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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这...,周娘子何须特意拿它来。”姚娘子大吃一惊,“制衣的事,你跟我说一声就好,哪用大费周章。”
周明婉浅笑:“我和含章去八角山散步,偶然撞见山蹦子受重伤倒地。”
姚娘子念叨:“你们留着自己吃,尤其是你,怀妊越发要补身体。”
“你放心,家里留了另一半,这份是给你的。”周明婉解释,“本想明天同棉布一齐带来,我怕兔肉过一宿不新鲜,故现在拿来给你。”
“唉,你太客气了。”荤腥不是家家都能吃上,半边兔肉掂着有三四斤重,姚娘子实在过意不去,奈何家中无甚东西还礼。
“学艺应当拜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周明婉看出姚娘子的难为情,“你教我制衣,我给拜师礼是理所应当。”
“手艺拙劣,谈不上什么拜师不拜师。”姚娘子不敢居功自傲,“你若不嫌弃,我定毫无保留地教你。”
得到答复的周明婉喜不自胜:“既如此,我明日带布匹跟你学制衣。”
“不妥,这样太显眼。人多口杂,卢家人一直盯着你,别给他们上门打秋风的机会。”姚娘子脑子灵泛,“我去你家教你。”
周明婉愧疚:“岂不是让你受累,毕竟我并非能一日全学会。”
“无妨,我闲着在家,身子骨泛酸刚好趁此机会多走动走动。”姚娘子大手一挥,洒脱道,“就这么说定了!”
“娘,我口渴。”远哥儿大汗淋漓的跑进来,满脸通红朝姚娘子喊,“我想喝水。”
“你又去哪撒野,浑身脏兮兮的,汗臭冲天。”姚娘子头疼道,“赶紧回屋换件干净的衣裳,我晾水给你。”
远哥儿注意到一旁的周明婉:“咦,周婶子,你来我家玩吗?”
“是啊,远哥儿在外面玩的开心吗?”周明婉见他虎头虎脑煞是可爱。
“高兴!”远哥儿眼睛进了汗珠,难受地抬手一抹蹭在衣摆。
姚娘子皱眉道:“你爹和你哥呢?咋不见他们人。”
远哥儿告状:“不知道,他们压我进家就走了。他们不带上我。”
姚娘子点了点他的额头,反驳:“带上你有何用,撒手不见人影,还要费时间找你。”
“哼,娘,你不讲理!”远哥儿气呼呼地跑回屋。
望着他气鼓鼓的背影,姚娘子克制不住叹气:“怀他的时候本以为是个乖巧贴心的闺女,没曾想又是一个泼猴。”
说归说,周明婉却没从她的话里察觉到一丝后悔。
夜晚降至,周明婉起身告别:“姚娘子,天色不早,我不打扰你了。”
“呦,天都黑了,我送你!”姚娘子不放心她单独走夜路。
周明婉推辞:“不必麻烦,离得不远,我一个人不会出什么事。”
姚娘子坚持挽着周明婉的手肘出门,没走几步,她站定脚,眯眼探头往前看:“那好像是裴秀才。”
“是他。”周明婉借月光看清他的相貌。
“姚娘子,明婉。”裴含章三两步走到他们面前。
姚娘子明知故问:“裴秀才可是来接周娘子的?”
“是。”裴含章颔首致谢,“多谢姚娘子送她。”
姚娘子拍拍她的手背:“周娘子,有裴秀才接你,我先行回家了。”
“多谢姚娘子相送。”周明婉目送姚娘子远去,她紧跟着裴含章的步伐归家。
夜幕降临,槐花村家家户户无不灯火通明,路上人影寥寥,院子的鸡鸭均被收回杂物房。
周明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猛然想起自己为劝裴含章同意杀鸡炖汤,故意胡乱编造一通关于养鸡的理论。
然而裴含章展露处理兔子的一连串动作堪称游刃有余,不见他有丝毫迟疑。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撒了谎,他为何不戳破反而附和她的话。
周明婉意识逐渐迷迷糊糊,头一偏,梦周公去了,呼吸清浅绵长,浓黑如瀑的乌发蜿蜒铺满床头。
次日巳时,姚娘子捧着一大块形似石头的物件进裴家,周明婉看她的架势,赶忙迎她去东厢房。
弗一进门,姚娘子便急不可耐的找了个顺手的位置将它往上一放,双手叉腰喘着粗气:“累死我了。”
“这是何物?”周明婉上下打量由数张蕉叶包裹严实的奇形怪状的“大石”。
