝丝喊了声:
“皇兄。”
收了俏皮,却又没按规矩随着心行了个几乎看不见的礼。
夏宇烆压着声:
“在外面野够了?想起来宫里还有个皇兄了?”
“是皇兄叫我来祭月,怎么还怨上我了。”
夏宇烆胸腔一震,哼笑出了声,笔下却没停:
“那就当我怨你好了,跟我说说你近些时日又在捣鼓什么?”
夏宇鸾站累了,自己坐在夏宇烆身侧,整了整衣裙,回道:
“皇兄去问赵立啊,我在捣鼓什么他和他的人最清楚,出门寸步不离的跟着,真真尽职尽责。”
夏宇烆放下笔,思索一瞬,自己点点头:
“如此便好,朕要给赵立涨俸,还要赏,重重的赏!”
说着还轻带过案,
“曹惠风,传朕旨意,挑观前街地段最好的宅子赐给赵同知。”
“皇兄实在暴殄天物,臣妹的宅子院内采光也差些,不如一同换了吧。”
“嘉宴殿采光好,何必白费那个功夫,你明日就搬到宫里。”
“给朕听进去了,别等着朕拟旨,叫人押你进来。”
夏宇鸾不情不愿哦了一声。
一内侍踏阶而来,跪下禀报:
“陛下,皇后娘娘带着太子殿下正候在宫门呢。”
夏宇烆不知何时已经继续在批奏折,头也不抬回道:
“传进来。”
夏宇鸾早已如坐针毡,昧着一旁的夏宇烆舒展舒展腰身,实在想念嘉宴殿,刚想言别,就听见一声稚嫩的童声:
“父皇。”
一个穿着礼服的小团子挣脱裴之涣的手跑进门,伏在地上给夏宇烆夏宇鸾行礼:
“儿臣给父皇,姑母问安,祝父皇,姑母中秋安康。”
夏宇烆从另一侧出去,抱起他的小团子,重新坐椅上:
“晔儿今日可有跟着太傅认真温书?”
“小团子,想不想姑母啊?”
夏晔小小年纪,却一本正经:
“回父皇的话,儿臣早早就被老师抽查过了,老师夸了儿臣,勤学奋进,来日定能得父皇一般的治世之才。”
“陛下,快到时辰了,晔儿礼冠还未戴,既以问过了安,臣妾先带他下去。”
裴之涣也已换了礼服,凤冠也是祭典仪制,里里外外都妥帖。
夏宇烆放下夏晔,替他扯了扯衣肩,问询道:
“晔儿可有对母后问了中秋安?”
夏晔点点头,带着身子也在晃。
他这才想起了夏宇鸾,对着她道:
“姑母是不是忘了要赔给晔儿一只玳瑁龟。”
夏宇鸾挂在嘴边的笑僵住,心中念叨着,这小娃娃的记性还真不容小觑,上次进宫不小心摔死他一只小乌龟竟记到现在。
原来方才不回自己话,是还记着仇呢。
那龟是进贡之物,她去哪里再找一只来,去海里捞么?
“晔儿……”
“姑母可没忘,她可打算明日就坐船给晔儿捞呢。”
要不说是亲兄妹,夏宇鸾说话不算话已经无地自容了,这下更是想钻进头顶“正大光明”四个大字后了。
夏晔已经跑到了裴之涣一侧,夏宇烆想起什么道:
“皇后,既要带晔儿理冠,顺便带嘉宴一同去吧。”
“皇兄,瞧臣妹这脑子,来时都没将礼服穿好,这束带上还少了颗坠子,定是落在嘉宴殿了,臣妹知祭月容不得闪失,臣妹这就去取。”
夏宇鸾边走边说,越走嘴越快,踏出门之前甩出最后一句便没了踪影:
“臣妹告退!”
终于能透口气,窦姝跟上去。
“窦姑姑,我真头一回发现这夏晔人不大,气性是真高。”
夏宇鸾赞叹自己机敏,若真中皇兄下怀继续跟夏晔待着,她怕要被念叨死。
窦姑姑笑而不语,她再不知,长公主小时才是真的气焰冲天,魔丸降世。
鸾轿上到一半,夏宇鸾猛侧过头,搀扶自己左侧的不是喑齐。
“喑齐呢?”
