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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期末周,这段时间往往是一个学期里最忙的时候。
周四周五两天期末考,直到最后一科结束,学生们身上那股疲惫感才随着卷子被老师一并收走。
狭窄的廊道上人挤人,一部分忙着回自己教室,一部分忙着搬桌子搬书,像两队交锋的士兵,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堵得左右两边水泄不通。
江梦蝶就被堵在堆满物品的空教室里进退两难。
正欲抱着一堆重重的书本往外闯时,从门外挤进来的一人彻底打消了她的念头。
视线一秒定格在戴黑框眼镜的男生身上。
明明现场密密麻麻全是人,但江梦蝶的眼里却只有周书珩。每次相遇,她的大脑都会生成一个独属于他们俩的、冒着粉色泡泡的空间。
少女的喜欢附带一层滤镜,自动帮她抹除无关人员……
可周书珩的眼里却没有她。
他总是像一阵风从她面前穿过,然后带有目的地吹向身后那人。
就在这阵风又要和她擦肩而过时,江梦蝶猛地伸手抓住。
他的腕骨被她手指圈着,触碰到他手背的那根小拇指像被热水烫了一下,下意识往回缩。
周书珩一脸“有事?”的表情看她,很冷漠。
江梦蝶承认,她有点被伤到了。
但嘴角却勾起一抹甜甜的笑,“你要搬书对吧?”
不指望他回答,秒速接自己的话,“我帮你!”
周书珩脸上的厌烦很明显,“用不着。”
手被甩开,她往后转,面朝着周书珩的背影,在他即将迈出第二步时,直接挑明他的目的,“你要帮郁昭搬东西吗?”
周书珩瞬时回头,江梦蝶掰弄手指,假装不在意,“可惜你晚了一步,已经有个帅学弟帮她咯。”
她的声音不大,再加上身边的人群躁动,所以,两米之外正在收拾课本的郁昭听不见她说话。
但离她最近的周书珩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皱了皱眉,烦闷往眉心聚拢。
平静的湖面被石头激起波纹,但片刻的不宁静终究会随着时间消散。
她的干扰对周书珩没有任何实际作用,他又抬起脚步往郁昭那走去。
江梦蝶望着他的背影,垂在腿侧的双手攥成拳头,心有不甘。
本就暴躁的脾气在遇见周书珩以后变得越来越差,尤其是在前一秒分明见他在好声好气地和郁昭说话,下一秒轮到她时受到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态度时。
虽然周书珩这个人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但他身上却有种魔力让她一次次降低底线,让她这么要面子的人甘愿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出糗。
好几次都想过放弃追求,却又舍不得。
因为人总会被自己相反特质的人吸引。
她喜欢惹是生非,做事毫无章法,成绩差不爱学习,但周书珩却循规蹈矩得像个老实人,每次看见他一板一眼地和别人较真、一丝不苟地解题时,她却莫名觉得讨喜。
就像内向者爱上外向者,乖乖女爱上不良男。
周书珩就是一个完全和她相反的人。
就连他家人对他的爱也是她所羡慕不来的……
靠近他,好像就能和他一样鲜活地活在阳光下……
等回过神时,周书珩早已走到郁昭身边,“我帮你把东西搬回教室。”
明明能好好说话,为什么要搞特殊对待?
一视同仁不行吗?
江梦蝶带着情绪一屁股坐在脚下的书堆上,等人群退散的过程也在偷偷观察他们。
郁昭看见来人是周书珩后,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不麻烦你。”
然后继续低头往书包里塞课本。
周书珩不肯放弃,“我等会儿去办公室刚好路过你们班,一点也不麻烦。”
他边说边蹲下身抱起课桌底下那装满书籍的收纳箱。
郁昭再次拒绝,言语比刚刚更犀利更不留情面,“你不麻烦,我麻烦。”
有一点,江梦蝶对郁昭还算比较满意。那就是她在处理男女关系时从不故意暧昧,分寸把握得很好。
但尽管这样,依旧有人头铁地要去碰一碰。
周书珩恍若未闻,不管郁昭警告的眼神,自顾自地要把收纳箱抱出去。
这时,江梦蝶的面前掠过一抹人影,一个身形更高挑的男生出现在他们旁边。
周书珩转身看见温司临的那一秒,先是皱眉,然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暗沉。
而温司临的情绪波动不大,他始终笑着,那笑里还藏刀。明明看着温和乖顺,却莫名让人感觉很挑衅、很毒。
此刻,阴天和晴天碰撞。
视线相会的那瞬,温司临挑起那对清秀的眉毛,“呀”了一声。
相比周书珩的紧绷,他像一个可以随意伸缩的弹簧,很松弛。
“学长这是要帮我忙吗?”
