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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悲伤苏以遇鬼女
到得那县官席面之上,已先有了些人,除了许时之外,还有几个当地乡绅秀才作陪,见李逍进来,都起来拱手相让,推李逍坐主位,李逍见了却笑,言说顾轻风是他哥哥,便叫顾轻风坐了主位,他挨着顾轻风坐下,剩下人也并坐了。
那许时心中有事,有人劝酒,他只推辞道:“不是不喝,只是我儿无辜惨死,实在喝不下。”
李逍见了酒好不欢喜,正自喝得痛快,哪里管那许时说些什么话,偏顾轻风听了,给李逍使眼色,李逍却只顾着贪杯,顾轻风心中好笑,心想这县官白说话,他这二弟最没个心眼。
有那秀才要拍李逍的马屁,拿了酒杯对着李逍敬酒道:“许大人何须烦忧,现有李大人在此,何恐捉拿不住凶犯呢?”
李逍听言直摇头道:“这凶犯我还真捉拿不得。”
那许时一惊,忙问为何。
李逍便道:“只因杀害令郎者是一个死人。”
“一个死人?”在座众人全部惊诧了起来,唯有许时面如土色。
李逍见状也有些许不忍道:“善恶到头终有报,许大人也不用过多忧虑,却先饮酒吧。”
许时再无话说,酒桌上也有些意兴阑珊,只李逍一人,多日不见酒星,拉着还要人陪喝。
那边苏以和铁匠还有小柳儿也聚在一起,他们吃得简单,苏以胃口也不好,并不多吃,不过简单用些,三人随意说些话打发时间,见顾轻风和李逍迟迟未归,苏以便知道一定是李逍又贪杯了,当下有些烦闷,便要出门。
铁匠忙拦住他,问他要做什么。
苏以道:“整天待在这屋子里烦也烦死了,我出去透透风去。”
铁匠闻说,忙唤小柳儿一起来扶苏以,苏以不由好笑道:“我肩膀叫人废了,腿脚还利索,我不要人扶的。”
说着竟自快步走到院子里去,铁匠一时拦不得,忙叫小柳儿一起跟着。
苏以虽受了伤,脚步倒快,不似铁匠瘸着腿,也不似小柳儿女孩儿身子弱,他几步便到了院中,那丫头仆役更不敢拦他的。
这晚上倒是好大一轮月亮,照得地上亮堂堂一片,何须点灯?
苏以有意甩掉后面的铁匠和小柳儿,出了李逍的院子,心想李逍是个酒鬼,见了酒不知要喝多少,到时醉了可不妙,便有心要去找李逍,却不识路,他又不想问这县衙中人,只约略估了方向,趁了月光,便往后厢房去。
却不想走错了道,却到了一处小花园里,那花园枯木横陈,看来却是许久没有人打理,却有一条活水渠,是上任县官留下的,苏以走近了,只见月光下居然还有几条小鱼在打转游乐,苏以见了不由一喜,又往前,却见一亭台,在月光下,却好似一天然戏台。
苏以上前,回看月影,忽有一阵自顾自怜的闲情来,到得亭中,又见自己水中人影。
他几日高烧下来,消瘦形容,却不复昔日光彩,可眼下也没什么胭脂水粉遮掩疲态,看着水中,又兼他肩膀处一阵生疼,身体虚弱,犹自的低烧未退,不由悲从中来,却思想自己的肩膀是决计好不了了,只怕治到后面,学不来关云长刮骨疗毒,却要做了一个断臂杨过。
想那戏台之上何曾有过断臂的名角?恨自己浑身的本领,想自己的花容月貌,念自己的身型婀娜,音如天籁,如此风采,却要再上那戏台不得,如何不泪流?
却又有些不信邪来,当下便在这亭中站定,却偏要做一出戏来。
只见他身一动,似弱柳随风,又见他开口,莺啼燕啭。
“这些时……把少年人如花貌,不多时憔悴了。
不因他福分难销,可甚的红颜易老?
论人间绝色偏不少,等把风光丢抹早……”
可知世上哪里却有断臂的杜丽娘?
苏以唱不得几句,便觉胸中气闷,全无气力,当下也不再唱,又对水自怜,却见水中人影愈发不像样子了。
正自烦恼,却见视角余光处竟有一人影,当下一愣,那人影却不走,竟往这亭中走来。
苏以奇怪,也迎了上去,却见是一姑娘,只见那姑娘穿一身黑衣,身材高挑,面容却普通,只一双眼睛大得吓人,苏以不知她是何人,却见她手里拿了一瓶药膏递了上来,那药膏瓶身上写着“生肌玉红膏”。
苏以见状,疑惑地问道:“这是给我的吗?你是……”
那女子却不说话,把那药膏硬塞到苏以手中,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苏以忙去追她,不想那女子脚步极快,转瞬间就丢了踪影,苏以追赶不得,正不知自己追到了哪里,忽听得背后有人呼唤。
“你不好好休息,怎么跑这里来了?”
苏以回头,只见李逍带着顾轻风正飞也似地到了他身边。
苏以置若罔闻,只是问李逍道:“你刚刚可在这里看见一个黑衣女子?”
李逍只是摇头,又问顾轻风,顾轻风也说不曾见过。
苏以便把手中药膏拿给他两个看,顾轻风见了,把药瓶打开,用手捻上一点,鼻子嗅闻,随后喜道:“这可是好药,那女子我们虽不曾见得,想来也是个侠女了,送你这药膏。”
苏以听闻付之一笑,却还是想着那姑娘的一双眼睛,也不知道她在那里听他唱了多久。
他们三人便同回了屋内,铁匠和小柳儿见了喜不自禁,道:“千面大人走丢了,叫我们好着急,不想和你们一起回来了。”
苏以听了脸上也不由有些羞躁,却张嘴斥问李逍道:“还不是为了你,你出去吃饭,带着大哥,却好没个节制,一定喝了好多酒是不是?”
