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橘

　　落地窗外的天色像被泼了淡墨，一层层暗下去。
　　刘燕端着刚洗好的葡萄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周现靠在沙发里，领带已经扯松，手里攥着恒远那份厚厚的项目书。
　　“真打算让周驰跟去？”刘燕把果盘推到他面前，声音压得很低，“他才十七，江城这趟又是正式谈判，不是带孩子郊游。”
　　周现捏了捏眉心：“我十五岁已经被老爷子扔到车间里搬零件了。男孩子，早点见场面不是坏事。”
　　“时代不一样。”刘燕在他对面坐下，指尖轻点项目书封面，“恒远的老张精得跟猴似的，万一饭桌上聊深了，你让儿子怎么接？他连财务报表都没看完一整本。”
　　周现笑了一声，却带着点父亲的笃定：“所以我只要他旁听，不开口。合同细节、供应链条款，他听不懂没关系，先记住什么叫谈判气场。以后真接班，不至于怯场。”
　　刘燕低头剥葡萄，半晌才说：“我怕他分心。你又不是不知道秋芮那姑娘一回来，周驰就跟那丢了魂似的。”
　　“秋芮？”周现挑眉，秋芮和周驰这几天的情况，确实带点暧昧，唇角一勾，“小姑娘挺乖，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会耽误正事。再说——”
　　他合上项目书，声音低下来，“咱们给他安排的暑假实践表，排得跟高三课表似的。再密不透风，他就该逆反了。江城三天，当给他喘口气，也算堵他的嘴。”
　　刘燕抬眼，目光落在玄关处——周驰的球鞋已经摆得整整齐齐，鞋尖朝外，像随时要迈出门。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就说定。不过约法三章：一，不许喝酒；二，晚上十点前必须回酒店；三，回来后他要写一份观察报告，两千字，你亲自改。”
　　“成交。”周现伸手，和她击掌。
　　掌心里，刘燕的指尖微凉，却带着果香的甜味。
　　灯光下，两人对视一眼，默契里藏着一点点为人父母的担忧，也藏着一点点“孩子终归要长大”的释然。
　　周驰推门进来，玄关的感应灯“啪”地亮起。他刚把钥匙扔进托盘，一眼就瞧见茶几中央那只深蓝色文件夹——边角还贴着恒远集团的烫金logo。
　　“爸，又要出差？”他一边换鞋，一边随口问。
　　周现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他坐：“不是‘我’，是‘我们’。江城三天，你跟我一起去。”
　　周驰擦头发的动作顿住，毛巾搭在脖子上：“我？高一暑假去谈供应链？老张不是一向不带外人吗？”
　　“这次他破例。”周现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他儿子张栩也去，比你大两岁，正好同龄人交流。你只带耳朵不带嘴，先学流程，再学气场。”
　　刘燕端着一杯温牛奶从厨房出来，笑着打圆场：“就当社会实践，车票酒店都订好了。你爸答应我三条规定：不准喝酒、晚上十点前回酒店、回来写两千字报告，我检查。”
　　周驰把牛奶接过来，指腹在杯沿转了两圈，抬眼：“老张真不介意？”
　　周现挑眉：“我给他打电话确认过。他说‘带个小周总来见见世面，好’。”
　　沉默片刻，脑海里迅速权衡：三天，不长；秋芮那边可以微信报备；况且……早点接触公司事务，确实比被塞去各种夏令营强。
　　“行。”他点头，声音不高，却干脆，“我去收拾行李。明早几点的高铁？”
　　“九点整，七点起床，七点四十出发。”
　　“收到。”周驰转身往房间走，背对父母的瞬间，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这一趟，也许能早点把“小周总”前面的“小”字摘掉。
　　【第二天清晨】
　　闹钟还没响，周驰已经睁眼。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像一条薄刃，他把手机摁亮，屏幕上是昨晚 23:47 秋芮发来的最后一条微信：
　　“明早别赖床，到了江城拍张高铁窗外的云给我。”
　　下面跟了一个【小熊递花】的表情包。
　　周驰勾了下嘴角，回了一个“嗯”字，轻手轻脚下床洗漱。
　　刘燕比他起得还早。厨房抽油烟机低低轰鸣，餐桌上已摆得满满当当：
　　- 一小锅皮蛋瘦肉粥，热气打着卷儿；
　　- 两只煎得金黄的溏心蛋；
　　- 四片吐司夹芝士，用保鲜膜包得方方正正，方便路上吃；