他礼貌地问着,却毫不客气地一根根挤掉周书珩的手指,像是要将自己的东西从别人手中抢回。
两人暗暗较劲,周书珩的手指紧紧捏着收纳箱两边,为了不让温司临得逞,他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可温司临却是那么游刃有余。
只是轻微用力,郁昭的箱子便往他那边移了一大截。
还是笑,一种属于胜利者的笑,“谢谢学长心疼我啊,不过郁昭的东西不多,我一个人可以搞定,学长你去忙自己的事儿吧。”
周书珩不说话,温司临单方面的言语交锋像是在和他比腕力,他输的毫无悬念。
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还有种说不出的憋屈。
这是江梦蝶第二次见识到温司临的伶牙俐齿,她敢打包票,周书珩这个愣木头的嘴绝对没他能说。
况且温司临这人还挺阴。
上次落水回到家后,江梦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回忆了一百遍才意识到是温司临故意把她撞进池塘里,而且还是那种暗戳戳的报复。
但那个时候他却在郁昭面前表现出一脸无辜,装得像只涉世未深的小白兔一样把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真兔子可没他那么鬼精。
……
周书珩的抗争无果,郁昭也没有再多给他一个眼神。
拥挤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退散了,此时的空教室只有他们四人。郁昭抱着书往外走去,而温司临则是抬收纳箱像个人形挂件一样跟在她身后。
周书珩的视线还吸附在他们交叠的背影上。
他看了他们多久,江梦蝶就看了他多久。
如果周书珩不喜欢郁昭,她或许不会对郁昭产生反感,甚至可能主动交好。
只可惜没有如果。
嫉妒是一颗种在她心里的种子,在胸腔里抽枝疯长,由周书珩亲自埋下,也由周书珩亲自浇灌。
……
一阵狂风低吼着刮来,江梦蝶望着周书珩,大脑短暂走神。如果他的情绪有声音,那此刻应该也是这样躁怒的。
铁门“砰”的一声被重重合上,室外室内彻底隔绝,周书珩吃顿地收回目光。
见他准备离去,江梦蝶立马抱起屁股下的书,等他经过时跟在他身边,“郁昭都不领你的情,你为什么还要巴巴地凑上去?”
“要我说,捂不热的冰就……”放弃吧。
话没说完,周书珩生硬地打断她,“你叫什么蝴蝶是吧?”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礼貌,特别是配上他那不屑的语气,挺羞辱人。
她明明在他面前刷过那么多次脸,说过那么多次自己的名字,他居然没有一次记在心里。
想哭,但是还能忍。
“我叫江、梦、蝶。”她一字一顿不厌其烦地重复,咬字特别清晰。
“哦。”
只是敷衍的一个哦。
周书珩不甚在意,眼睛斜睨着看她,厌恶的眼神像把淬毒的利刃直插她的心脏,“你总纠缠我有意思吗?”
“看不出我很讨厌你?”
“……”
书本像瀑布一样“哗啦啦”地尽数掉落在地。
郁昭看着人行道上的满地狼藉,没好气地瞅了眼身旁的男生。
自出校门后,温司临就一直嚷嚷着脸不舒服。郁昭说他脸上什么也没有,温司临不信,拉着她的衣袖非要她再看一遍。
这一拉,就导致现在这样一个局面。
温司临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低头心虚的样子像个犯错的小狗,在她即将骂人之前又很有眼力见地把书全捡了起来。
他抱着书,还是那句话,只是这次的语气格外小心翼翼,在她的警戒线边缘疯狂试探,“你再看一次好不好?”
