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养纸片人反被觊觎

　　程陌意料之中地挑眉。

　　这位朱华茂就是传说中的笑面虎，对谁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实则笑里藏刀，一言一行都具备强烈目的性，用尤溯的话来说就是人精。

　　人精还是个表演型人格，也不在意尤溯与白瑞森有没有回应，围绕他们踱步一圈：“你们一定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吧？因为我们的小姑娘都是鲛人，鲛人的特征很明显，你们太招摇了。”

　　“没人想问。”程陌以看道貌岸然之人自说自话的嘴脸为乐，嗤笑一声。
　　“没人想问。”复读机尤溯上线。

　　朱华茂有些着恼，但并未表现出来，接过自己的话头：“当然，我们不会让你们白白表演的，事成之后，我们将赠送你们人鱼岛三日畅玩劵，三日内你们在人鱼岛吃喝玩乐的所有花销，我们都给你们报销。”
　　“所以，你们谁愿意代替小紫上场表演呢？”

　　既然支线剧情是要弄清楚人鱼岛的秘密，那这个与人鱼岛的历史密不可分的塞壬庆典必须走一走。
　　又考虑到两头鲛人的建模对比，程陌公平公正地选择：“尤溯，你代替小紫去吧，让白瑞森留在工作间观察情况。”

　　尤溯点了一下头，回复朱华茂：“我去。”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小蓝。”朱华茂不由分说地把尤溯拉到床边的化妆桌坐下，弯腰拉开抽屉，掏出一袋化妆品，“我先跟你交代清楚，你比我们的姑娘高出一截，所以我们会选择让你走C位，接着呢，需要你化个妆，放心，我的化妆技术很好，姑娘们的妆容都是我负责的……”

　　尤溯的鱼尾柔韧性强，轻轻一弯就坐到了凳子上，尾巴尖焦躁地勾住凳腿，如坐针毡。
　　他讨厌除陌哥以外的人对自己说这么啰嗦的话。

　　而他心心念念的陌哥此时对着屏幕笑出声。

　　朱华茂一个刷子抹上去，尤溯的脸蛋就盖了两个猴屁股印，朱华茂再一个粉底涂上去，尤溯的脸就成了四分五裂的墙壁。
　　更不用说化出嘴角的烈焰红唇。
　　要说不是蓄意报复，程陌都不信。

　　朱华茂到厕所洗美妆蛋的功夫，尤溯左右端详镜中的自己，不大满意。但一听尤溯在笑，鱼尾不由自主地摇摆，又得意起来：“陌哥，我的脸好看吗？”
　　“好看，”程陌憋着笑，“你一露脸准保艳压全场。”

　　尤溯听不出程陌话里的调侃，岔开尾鳍悄悄给程陌比了个心，龇牙陪他笑：“陌哥喜欢就好。”
　　程陌敛笑，忽然又不忍心打趣他了。
　　照尤溯这样的脑子，被欺负了可能还得翘尾巴给人加油说继续，占尤溯的口头便宜程陌总觉得不痛快。
　　实在是尤溯陪笑的模样太可怜。
　　-
　　举办人鱼庆典的海滩，等待12分钟的人群抱怨连天，有少部分人等不及离开。
　　塞壬庆典这样盛大的活动传出去的名声还是响当当的，绝大多数人仍在沉默地等候。

　　几位涵盖了红橙黄绿青蓝紫的人鱼小姐朝观众们绽放笑颜，时不时招招手以示安抚。

　　第14分钟，一道光束蓦然从顶端照下，光束如上台阶般一格格移动，从人鱼小姐们的脸上一一晃过后，扫向红房子。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现场播放了一首婚礼进行曲，房门被推开，一条银蓝色鱼尾甩了出来。
　　尤溯的胳膊搭着燕兰的手，尾鳍弯折下压蹦出，再向上看，尤溯高昂着头，用拖到耳后的眼线睥睨众人，经燕兰提醒面带微笑，尤溯咧嘴，比一口尖牙更先引人注意的是开裂的厚粉底。
　　为了更符合女孩形象，尤溯的银色长发束起，辫成了三股辫，他托起手掌朝观众飞吻，尽量表演出朱华茂要求的俏皮人设。

　　最前头的壮汉看得直翻白眼。
　　“这不就是那头海妖吗？以为编了个辫子我就不认识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称为海妖，尤溯终于挂不住脸。