　　- 一杯 300 ml 的冰美式——周驰昨晚点名要的。
　　刘燕把冰美式推过去：“怕你高铁上犯困，少冰，半糖。”
　　周现一边打领带一边下楼，看见儿子已经背着双肩包站在玄关，满意地点点头：“十分钟吃完，七点四十准时走。”
　　周家的黑色商务车滑出地库。刘燕站在车窗边，把一盒切好的猕猴桃塞进来：“高铁上别只吃面包。”
　　周驰降下车窗：“妈，三天就回。”
　　刘燕笑着摆手：“记得拍照片。”
　　高铁 G1837 检票口。周现走在前面，周驰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把行李箱拎得轻松。
　　商务舱 2A、2B，父子并排。列车启动，窗外楼群倒退成模糊色块。
　　周现打开电脑，调出恒远项目的 PPT：“路上把供应链流程再过一遍。”
　　周驰“嗯”了一声，却先掏出手机对着云层拍了张照，发给秋芮，然后才接过电脑。
　　二十分钟后，键盘声渐弱，父子俩的脑袋各靠各的座椅，打起盹儿。
　　12:58
　　广播报站：“江城东站到了。”
　　周驰睁眼，第一件事是揉脖子，第二件事是回微信。秋芮回了三张表情包：
　　1.【小熊探头】
　　2.【云好吃吗】
　　3.【等你带糖炒栗子】
　　他弯了下眼睛，把手机揣回兜里。
　　江城 34℃，烈日把高铁站广场烤得发白。周现招手，一辆黑色别克 GL8 驶来，司机小赵把父子俩行李搬上车。
　　“周总，酒店已经 check-in，房卡在前台信封。”
　　“好。”
　　车往市中心开，高架两侧玻璃幕墙反射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周驰靠在后排，把卫衣帽子扣上，耳机里放的是秋芮昨晚推给他的 lo-fi 歌单。
　　江城铂悦酒店 28 楼行政楼层。
　　- 周现：大床房 2808
　　- 周驰：隔壁双床房 2810（刘燕特意要双床——“万一张栩来找你讨论功课，有地方坐”）
　　周驰刷卡进门，把双肩包往靠窗的床上一扔，先拍了一张房间全景发给母亲：
　　【图片】
　　【文字】到了，房间干净。
　　刘燕秒回：
　　【小熊 OK】
　　三秒后，又来一条：
　　【记得把西装外套挂起来，别皱。】
　　周驰笑着把西装从行李箱拎出来，挂进衣柜。
　　窗外，江城最繁华的那条江像一条闪光的缎带，静静流过。少年站在落地镜前，理了理衣领，镜子里的人眼神清亮——
　　三天，正式开场。
　　【江城·临江咖啡厅，下午 15:30】
　　落地窗正对着江面，阳光被玻璃滤成柔金色。周现父子先到，选了靠内侧的四人沙发位。周驰穿了件干净的白 T，袖口折两道，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面前摊着一本硬皮笔记本，水笔夹在中缝。
　　老张带着张栩推门进来。张栩一身潮牌黑 T，大金链子在脖子里晃，耳钉闪了一下。看到周驰端端正正坐着，他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招呼。
　　老张先眯起眼，眼角褶子堆成两朵菊花，嘴角咧得夸张，露出几颗被烟熏黄的牙。
　　他抬手重重拍周现的肩膀，笑声从喉咙里滚出来，震得胸腔嗡嗡响：“老周，这就是你公子？一看就稳当。”
　　说这话时，他下巴微抬，目光斜斜扫过周驰，像用尺子量人。
　　周现闻言立刻躬了躬背，嘴角扯出客气的弧度，眼角却没挤出半条笑纹。
　　他双手抱拳虚晃一下，指尖在袖口里微微收紧：“哪里，小驰还在练。”
　　说这话时，他侧头睨了眼身旁的儿子，眉心极轻地一蹙，像拂去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
　　随即转向老张，嘴角重新扬起，这次连带着眼尾也弯了，“倒是你家张栩，精神。”
　　他刻意在“精神”二字上加重，尾音上扬，像把对方递来的恭维又原样抛回去。
　　老张听完笑声更响，眼角褶子深得能夹住纸片。
　　他顺势把张栩往前推半步，少年肩膀撞进长辈视线，脊背挺得笔直，像被父亲的手掌强行掰成标尺。
　　周现的目光掠过张栩时，唇角那点弧度未散，却下意识用拇指摩挲着袖口盘扣——金属边缘硌得指腹发疼，疼得他笑容愈发工整。
　　两人握手，落座。
　　老张把美式往桌上一磕，深褐色的液体溅在杯沿，像一道干涸的疤。
　　他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没进眼睛：“这批原材料的账期，我最多给到 60 天。再长，资金流就转不动了。”