“我感觉过敏了。”
温司临眨巴着水盈盈的桃花眼,虽然知道他又在用外表装可怜,但郁昭依旧拿他没辙。
按温司临现在这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如果不如他愿估计这一路都得听他念叨。
她才不要。
食指轻轻一勾,无声地示意他俯身。
温司临秒懂。
视线随着那张清隽的面容缓缓下移,最终由仰视变为平视。
鼻尖距离温司临的侧脸有两根手指那么长,风从两人之间穿插而过时,被撩起的发丝顺着风向往他脸上斜斜飘去。
亲过眉,吻过眼。
一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她的注意力像被绳子牵引一般,不自觉落在发丝飘过的地方。
那对睫毛很细很长,尖端向上翘,像被睫毛夹精心夹过,天生自带卷翘效果。
此刻,温司临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一动不动,犹如一只正在停歇的蝴蝶。
也许是因为太漂亮,漂亮到令她心生邪念。
想把他关进玻璃瓶里,想让他成为自己的私物……
想……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温司临问。
一句话,悬崖勒马,惊得郁昭瞬间回神。
此刻,尴尬如干坏事被抓包,她连忙将碎发别在耳后,那些不明所以的坏心思也在慌乱之中被一同收回。
“你脸上干净得很。”敷衍地回。
温司临直起腰,跟上她仓促的步伐,“那为什么我感觉又痒又痛?”
她低着头,注意力不太集中,“应该是被风吹伤了,回头我拿点护肤品给你补补水。”
说着,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下。
……
沈周白今天格外谄媚地发了条信息过来:【我的好姐姐,在一月十八日下午五点十三分,我确认你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人!】
彩虹屁吹完,紧接着抛出真实目的:【再转我点钱用用呗?这次是真有急事儿!十万火急的大事儿!】
郁昭月初才给沈周白一个新年红包。
沈周白求着要的。
关键那个红包还挺大,比他身边同学一年的生活费还多些。
只是,没想到才半个月过去就被他花得一点不剩。
给沈周白钱只因为那层浅薄的血缘关系,但这并不代表她要对他大手大脚花钱的后果负责。
所以她没转账也没回应,选择无视那条求助。
十分钟后,郁昭回到家,屋里多了两双鞋。
一黑一白,一眼熟一陌生。
黑色那双歪歪斜斜地东一个西一个,就和沈周白本人一样毫无规矩,让人厌烦。
而贴着鞋柜放的另一双白色鞋子却摆得很整齐,仔细一看还是同款设计,像情侣款。
陈芳慧最忌讳地就是让外人进门,沈周白做了一件严重违背她命令的事。
他带人回来了。
……
在某些特殊情况下,郁昭和陈芳慧保持着一致对外的态度,她们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对方的存在。
但沈周白想怎么作死郁昭管不着,陈芳慧知道了自然会收拾他。
郁昭将那堵在路中间的黑鞋往墙边一踢,而后当什么也没看见地往里走。
本以为呆在房间里就行,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她的房门打不开,被锁上了,还是从里面锁的。
门缝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掺杂着女生绵软的娇嗔,里面在干什么不言而喻。
沈周白这畜生居然把人带进她房间!
那一瞬间,全身血液倒流,大脑被气得下一秒就要爆炸。
书包被猛地往地上扔,玻璃水杯因重力滑出袋口,“砰”的一声,破裂成玻璃渣,在脚边碎了一地。
她狂拍门板的动作又急又重,“沈周白!给我滚出来!”
听到她的声音,里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一种诡异的寂静,能想象出他们此刻失措茫然的表情。
但郁昭可没那么有耐心给他们时间反应。
她抬腿踹门,就在鞋底离目标只剩最后一厘米时,门开了。
光着膀子的沈周白结结实实地挨了她这一脚,表情愣了一秒,显然没想到会遭受如此暴击。
捂着腹部,爆粗,“郁昭,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她扯了扯嘴角,踩着脚下的玻璃渣,一步一步逼近沈周白,猛然抬起手大力推他。
沈周白的身子在下一秒往后跌,“砰”地撞在被他虚掩的门板上,门缝越来越大,随着门把手撞到白墙,女生的脸在这此刻完全暴露。
她坐在床上,衣衫不整。粉色内衣肩带滑落臂弯,被汗水打湿的碎发粘在额头,脸是绯红色,圆润的杏眼残存着几分动人的情欲,棉被包裹下,身体在抖嗦。
沈周白一秒挡在女生身前,阻断了郁昭那审视的眼神。
郁昭也没多想看,冷眼扫过地上那一摊凌乱的衣物。三秒后,视线回转到沈周白身上,她摆出一副“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的表情。
沈周白很识相,“我找你要钱就是想开房啊。你不给钱,我没办法只能这样了。总不能在让我们在大街上乱来吧?”