　　对于鲛人而言，“海妖”是一个带有侮辱性的词汇，深海里的所有种族中就属海妖最受鲛人厌恶。
　　海妖曾经是鲛人族分割出去的小分支，在样貌上与鲛人差别不大。不同的是，他们的祖先修行邪术，靠食人为生，遵循吸食人血能增长法力的理论。
　　海妖惯会蛊惑与欺骗，常在海上扮演成受伤鲛人的模样恳求人类救助，待人类靠近，马上就会沦为他们的盘中餐，这一度败坏了鲛人族的名声。

　　人群指着尤溯喋喋不休，朱华茂微笑着站旁边听了一会儿，听满意了才摁响话筒打断：“很惊喜吧？我们表演生吞鲈鱼的小人鱼就是我们的人鱼小姐哦，大家记住他的名字——小蓝，现在开始给大家送鲈鱼！”

　　朱华茂把尤溯推到C位，现场忽然喷洒干冰，白雾弥漫，在人群惊呼声中白雾散去，一排装满鲈鱼的箩筐出现在人鱼小姐们的面前。

　　来前尤溯被朱华茂千叮万嘱不准偷吃，没了激发尤溯攀比欲的白瑞森，尤溯还是表现得正常，随着音乐声一响，把箩筐向前一抛。

　　之后是人群的狂欢，剧情截止到目前看不出有用信息，程陌把视角拖回到工作间，此时工作间只有病恹恹躺床上的阿紫和一个愣头呆脑的白瑞森。
　　程陌放大工作间细节，画面切到阿紫床上的时候，看到她的手指动了一下。

　　醒了？

　　白瑞森身为鲛人的听觉异常敏锐，黑黝黝的眼眶投向阿紫，阿紫在他的“注视”下睫毛一颤，睁开眼，杏眼噙着水雾，迷蒙又无辜。
　　她吃力地坐起身，紫色鱼尾顺势平直地摆在床上。阿紫在适应自己现在的处境后慌张起来，她环视四周一圈，掐了下自己的太阳穴，朝白瑞森伸手。

　　白瑞森不解风情地歪头，无动于衷。
　　小紫用鱼尾拍打床沿，神色急切，单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又朝白瑞森招手。

　　可惜白瑞森是个瞎子，纹丝不动。

　　“奇怪，她为什么不开口？”程陌用食指戳自己的太阳穴，“她第二次做出这个动作，是想传达什么吗？”
　　电子音这回给足程陌沉浸式体验剧情，没吭声。

　　阿紫双手撑住床头，挣扎着蹦下床，却因鱼尾稳不住滑倒在地。
　　白瑞森终于朝她蹦来。

　　只是这么一倒，阿紫就耗尽体力，她的紫眸滚出泪珠，泪珠大颗砸落，她抓住白瑞森的手，拼命地摇头。
　　白瑞森张嘴，向她展示自己空荡荡的口腔，黑滑舌头抵到上口腔，喉管里生长出尖利的牙。

　　阿紫眼泪涌得更凶，她仰起纤细的脖颈，张口，半截从喉管延伸而出，断开处的创口已经化成黑红色，显然被割断舌头有一定时间。
　　她也是个哑巴。

　　哑巴配哑巴，两两相望说不出话。

　　系统又找回了场子：【玩家大人终于发现角色阿紫是哑巴啦！这下语言沟通有障碍了，是否花520开通语言转化服务？】

　　凡是涉及剧情讨论系统最会装死，推销产品的时候又最是积极。程陌“啧”了一声，“刚绑定尤溯的时候我不是买过了？”
　　【不一样呢，玩家大人与角色尤溯是种族语言不一致的沟通障碍，角色白瑞森与阿紫是同语言但无法开口的障碍，只要购买就能自动识别阿紫的话哦～】

　　程陌：“行，那我——”
　　电子音殷勤地弹出道具商城。
　　抵在舌尖上的话一转，程陌叉掉该页面，“不买。”

　　屏幕里冒出三只一溜溜跑的老鼠，老鼠头顶各自顶着一串问号：【嗳？】
　　系统被游戏研发者设定了最高级别程序，却仍然捉摸不透程陌的心思。
　　人心好难猜。

　　“有一个免费能听到阿紫说话的方法，我为什么不用？”程陌说。
　　电子音疑惑：【哪里有免费的方法？】
　　程陌故意卖关子，也学系统装死的模样，不吱声。

　　在程陌不动鼠标的时候，系统会通过当前剧情走向自动切换画面，画面切回到举办塞壬庆典的海滩。
　　庆典来到万众期待的高潮——人鱼卷浪。

　　尤溯没有提前排练，只能笨拙地模仿几位人鱼小姐的动作。
　　随着朱华茂的指挥，人鱼小姐们朝海里一跃而下，涟漪荡漾。
　　尤溯跟着跳海，水花四射！
　　人鱼小姐抬高鱼尾，鱼尾再一砸下，海浪朝着岸上拍打。