　　周现垂眼，指腹在计算器磨砂面上滑过半圈，轻轻一推，机器滑到老张面前，像递上一枚筹码。
　　“60 天可以，但我们希望把预付款降到 15%，这样双方压力都小。”
　　张栩把玩着手机，金属壳在指缝里转得飞快，屏幕光映得他睫毛一片蓝。
　　他忽然“嘁”地笑出声：“降到 10% 也行吧？反正我爸现金流牛——”
　　老张眼皮猛地一抬，瞳仁里那点笑意瞬间结冰。
　　“谈判桌有你说话的份？”声音不大，却像把刀子直接削掉张栩后半句。
　　张栩撇嘴，手机啪地倒扣桌面，整个人靠回椅背，椅背吱呀一声，像替他叹气。他冲周驰翻了个白眼。
　　周驰只当没看见，笔尖在纸上沙沙记：【预付款 15%，账期 60d】。
　　写完，他把便签撕成一条，对折，再对折，折成一枚小小的纸船，推到项目书边缘，像给数字找了个临时码头。
　　话题顺势滑到孩子身上。
　　老张指尖敲着杯壁，金属指节与陶瓷相击，叮叮当当。
　　“我是羡慕你啊，老周。周驰成绩好，听说这次期末数学满分？我家这位——”
　　他抬下巴，朝张栩的方向点了点，像用枪口指人，“三门加起来还没人家一门高。”
　　张栩嗤笑，声线混着咖啡机的蒸汽一起冒出来：“成绩顶个屁用，出来混讲的是资源。”
　　周现端起面前的温水，杯口雾气浮起，掩住他唇角一点若有若无的弧度。
　　水汽散去，他才淡淡接口：“资源也得看得懂报表，不然怎么守？”
　　一句话把张栩噎住。
　　周驰适时把笔记本转过来，对着老张：“张叔，这是我按贵司去年财报做的现金流推演。如果预付款 15%，贵司 Q3 的净运营资金仍有 1200 万安全垫。”
　　数字清晰，图表简洁。老张眼睛一亮，连声说好。
　　张栩瞄了一眼，只看到一堆折线，皱了皱眉，又靠回去刷手机。
　　周现继续：“孩子们的路让他们自己走。我们做父辈的，先把平台搭稳。”
　　老张点头：“对，今天先定框架，细节让法务过合同。晚上现场看完仓库，明天再碰一次。”
　　双方起身握手。
　　项目一散，周现和老张并肩往停车场走，边走边核对仓库地址。
　　老张回头冲俩孩子扬了扬下巴：“栩子，你跟周驰先回酒店，别乱跑，晚饭前汇合。”
　　张栩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里车钥匙转得哗啦响：“行，我带路。”
　　周驰把笔记本塞进背包，声音淡淡：“酒店我认识，不劳你带。”
　　老张瞪了张栩一眼：“让你回就回，别废话。”
　　周现拍拍儿子肩：“把人安全送到，别起幺蛾子。”
　　于是，两个互看不爽的少年被迫并肩往路边走，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后排两人各占一边。张栩把耳机塞进耳朵，音量开到最大，鼓点砰砰漏音；周驰侧头看窗外，手指在手机备忘录里敲下一行字：
　　“回酒店路线：滨江大道—环城高架—酒店西门，车程 18 分钟。”
　　在车上打了几把游戏，实在无聊看着抖音，张栩余光瞥见，嗤笑一声：“记这么认真，怕我把你卖了？”
　　“怕你把我时间浪费了。”周驰说话时，连头也没抬。
　　一句话把张栩噎住，他“嘁”了声，把耳机又摁紧了些。
　　电梯门一开，张栩抢先跨进去，周驰随后进来，按了 28。
　　密闭空间里，张栩忽然开口：“听说你数学满分？”
　　“不可以吗？。”周驰语气平淡的开口：“很简单的。”
　　张栩舌尖顶了顶腮帮，似笑非笑：“简单？”
　　“高中题都不会。”周驰抬眼，“赶紧学学吧！”
　　2810 房，空调声低低轰鸣。
　　周驰拿出一凳子放在桌子上，摊开的 A4 纸排成一列：左侧是学校统一发的《高一暑假作业》，右侧是数学老师额外给的《真题拔高卷》。
　　他写完最后一道导数题，顺手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易坐标系，把函数图像又描了一遍。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连橡皮屑都扫成一条直线。
　　张栩在房间里东摸西看，先是把迷你吧的易拉罐排成金字塔，又把电视柜的遥控器拆了电池再装回去。
　　绕了两圈，没趣，最后晃到周驰身后。
　　“哟，写得挺像回事儿。” 他抄起一本已写完的暑假作业，随手翻了翻，纸页哗啦，“这玩意儿我三年都没翻开过，翻开也看不懂。”
　　周驰笔尖不停，只斜了他一眼：“那就别打扰看得懂的人。”
