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今天隐身了吗

　　小满难得做个好梦，梦里都是木樨酒的甜。

　　次日一大早，她仍旧早早醒来，吼月还在睡，小呼噜一个赛过一个。

　　她伸着懒腰去院子里一看，顿时笑得乐不可支。
　　小狐狸用尾巴当被子睡成一团，夫妇二人昨晚连夜出逃，鞋上全是泥。这会儿瘫倒在地，手边还搁着陈述舀水的瓜瓢，看起来是忙活了一晚上又累又渴，最后只能无奈回到了这里。

　　陈述熬了个超大的黑眼圈，正在小院里生闷气。一觉起来，他找不到瓜瓢了！

　　龙小满飞快得跑出去，采了桂花回来换下大殿中供奉的绿菊花。长乘走过来，龙小满朝他邀功似的一笑。随即拿着扫帚去扫门外的落叶。

　　身后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人走近，龙小满回头，见是苏进。他自城中而来，为了他姐姐的事情。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人的心态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小满见苏进眼下也是青黑一片，一时觉得有些好笑：“苏公子昨夜可还好眠？”

　　苏进呐呐道：“好眠。”

　　龙小满忍俊不禁，让苏进到庙里等她。

　　尽管有几分猜测到了，苏进还是惊了一惊，昨晚在他屋内被衣服吞掉的狐狸和夫妻果然在这里，只是看起来不太好。

　　他小心绕过夫妻坐在石桌旁，顺手捡起地上的瓜瓢，陈述呆滞的视线从苏进进门开始落到他身上，一路跟着苏进落到捡起的瓜瓢上…

　　陈述上前一把抓住苏进的手道：“苏公子！你真是个好人啊！”

　　苏进：“？？？”这是发生了什么？

　　陈述捡起瓜瓢欢快地去厨房了。

　　狐狸听见陈述一喊苏公子就醒来了，它蹲在石阶上，幽怨的盯着苏进，盯得苏进简直坐立难安。

　　不消半盏茶的时间，龙小满扫完落叶进来，找了一圈，长乘不知去了哪里。

　　吼月还在屋里睡觉，龙小满招手让苏进跟着她去厨房。

　　陈述在烧火，龙小满走过去替代陈述的位置。陈述看见苏进跟进来，十分懂事儿的站起身，取出碗在水缸内舀了一碗水，将苏进带来的一根簪子拿出放入碗里，又拿黄表纸写了他姐姐的生辰八字，将其点燃后放入碗内，同时让苏进默念他姐姐名字。

　　眼见碗内水波动了一下，陈述紧盯着碗内动静，然而在最初的波动之后直到火苗燃尽碗中也没有动静。

　　陈述额角流下一滴冷汗，此番招魂没有魂魄响应。

　　他咬牙，拿木簪刺破苏进指尖，挤出指尖血滴入碗里，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仍旧没有仍何动静！

　　血亲、遗物都招不来苏进姐姐的魂。

　　这情况不对，陈述看向龙小满。龙小满示意他不用弄了，心里打定主意要去高阳府查看一番。

　　笃笃笃，是狐狸在厨房门口敲门，它在门口张望半天，眼巴巴的想要进来。

　　苏进近日受它几次磋磨，一见到它，脸色立刻白了一片。

　　狐狸见状低落地耷拉着耳朵。苏进又觉得不忍心，连忙问狐狸自己是否无意得罪过它，若自己有不对的地方，定当改正，求狐仙大人放过自己。

　　狐狸见他一脸呆愣，根本不理解自己的心，一腔爱慕如同对牛弹琴，于是冲进来狠狠踩了书生一脚哭着跑远了。

　　陈述在一旁旁观，深感狐狸脾气变幻无常——明明昨晚它还哭着说要对书生以身相许。

　　小满看了一脸好戏，深觉吼月说的对，陈述也是呆子，小道士哪儿能懂什么风月？

　　三人各怀鬼胎，互相对视一眼。
　　龙小满要去找她的山神大人，陈述要继续做早食填饱肚子，苏进...没有人在乎书生要干嘛。

　　.

　　山神大人牵着驴子从后山走来，一步一步如踏云端，那灰毛驴子背后背了一捆麦穗，嘴里嘎巴嘎巴嚼着草。

　　龙小满见后心里莫名就很欢喜，她凑上去对长乘说了招魂之事，长乘对于招魂失败一事毫不意外，只是说得去高阳县主府看看。

　　这与小满的打算不谋而合。

　　回山庙以后，长乘将麦穗交给陈述，又交代了他几句。

　　小满回房取葫芦后，在山门等着长乘，等他跟陈述说完，两人便一同下山去了。

　　苏进有心想问他姐姐之事，见俩人出门衣袖飘飘不似凡人，又缩回头，神女本事大，他去了只怕会拖后腿。

　　陈述扛着锄头出来，见书生无所事事复扔给苏进一把锄头，告诉他有时间想东想西，不如跟着他去干些实事儿。

　　苏进：“？”好像还没吃朝食呢，喂！

　　.

