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五年我成了前任甲方

　　没有爸爸？是去世了，还是？

　　宋群青刚想安慰几句，就见林霁明摆摆手，表情轻松。

　　“你不要觉得我可怜，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不知道爸爸是谁，但我拥有很多很多爱，我外公和我妈妈给我的。”

　　夜晚的风有些凉，拂过他微长的发丝，他拢了拢把皮筋摘下，屁股又往宋群青身边挪了挪，几乎要贴着，可能是有些怕冷。

　　“你千万不要安慰我啊，我还是第一次说这件事呢。”

　　“外公告诉我，我生物学上的父亲是个坏蛋，他欺骗了我妈的感情。他们是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认识的，那个人在读硕士，我妈刚读本科，大她几岁。一个是华国人，一个是中意混血，还经常互相帮忙，我妈对他有种天然的信任，两人很快就在一起了。”

　　他最初语气平静，很快又愤愤不平，开始用树枝戳地上的泥土。

　　“但是没想到这个渣男在国内竟然已经结婚了，对方是大小姐，他能来留学还是靠妻子。我妈发现后很生气，和那人对峙，纠缠了很久才分手，后来发现有我了，又害怕又舍不得打掉。还是我外公发现，才让她休学一年，生下我，然后继续学业。等那个时候渣男已经毕业了，他们就再也没见过。”

　　宋群青认真听着，手上动作不停，又把林霁明挖出来的坑一个一个填平了，问：“那你有想过找到他，然后报复他吗？”

　　“小时候想过，想知道他是谁，想往他杯子里塞蚯蚓。但是后来不想了，既然我妈都不在意了，觉得他和我们毫无关系，我为什么要惦记一个陌生人呢？”林霁明丢掉树枝，吹落手上的灰，不在意地往身上抹了一把，继续说，

　　“我以前问过林女士，后不后悔爱上那个男人，他几乎改变了她的人生。林女士笑着告诉我不会。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和我外公那样幸运，能够和喜欢的人相爱一辈子，普通人只需要在爱的时候足够热烈就行了，更何况她还有了我这么优秀的儿子。

　　“不过我觉得她在骗我，不然她怎么这么多年也没找过男朋友。我外公说，她就是从小听外公外婆的爱情故事长大，一个富家女不顾家族反对死缠烂打追求真爱的故事，年轻的时候太单纯，认为爱一个人要奋不顾身，后来吃了亏才想通，就累得不想再付出爱了。”

　　“你觉得呢，宋老师？你认为喜欢一个人要千方百计和他在一起吗？”林霁明朝宋群青看去，话题跳跃得有些快。

　　宋群青愣了一秒，他只当是听人倾诉，没想到还有提问环节，思索片刻，开口：“如果我有足够的能力，那我会尽全力去争取吧，但如果我没法予以幸福，还不如放过他。我不希望那人走向我，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所以说他现在根本不适合恋爱，或许要等他多年后真正成熟，或许一辈子也等不到。

　　“啊，宋老师你这么悲观啊！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就要拼命抓住他，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幸福！”

　　林霁明承认，自己和外婆和母亲一样，是个犟种，不撞南墙绝不回头。

　　他盯着宋群青平静的双眼，天上的星、夜晚的风、八仙村的草木，都装在这人眼里，唯独没有眼前的他。

　　他突然有股冲动，想要表达他的爱意，想要看这人惊慌失措的眼睛，想要占据他的往后余生。

　　“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林霁明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他一向是这个随心所欲的人，尽管知道现在不是表白的好时机，但他不欲躲躲藏藏，宋老师值得他光明正大的追求。

　　宋群青侧头，林霁明灰绿色的双眸在夜色中变得深邃，像夜晚海底涌现的漩涡，要把人晃晕然后吸进去搅碎。敏锐的直觉让他心中浮起一种荒谬的预感，但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对不起，我知道按照常理，我应该慢慢试探你的态度，但此时我的爱意要满出来了，憋不回去，所以请你原谅我。”林霁明站起身，屈膝蹲在宋群青身旁，抠着地上的草皮，言语中是道歉，语气却有种死不悔改的执拗，

　　“宋老师，我喜欢你。”

　　“可能从第一眼就喜欢了，还会喜欢很久很久。很抱歉，这两天才知道，所以忍不住，很想现在就告诉你。”