　　海浪冲撞礁石迸溅成一朵朵，岸上的观众见状上前感受浪花，即使被冰凉的海水浇脸也如久逢甘露，露出陶醉的神情。

　　尤溯观察了一阵，有样学样，鱼尾高抬到身后，猛一砸下，用鱼尾把浪往前推。
　　然而这不是浪花，一道两米高的滔天巨浪席卷而来！海浪跨过礁石扑到岸上，靠在最前的观众被兜头一浇，那叫一个透心凉。

　　全场：“……”
　　程陌：“？”
　　尤溯：“唔。”

　　“我靠！死海妖！”骂声最大的来自先前骂尤溯是海妖那位壮汉，享受人鱼小姐扇来的浪花时他挤破头往前争，这一争还真给他争到了最前。
　　彼时他正享受地闭上眼，伸出舌头接浪花品尝。猝不及防被一道海浪从头顶浇下，脚底一个打滑，撅起屁股趴到地上。

　　人鱼小姐们也停下动作看向尤溯，尤溯盘起鱼尾，弱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朱华茂主持大局：“噢，看来我们的小蓝太想让大家获得海洋的赐福了，掀起的高浪寓意大家的福运就如这海浪般翻涌、绵长，祝大家浪浪高升！”
　　尤溯顺着台阶下，上唇抿下唇盖住左侧嘴角凸出的尖牙，笑得真挚。

　　程陌心说这么扯的理由估计没人会信，果然，第一个印证他猜想的是狼狈爬起身的壮汉：“妖言惑众！我呸！”
　　说着这位壮汉向围观群众传递眼神，企图寻找认同感。

　　回应他的是一道掌声。
　　一旦有人带了头，接下来的情景自然而然的，场上越来越多人鼓起了掌，掌声此起彼伏，有人叫好：“说得好！这是海洋对我们的恩赐！”

　　壮汉瞠目结舌，程陌也怔住。
　　扯到天上去的话也有人信啊？

　　朱华茂拍了拍话筒头，笑道：“人鱼卷浪环节完毕，相信大家都收到了来自海洋的祝福。那么现在，请所有人鱼小姐排成一排！”
　　工作人员踩进水里搀扶人鱼小姐，燕兰头疼地拽起尤溯，尤溯高傲昂头，理所当然地站到了正中。

　　朱华茂继续说：“大家都知道，我们人鱼岛最出名的是蜡像公园里的蜡像。这些蜡像栩栩如生，无论是海鸥还是游客都被吸引而来。其中，有七座蜡像有百年以上历史，她们的形象正是曾经搭救过我们祖先的善良人鱼，此恩情我们铭记于心。”
　　“为了纪念这场跨越物种的友谊，我们才建立了这个蜡像公园，此后每一年塞壬庆典，会挑选七名女孩扮演人鱼复刻当年人鱼们给我们送鱼和拍浪的场景。”
　　“为了不让蜡像公园显得空旷，也为了告诉人鱼们我们永远铭记着她们，在塞壬庆典结束，我们会挑选最受欢迎的一名人鱼小姐，以她的形象做成新蜡像放到蜡像广场。”

　　“那么我们该怎么评判谁是最受欢迎的人鱼小姐呢？”朱华茂故意噤声，如愿让场上所有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时，才高声宣布，“投票！”
　　“投票方式很简单，大家只要站到最喜欢、觉得表现最好的人鱼小姐前面，我们会根据人数统计票数。”

　　程陌捏了捏鼻梁骨，属实没想到如此盛大的塞壬庆典只有两个环节。朱华茂所说的内容与地图介绍的毫无二致，程陌目前对支线剧情毫无头绪。

　　“说不定蜡像公园可以调查出什么，”程陌叹气，“可惜轮不上笨鱼。”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几位女性鲛人样貌出挑举止文雅，经过彩排的表演也是有条不紊、落落大方。
　　而尤溯这位后加入的男性鲛人身材壮实了些，妆容滑稽了点，还闹了好几场笑话，怎么看这好事也轮不着他。

　　结果却始料未及。
　　观众集体向尤溯拥去，有人摸尤溯的鱼尾，有人趁机揩油尤溯的脸，不出意外抹到一手粉，还有几位孩童争吵着要和尤溯合影。
　　眼睁睁地看着尤溯面前排成的队伍长度遥遥领先，程陌无法组织言语来描述此时的心情。
　　他该说是观众们的审美另类，还是该说朱华茂的洗脑方式高超？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