　　龙小满和长乘来到燕云城中，捏了个帖子去拜访高阳府。帖子里龙小满借口是高阳府的远房亲戚，早年曾经得老夫人救济才活下来，如今跟着家里主人途经此地，特来感谢。

　　听闻高阳府中老夫人信佛，龙小满特意寻来一个盒子装玉雕刻的菩萨——这是长乘闲极无聊时拿蠃母山的玉石雕刻的，蠃母山盛产玉石，其玉光泽流转，雕的菩萨自然也非凡品。

　　进府的时候，长乘还特意在龙小满额头上抹画了个金元宝，小元宝金光一闪霎时就不见踪影。有元宝符加持，龙小满顿觉自己金光闪闪，富贵逼人。

　　老夫人见了玉菩萨果然喜欢，拉着龙小满的手连忙问这菩萨是哪里名家手笔？

　　龙小满胡诌道：“前朝名家张大师雕刻，我家主人这次特意去寻来给老夫人的。”

　　这高阳县主家的老夫人一脸慈悲像，放下玉佛，视线从旁边长乘的身上划过，下意识的将他忽略了。又问小满几时生辰，龙小满拿小护生辰胡乱说了。老夫人喜得不得了，直说是个富贵人儿。

　　龙小满又取出一套宝石头面，说是送给高阳县主的，老夫人说她平日里管着各种商铺，忙得很！有时候十天半月也不见个人影。让龙小满在府里住一段时间，赶明儿再为她引荐。

　　正说着，丫鬟抱着个胖乎乎圆润润的童子来了，老夫人见后连忙让童子坐在她身边，又拿桌上的糕点给童子吃生怕他饿着，见他穿的少，又摸他的手怕冷着他受凉。

　　龙小满惊道：“这孩子长得真有福气！”又看向长乘，故意跺脚道：“主人！你看我都没为这孩子准备礼物！”

　　老夫人笑：“不妨事，这是我老二家的孩子李烔，自幼养在我膝下，是个讨人嫌的小东西。”老夫人嘴里这样说着，手上却极其喜爱的捏了捏他的的鼻子。

　　长乘此时放下茶盏，慢悠悠对道：“是该给孩子准备个礼物。”

　　龙小满笑嘻嘻地胡说：“主人，你不是有个神仙给的护身符嘛！说是…说是白龙的鳞片？小时候我发热你还给我带过呢！不如送给他吧！”

　　只见长乘点头：“行啊，从你工钱里面扣。”说完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宝石般的鳞片递给龙小满。

　　龙小满给了这孩子，小孩儿们大抵都喜欢这种颜色绚烂的东西，抓着把玩个不停。

　　老夫人乐呵呵抱着李烔，看他玩耍，也没将龙小满说的护身符当回事儿，不过孩子既然喜欢，玩玩也无妨。

　　龙小满顺势问：“咦？怎么不见大公子？我幼时在大街上差点被马踢了，还是大公子救过我呢！”

　　老夫人嘴角笑容一僵，很快恢复如常：“他生着病，不能见风。”

　　小满惋惜：“那真可惜，这些年我一直想见他一见呢。”

　　长乘见状合上茶盖，道：“小满，不可无礼。”
　　天色不早了，他带着龙小满起身向老夫人告辞，老妇人却说与小满投缘，让他与小满再玩几日再走。

　　长乘连说太过打扰，老夫人再三挽留！
　　他二人搭了一台戏，为的就是老夫人这句话，如此顺水推舟在高阳县主家住下。

　　.

　　高阳县主府富贵逼人，安排的小院也闹中取静，花影深深。

　　从进府起，龙小满就感知到葫芦有些躁动，进屋后她取下腰间悬挂的小葫芦放在桌上，这会儿它又在装死。

　　龙小满趴在桌子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小葫芦。

　　屋内横陈着一张美人塌，金蟾香炉中燃着香，白烟从兽齿中缭绕而起。长乘青衣黑发撑着头靠在塌上看龙小满，嘴角勾着一丝浅淡的笑。

　　莫名有些蛊人。

　　龙小满不敢再看，手上不小心用力，葫芦掉落在地上。一股白烟钻出来，渐渐变成一个少年，少年郁郁道：“你们不该留下来。”

　　小满捡起葫芦，颇有些不在乎道：“这里挺好的，山清水秀。”

　　少年犹豫半响，还是开口道：“他们会用盗走你的气运，用你反哺......”他说不出口。

　　小满撑着脸反问：“你为什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少年不答，隔会儿又道：“你方才说，一直想见大公子......”

　　小满看着少年的眼睛道：“是的，我想见一见他。”

　　少年愣住不语，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觉得已经被龙小满看穿。

　　龙小满见他不说话，不再理他。从包里取出新晒的茶包来给长乘泡茶。

　　小炉子点上火，不一会儿就听见水壶中的水咕噜咕噜冒泡，龙小满有条不紊的放入茶包，香气溢满房间。少年隔会儿才吐出一句；“那李大公子是假的。”

　　龙小满给他倒上一杯茶，突然问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在那个山洞内，谁给你的画皮？”

　　少年没说话，他埋头喝了口茶，也许是因为死了太久，这茶喝着没滋没味的。是谁给他的画皮呢？是他的娘亲。

　　下午时分，有人敲门，说是高阳县主回来了，老太太请龙姑娘去一趟 ，龙小满跟着丫鬟出门。

　　长乘大概是困了，倚着塌闭着眼睛。

　　葫芦少年见龙小满孤身一人离开，仿佛她去的是龙潭虎穴，忍不住问：“你不担心吗？”

　　长乘睁眼看了一眼葫芦少年，淡声道：“不担心。”

　　于是冷场。
　　只剩葫芦在一旁愁眉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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