“昨夜我家汉子带我大儿子上山寻野物,想给家里人打打牙祭,不料野物没摸到半根毛,反倒拾了树丛里的野蜂窝。”缓过劲的姚娘子一层层揭开蕉叶,裸露出一个硕大的蜂窝。
蜡黄的蜂巢孔洞密密麻麻,整个蜂巢灌满了黑棕色的蜂蜜,浓厚的蜜香混杂花果香直涌肺腑。仔细一看,几处不起眼的孔洞破损,有蜜液淌出,欲坠未坠的悬挂着。
周明婉情不自禁伸手接了一滴蜂蜜含进嘴,粘稠顺滑的质感碾在舌尖,充盈着难以言喻的香甜。
“味道很是香甜。”迟来的蜂窝是周明婉的意外之喜,她昨夜睡前还在纠结桂花该如何处理。
“你喜欢就好,虽比不上你给的兔肉,是我上不得台面的一点心意。”姚娘子眼见周明婉喜欢她的回礼,勉强放心。
周明婉言辞诚恳:“姚娘子勿妄自菲薄,无论何物我都欢喜。”
“前些时日含章咳嗽不止,我回娘家寻医书找药方治咳疾,顺带摘了许多的桂花,取其精华的部分煮水给他喝。”周明婉喜笑颜开,“我正愁剩余的桂花该怎么办,你的蜂蜜送到我心坎,我终于能腌制桂花蜜了。”
“妙计也。”姚娘子舔了舔唇:“周娘子竟能想到把桂花和蜂蜜混为一体。”
“姚娘子你快坐,实在对不住,都怪我光顾着说话,忘了请你坐。”周明婉陡然发觉姚娘子一直是站着说话,她羞愧不已,仓促倒了一碗水给姚娘子解渴。
姚娘子并不在意这点小事,逗趣道:“说明咱姐妹俩志趣相投,俗称聊得来。”
周明婉灵光一闪:“不知姚娘子年芳几何,若不嫌弃,我们以姐妹相称。”
“如果我没记岔,你我同为二十有五,我生于年初。”姚娘子恨不得举双手赞成,经过多次打交道,知晓周明婉性情温良和善,为人处事有原则知进退。再者她的相公是裴秀才,假以时日凭他的学识才华定能够考取功名,前程一片锦绣。
周明婉稍稍整理衣着,欠身施礼:“我是年尾出生,我理当称你一声姚姐姐。”
“我全名姚香桃,叫我香桃姐即可。”姚娘子乐不可支的扶她,“我娘快生我的时候不依不饶非要我爹买桃子给她吃。恰逢春分,连桃花的影子都没见着,哪来的桃子,害我爹被念叨好多年。”
周明婉听姚香桃阐释名字的出处,忍俊不禁:“香桃姐叫我明婉,据我爹说,我名字是娘取的。”
姚香桃钦佩:“果不其然,先考先妣都是识文断字之人,失敬失敬。”
周明婉:“嗯,我爹教会我娘识字。”
提到教授技能,姚香桃手拍膝头:“瞧我的记性,忘了此行的目的。”
“不着急,我提前备好缝制衣裳的布料与针线。”周明婉转身从床尾拿出一匹棉布以及小绣筐。
姚香桃简单查看一番:“不错,你所准备的工具齐全。”
“我带了一套我的两儿子出生共穿过的衣物过来,你参照它的大小及走向绘制布样。”姚香桃掏出两件衣裳,“孩子的衣裳极为简单,大人的就另当别论了。”
周明婉接过它,小心翼翼翻看幼孩的衣衫,巴掌般的大小,可爱至极,惹人怜惜。
在姚香桃的指点下,周明婉将买来的棉布宽大的书案平整展开,剪取一块方形的布布料,对折后比照着现成的衣裳用裁衣刀轻轻地剪出大致的形状。
“就是这样。”姚香桃拎起两片轻飘飘的衣料,“拿它作为你练手的样衣。你会刺绣,缝制衣裳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我先缝一边的袖子给你看,针法以回针为主,锁边针是防止线头脱落。”
周明婉目不转睛地盯着姚香桃的动作,尝试跟她缝另一边的衣袖,绣花针灵活的穿过棉布。花费了两个时辰,把幼孩衣裳的雏形完成了。
周明婉翻来覆去的细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出孩子的衣裳。
姚香桃:“刚出生的孩子对于衣裳要求不高,最要紧的是穿得舒服。”
周明婉:“不怕你笑话,这一刻,我开始领悟做娘的感受。”
“我反应比你还迟钝,生下孩子喂奶了,我才切身体会其中的意义。”姚香桃使劲抖搂着衣裳,检查有无针线遗漏。“我说的对吧!孩子的衣裳不难,难制的是大人的衣裳,过程颇为繁琐。”
“香桃姐,我想学,你能教我吗?”成衣价钱比布匹贵数倍,以后养孩子定要花费不少的银钱,周明婉欲趁早节省不必要支出的开销。
姚香桃坦率:“当然可以,我说了只要你想学,我全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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