那名侍卫回道:
“回殿下,她说您的礼冠忘在府上,便回去取了。”
夏宇鸾的礼冠在宫中放着,哪里会在府上,况且她第一日来府里,怎会清楚府中陈设。
夏宇鸾叹口气,坐进轿里无奈摇摇头:
“竟一刻也不得安生。”
远在城外的喑齐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皱着眉耸耸鼻头,谁在骂她。
刚那个来的突然,而眼下有起了势,是因尘粒飞进鼻中,喷嚏没打出,还被糊了眼。
等再清明时,一团团星火映入眼帘,喑齐穿了灌木林过去。
河面上一盏盏小花灯摇晃着飘过,虽多,却不挤。
此处还不是下游,喑齐朝东望去,它们会飘到哪儿去?
天都内城一带尽是王公贵族,达官显贵,在京官员的府邸宅院。
吴林府上门匾中“吴府”两字被黑木底衬得素净清目,院子又窝在西街尾胡同里,门前停不进马车,人走快些也容易越过去。
李竞逐的马车便是头回来走过的。他无奈下车往回走几步,走岔路的不满全转成腹诽:
到底是小门户,不似张府的金丝楠木底鎏金字匾额,虽晃得眼晕,却实在好找,人想避也避不开。
家仆在前头叩下门,拜帖被接进去,门再开时,李竞逐已经被迎进去了。
只一眼,整个院子都被他收了去。
难怪回来的这样快,是院子太小不废步力啊。
李竞逐茅塞顿开。
吴林独自坐在廊下案边,见他来,两人隔月揖:
“兼明兄。”
“伯越兄。”
吴林上前几步边迎边吩咐着:
“伯越兄舟车劳顿,吴某有失远迎,见谅。
竹七,去将库房里我珍藏的雨前龙井给李大人斟上。”
说罢引着李竞逐进前堂。
李竞逐讪讪一笑,跨过门槛:
“本是李某中秋夜还贸然叨扰,兼明兄莫要怪罪才是。”
吴林摆摆手表示哪里的话。
二人并坐于桌前,吴林想到什么,同他讲:
“今内人携幼子回左城娘家省亲去了,府中不当差的也都放了假,只剩我一人和竹青,伯越可用过饭了?
我让他去长兴楼提两个菜回来,你我二人小酌几杯可好?”
吴林刚要吩咐给竹青,被李竞逐拦下:
“吴兄一番美意,李某全记于心中了,只是今日岳丈一家远道而来,李某是喝不上吴兄的酒了。
改日!改日我做东,我们再开怀畅饮!
李某此行确还有旁事。”
“李兄不必拘束,尽管言便是。”
李竞逐得了这话,命随行家仆搬进来几箱敞着口的木箱。
白花花,金灿灿闪着光映入吴林眼中,吴林沉声质问:
“李竞逐,你这是何意?”
李竞逐丝毫不顾他的脸色,想当然道:
“那张绫御目无旁人,仗着曾是皇亲贵戚气焰嚣张得要越了天。
我就知他有衰败之势,灭亡也只在早晚。
此番吴兄是立了功的,仕途高升加官进爵什么也都板上钉钉,吴兄只管稳坐家中,等听圣令啊。
吴兄此番直言进谏,李某也跟着沾了些光。
特备下薄礼,一来作贺,二来结下段妙缘。”
“我这儿庙下,接不住你的缘,即刻搬走。”
李竞逐似是不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啊”了一声。
“李竞逐,在其位,谋其政。
你既知是我参的张绫御,也便该知我不会明知故犯。
你若执意送金行贿。
明日我也能参你一本妄图结党营私。
现在,带着你的人和东西离开我家,我便撕了拜帖,当你今日从未来过。”
吴林回袍离去,留给李竞逐一声“砰”响,檐下结团的蛛网掉在李竞逐眼前,风吹来粘在脸上,实在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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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