　　宋群青心头一跳，虽然从小到大处理过很多次表白，但他还是不知如何应对这人真诚又炙热的眼睛，沉默良久，只是吐出了一句：

　　“抱歉。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我什么？

　　他其实问过无数次，得到的答案无非那几种，或是因为身份地位，或是因为这副皮囊，或是受到过他微不足道的帮助。

　　但这些只是他的表象，当褪去这些外在，自己真的会被喜欢吗？

　　“有很多啊，第一次见面给我的红薯和床单，在考场门口递过来的烤肠奖励，解决张保财时的冷静沉着，对学生和村民的关心。你就是很好啊，哪里都值得喜欢！喜欢是一种逐渐而来的感觉吧，也不是什么具体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他的一切都是可爱的。”林霁明掰着手指头，一一述说着，站直身体，像做出回答后期待得到老师表扬的学生。

　　宋群青仰头看着他，语气冷静：“我没你说的那么好，你可能并不了解我。你年纪还小，我只是在你刚来的时候帮助了你，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就像你不知道我下个学期就结束支教了，回到城市的我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真正的他虚伪、无趣、满身枷锁。

　　和林霁明完全相反。

　　“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孩，我是比你小几岁，但我成年了，有自己的判断力，能为自己负责，难道连喜欢和崇拜都分不清吗？宋老师，不，宋群青，我现在不想再叫你宋老师了，省得你把我当学生教训。”林霁明被质疑了自己的心意，有些激动，弯腰凑近，盯着宋群青的眼睛，语气变得严肃。

　　宋群青撇开了脸，他一向是礼貌的，别人说话时总会看着对方，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想做个不那么体面的人，他承认自己招架不住。

　　他不接话，又说了一句：“抱歉。”

　　林霁明退开，又恢复刚才放松的姿势，躺在宋群青身边，故作轻松：

　　“不用觉得抱歉，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也正常，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但你能不能陪我看完日照金山啊？这可是你刚才答应我的，不准反悔哦。”

　　他并不打算放弃，而是以退为进，因为他不相信宋群青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虽然他开窍晚，但有种超乎寻常的直觉。

　　刚才自己靠近时，他分明感受到对方呼吸乱了，心脏跳得更快了。

　　宋群青不是对他完全没有感觉，至少，还挺喜欢他这张脸的。

　　只是可能连他本人都没察觉到。

　　夜很静，静到能听到两人交错的呼吸。

　　宋群青沉默了很久，久到林霁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说不定已经在思考该怎么把这个莫名其妙把人带出来看风景，又莫名其妙表白的人丢在山上，自己开车走人了。

　　就在林霁明准备打破僵局，自己识相点开车把宋群青送回去时，耳边传来一句：

　　“好。”

　　轻柔得像晨起的雾，风一吹就散。

　　夜深露重，两人回到车里，躺一会儿，等待日照金山的来临。

　　谁也没有说话。可能是生物钟作祟，宋群青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睁眼，宋群青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往窗外看去，周围仍是昏暗的，只有东方天际的一线微光破开铅灰色的天空，一根金色的细线割开远处连绵群山。

　　这是白昼逼近的预兆，山顶的雪将醒未醒。

　　宋群青侧头往副驾看去，林霁明头抵着座椅，脸挂在安全带的顶端，还在熟睡，脸颊被压出了一道印子。

　　宋群青轻笑，为什么车没开也要系着安全带，这么有安全意识吗？

　　“林霁明，醒醒，太阳要出来了。”

　　宋群青叫了几声，但这人不知是睡眠质量实在太好，还是在陌生环境毫无防备，竟一直不醒。别无他法，宋群青为了防止被误会故意不叫人，只能伸手轻轻推他的肩膀。

　　“起来了，别睡……哎？”

　　他的手腕被抓住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往下拽，紧紧拥在怀里，还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腰。

　　由于林霁明整个人靠着右侧睡，车内空间又大，离他有些距离，光伸长手臂碰不到，所以宋群青是站起来半弯着腰，探身去叫林霁明的。他本来站得就不稳，又被人拽了一下，膝盖一软，狠狠砸在这人因为深陷美梦而体温升高的怀里。

　　“嗷！”

　　刚才睡得比冬眠的棕熊还死的人终于被砸醒，发出一阵痛呼，半眯着眼，看见眼前的画面，撸了一把头发，以为在做梦。

　　他得寸进尺地凑近宋群青的脖颈嗅嗅，一股浅淡的柑橘木质香扑进鼻腔。

　　还有这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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