“沈周白!”郁昭抬手扇了他一耳光。
带着愤怒的情绪,接着呵斥,“你在外面多乱来我都不管你!但是你睡人睡到我床上,是要存心恶心我?”
沈周白捂着印满巴掌印的左脸,自知这事儿不道德,嚣张气焰灭了一半,“我没想恶心你,只是单纯觉得女生房间比较干净,雯雯体验感会好点。”
一声冷笑从喉间逸出,“你装什么好人。”
她深呼吸,录了一段现场视频,后背往墙上靠,“陈芳慧知不知道?”
沈周白的脸色在下一秒变得煞白,大步上前用力握住她手,鬓角流下一条白汗,“我妈回去照顾我住院的外婆了,没个几天回不来。我拜托你,你可千万别和她说,她要是知道我往家里带人会鞭死我的!”
“到那一步了?”
“没,正要进行。”
哦,那就是还没被糟蹋。
能救。
郁昭斜了斜额头,望向床上的女生,“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被突然提问的女生还处于开门时那茫然的状态,愣了半分钟后,她抱紧被子,温温吞吞回答:“沈周白长得好看呀……而且他对我很好,我要什么都给我买,我爸妈给不了的钱和爱他都能给我…要不是我最近花了他太多钱,他也不至于向你要。”
沈周白突然在面前挤眉弄眼,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话,“雯雯是我最近新谈的女孩儿,我是真的很喜欢她,你别在她面前拆穿我啊!”
郁昭一巴掌摁在他表情丰富的脸上,继续对女生发问:“沈周白在你身上花了多少?”
“快一万……”沉默几秒,特别为对方着想,“你别骂沈周白,是我不懂事。”
郁昭被气笑。
一万就舍得把自己出卖了?
她弯腰捡起地上那堆衣服,没好脾气地一件一件扔向女生。
“你不仅不懂事,还不自爱。妄想用身体做回报,觉得把自己给出去了就是爱他的证明,其实这样只会让男人觉得你的爱和身体一样廉价。”
“还有,沈周白给你花的钱都是我转的,你要感谢也只能感谢我,根本轮不上他。”
谎言被揭穿后,女生表情瞬间愣住,比前一秒更呆了。一种意识到自己被深深欺骗后的难以置信。
茫然、无助、怀疑、愤怒,在她小小的脸蛋上转变,像变化莫测的天气。
但性子文弱,太纯太乖,连质问的底气都没有。
沈周白的脸色也没多好看,郁昭瞥了他一眼,视而不见。
继续对女生说:“像沈周白这种除了脸一无是处、整天吊儿郎当的小流氓可不值得你托付。”
人设崩塌,沈周白急得在她身旁团团转,“郁昭你不许再说了!成天想着诋毁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见女生哭着把衣服穿完,郁昭揪住沈周白的衣领,警告他,“我劝你最好把人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不然以后我一分钱都不会转给你!”
“我、说、到、做、到!”
在金钱的绝对胁迫下,没几个人敢不服从,尤其是眼前这个“啃姐”的货。
沈周白下颌线条绷得死紧,硬是一句怨言没说,只能干瞪着她,所有恨都堆积在那带刺的眼神里。
一分钟后,套上外套不情不愿地带着女生离开。
郁昭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那张床,想到刚刚在床上可能发生的事,胃里一阵翻涌。
烦躁地从抽屉角落摸出卡比龙,点燃一根,深深吸了一口,随着唇齿间呼出团团白雾,那强烈的不适感才被压下去些。
太久没碰烟,第一口还被呛到,她捂着胸口咳了几声,边打开网购软件,打算换掉床上四件套。
不仅要买四件套,她还要为了提防沈周白“鸠占鹊巢”,再买一个可以从外面反锁的门锁。
只是这会儿信号不好,商品页面一直显示空白。
郁昭盯着转动的圆圈,再吸一口烟,指尖一下下点着桌面,耐心告急的倒计时。
……
半分钟后,终于连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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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司临发来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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