李逍不知如何作答,顾轻风在一旁笑道:“是啊,好多酒呢。”
当下众人都笑了起来。
李逍苦笑几声,道:“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地方,就你最爱管我喝酒了,你又不是我妈,也不是我媳妇,不知道管我做个什么。”
苏以听了,气道:“这酒有什么好的,古往今来为酒误的事情还少么,我好心劝你,你不领情就算,以后我半点不敢管你这天下第一的捕快大人了。”
顾轻风看他俩又要吵起来,忙先拉住了李逍道:“是你喝酒不好,你怎么怪起苏以来了,正事不谈只顾喝了,你们也不要吵,我还有话没说呢。”
顾轻风在,他两个自不好像往日一般吵吵闹闹,当下都安静起来,听顾轻风言说。
只见顾轻风道:“我看那县官失了独子,只怕心中十分惨痛,却怕他做出没理的事来,李逍武功盖世我自然不担心他,只是怕你苏以,也怕铁匠,更怕小柳儿,这桩祸事只需略略一查,便可知道是苏以你叫了那许迟到了戏楼,那县官嘴上不说,心里不知恨成什么样子,要我看,此地不宜久留,明日我们就该一起回柳江去才好,况且不单说这县官,可别忘了,还有鬼见愁,还有,还有那白衣使在呢!”
李逍听了顾轻风的话,大惊失色道:“白衣使在?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说?”
众人皆是一愣,只因他们都以为李逍知道,这几日又忙于苏以伤势,竟没有一个记得向李逍传达的。
当下顾轻风才连忙把事情从头说起,从他们偶遇鬼见愁一直讲到火烧县衙,只把个李逍听得一愣一愣,也怪不得他遍寻罪犯条上那几个乞丐而不得,若是丐帮那却无怪了,只怕那些个乞丐藏于万民,整个县城的人都帮他们躲藏着呢,当下他真是不知道该哭该笑,也知道了顾轻风要他之前去十字街铁匠铺那边寻的女子是谁,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
李逍看着铁匠道:“你们活命谷的事,我也知道一二,毕竟你们活命谷最爱收纳的就是我捉了的犯人,却不知道叫我好生烦恼了多久,我还专门跑到刑部那里理论,说我辛辛苦抓的人,怎么隔一段时间就往江湖上跑,他们瞧我这个捕快不起,总不告诉我实情,后来我和苏以多加访探才知道了一二,白衣使的名字更是大得不得了,你却知道白衣使出现在这里为了什么?”
铁匠道:“左不过为了我们这些叛逃出谷的人罢了。”
苏以笑道:“白衣使才懒得管你们的,我看这县官怕是要出事。”
李逍也笑道:“是的呀,那许时来头也不小呢,他起先是做的京官,后来连遭贬谪才到这里,他原先也有几个儿子,都死干净了,他到了这地方,却是做了个好官,可惜有本事有良心的儿子都死了个干净,只留下个孽种,也由不得他不宠,我起先还奇怪,鬼见愁既然叫白衣使收编,那白衣使到底要算个朝廷编制,怎么便敢随便杀这县令之子,现在却明白,想来那活命谷中这许时已是上了‘格杀勿论令’了。”
顾轻风听李逍话语中,似乎对这白衣使和活命谷知道的不只一二,却似熟悉非常,就连苏以也起了疑心,李逍说的却是他都不知道的,唯有铁匠听了那格杀勿论令变了脸色。
只见他问李逍道:“可是那‘但求功成,不问伤损’的格杀勿论令?”
李逍点头,铁匠闻之,面如土色,顾轻风和苏以一再追问,他却才开口解释,原来那活命谷中却有个布告,只要上了那布告之人,活命谷中人见了不用报备便可杀之,那布告之上往往是些罪恶深重且难缠之人,白衣使们过些日子便会整合些人一同去揭令,揭了令,那布告之人不出十日便自消亡。
这格杀勿论令又与活命谷中平常通缉令不同,一来,上了此令者必须至少一位白衣使亲自领队杀之,二来杀活命谷通缉令上之人时往往要求不得伤及无辜,但是格杀勿论令上的却是“但求功成,不问伤损”,却允许有些额外的无辜人员伤亡的。
这铁匠却不知,这许时是犯了何等滔天大错,竟能招致这“格杀勿论令”,虽然许迟强抢了他女儿,他却也受过那许时恩惠,他刚从活命谷逃窜回家时,遇了那街边无赖叨扰,打他的秋风,他失手将那泼皮无赖打伤,告到官衙,却是那许时判得公正,叫他免受牢狱之灾,不然他刚出虎穴又要进火坑的。
李逍听铁匠此话,笑笑,却不说许时之事,反而问了一句话道:“你们说,一个人做了错事犯了死罪,但是事后他无限弥补,杀了很多坏人,又救了许多好人,那么这个人可以被赦免吗?”
这真是个好问题,但在场几个人都答不上来。
只有小柳儿开口道:“许迟害了我,难道以后他救了人,我就该原谅他了吗?他死了,我就是会开心得不行,我之前在县衙夜晚老是做噩梦,但是忽然有一天乱了起来,有人说那恶人死了,我只觉好不畅快,当晚便睡得好香,就算那时有人跟我说,他救了多少多少人,是个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我也还是要恨他,他死那一晚我也是要做一个好梦的。”
小柳儿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全部哑然,铁匠更是脸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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