　　张栩被噎得耳根一热，故意用手指戳了戳其中一道立体几何题：“这题你确定不是瞎写？这么多辅助线，鬼才信能算出来。”
　　“能算。” 周驰淡淡回一句，顺手在旁边空白处补了第二、第三种解法，步骤简得只剩箭头与符号，“信也好，不信也好，答案就摆在这儿。”
　　张栩脸色挂不住，嗤笑一声：“书呆子，除了做题还会啥？”
　　周驰终于停笔，把椅子往后一滑，抬眼正视他：“至少不会把无知当个性。”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张栩被戳到痛处，嘴角抽了抽，想再怼，却发现对方目光冷静得像在看一道已经得解的题——没有愤怒，也没有炫耀，只有“事实就是如此”的笃定。
　　他忽然觉得没劲，把作业本随手丢回桌面，转身去阳台吹风。
　　玻璃门拉上，留下周驰继续伏案，笔尖沙沙，像一条无人打扰的河。
　　张栩见周驰不搭理，反而更来劲，干脆一脚蹬在椅子的横档上，俯身凑近那页密密麻麻的演算纸。
　　“喂，你这写这么满，别是乱画符号唬人的吧？”
　　他拿手指戳了戳纸面，指甲盖在最后一行结论上敲得嗒嗒响，“哥当年中考数学38，照样活得好好的。你装得再像，也骗不过行家——”
　　周驰笔尖一停，侧头，目光淡淡扫过去：“38分就别自称行家了，容易误导观众。”
　　张栩被噎得脸一热，声音拔高：“嘿，我那是懒得写！真拼起来，清北都抢着要——”
　　“清北招生办看中考成绩吗？”周驰语气平稳，像在陈述天气，“再说，38分对应的全市排名我记得是七万出头。去年清北在江城一共录了不到两百人。你打算让剩下的六万九千八给你腾位置？”
　　张栩嘴角一抽，刚要回嘴，周驰已经收回视线，随手把草稿纸翻过去，在空白处唰唰写下同一道题的第二种解法，步骤比刚才更简，箭头直指答案。
　　“看懂了吗？”周驰把纸往张栩那边轻轻推了推，声音不高，“看不懂可以问，别拿无知当幽默。”
　　张栩盯着那几行干净利落的符号，张了张嘴，愣是没挤出一个字。
　　张栩被怼得面红耳赤，一脚踹翻旁边的垃圾桶，指着周驰鼻子破口大骂——
　　“操！你他妈装什么装？不就多背几道题么？老子一句话能让你全家喝西北风！你那个当小三的妈生你这么个死书呆子——”
　　话没落地，“砰”的一声闷响。
　　周驰的拳头已经砸在张栩颧骨上。张栩踉跄撞到写字桌，玻璃杯落地砸成碎渣。
　　“再骂一句试试。”周驰声音低得吓人，眼神第一次带火。
　　张栩怒吼着扑上去，挥拳乱砸。
　　前十几秒还能互抡，周驰却像计算轨迹一样，侧身、卸力、顶膝，一套动作干净利落。
　　不到半分钟，张栩就被反剪手臂摁在地毯上，只剩喘粗气与哀嚎：
　　“疼疼疼！松手——操，胳膊要断了！”
　　嘴里仍含糊地骂骂咧咧，却只剩气音。
　　周现和老张一前一后冲进来，看到满地玻璃碴、歪斜的椅子、张栩半张脸肿得老高，周驰额角也破了皮，血珠顺着鬓角往下滴。
　　“都给我住手！”
　　老张一把捞起自家儿子，张栩还在哭嚎：“爸——他先动手！”
　　周现扣住周驰肩膀往后一带，声音沉得吓人：“冷静！”
　　空气里只剩空调风声与两人粗重的呼吸。
　　老张检查张栩颧骨，转头看向周现：“老周，这事——”
　　周现抬手打断，先问周驰：“谁先动嘴的？”
　　周驰拇指抹掉额角血迹，声音平稳却发哑：“他骂我妈。”
　　四个字，足够让成年人明白底线在哪。
　　老张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抬手就给了张栩后脑勺一巴掌：“嘴贱挨打，活该！”
　　张栩被骂得不敢吭声，只抽着气。
　　周现深吸一口气，对老张说：“孩子之间，先动手是我们不对，医药费我出。但嘴上的账，也得算。”
　　老张摆手：“医药费不用，我家小子欠收拾。”
　　服务员被提前支走，周现亲自拿毛巾给周驰按伤口；老张把张栩拎到走廊上继续训。
　　玻璃碎片被扫进垃圾袋，地毯吸了血迹，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周驰坐在床沿，手背指节全破了皮，却一声不吭。
　　周现蹲下来，用只有父子俩能听见的声音说：
　　“底线护得不错。可下次，用录音比用拳头更有效，记住了？”
　　周驰垂眼，轻轻点头：“记住了。”
　　傍晚六点，酒店走廊的灯亮起，照在少年冷白侧脸——
　　这一架，把“小周总”三个字的棱角，第一次打得锋芒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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