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站台

　　林砚之将沈明的时光机模型放回箱子时，指尖触到一片干燥的花瓣。他俯身翻找，从箱底摸出个玻璃相框——里面是株压制成标本的向日葵，花盘中心的种子排列成精准的螺旋状，每个种子上都用银色墨水标着细小的数字：7、14、21……最后停在365。

　　“这是他毕业那年做的。”沈明奶奶端着两杯热茶走进来，水汽在镜片上凝成白雾，“他说向日葵跟着太阳转，就像时间跟着记忆走，‘每颗种子都是一天的刻度’。”

　　林砚之凑近细看，发现花茎上系着根褪色的红绳，绳尾拴着半块橘子糖的糖纸，正是铁盒子里那半块的另一半。糖纸边缘的折痕与铁盒里的完美吻合，像被人刻意撕开又小心保存。

　　“他总爱搞这些小把戏。”沈彻的指尖拂过花盘上的“365”，怀表在口袋里轻轻震动，表盘裂痕里的齿轮突然转到对应数字的位置，“这不是普通的标本，是他的时间日记。”

　　林砚之突然想起沈明实验笔记里的话：“当向日葵标本的最后一颗种子脱落，就是时光机启动的日子。”他数了数花盘上的种子，发现第364颗的位置空着，边缘还留着新鲜的脱落痕迹。

　　“昨天掉的。”沈明奶奶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颗饱满的向日葵种子，“早上打扫时在箱子底下捡到的，上面还标着字呢。”

　　林砚之接过玻璃瓶，种子上的银色数字是“364”，数字下方刻着个极小的齿轮图案——与怀表裂痕里的齿轮完全一致。他将种子凑近怀表，表盘的裂痕突然张开，像张等待喂食的嘴。

　　“它在等这颗种子。”沈彻的声音带着笃定，“364天，刚好是火灾到今天的时间。”

　　林砚之将种子放进裂痕，怀表瞬间发出嗡鸣，齿轮转动的声音与向日葵标本的螺旋纹路产生共鸣。花盘中心的种子开始自主脱落，落在桌上发出“嗒嗒”声，每落一颗，玻璃相框里就浮现出一段记忆碎片：

　　第7颗种子脱落时，是三人在实验室煮火锅的画面，沈明把最后一片肉夹给林砚之，被沈彻用筷子敲了手背；第14颗脱落时，他们在向日葵地里用卷尺测量花盘直径，沈明偷偷把卷尺拉长出半米，骗林砚之说“这株能长到两米高”；第21颗脱落时，沈彻发烧躺在宿舍，沈明和林砚之轮流守着，橘子糖在两人手心传了又传……

　　“他把每天的事都记在里面了。”林砚之的眼眶有些发热，看着第364颗种子在怀表裂痕里融化，化作银色的液体融入齿轮，“最后这颗，是留给我们的。”

　　沈彻的怀表突然弹出，悬浮在向日葵标本上方。表盘的裂痕里渗出金光，在玻璃相框上投射出完整的时间轴：从三人相识的第一天，到火灾发生的那个凌晨，再到今天——时间轴的末端画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窗外的橘子树。

　　“箭头指着的地方，应该有东西。”沈彻抬头看向窗外，夕阳正落在橘子树的第三个枝桠上，那里缠着圈和标本相同的红绳。

　　林砚之和沈彻走到院子里时，暮色已经漫过围墙。沈彻踮脚够到那个枝桠，发现红绳拴着个铁皮盒子，盒子上的锁是沈明亲手做的齿轮样式，钥匙孔的形状与林砚之的钢笔笔尖完全吻合。

　　“又是他的小设计。”林砚之将钢笔插进锁孔，齿轮“咔嗒”一声弹开，盒子里铺着层绒布，放着本烫金封面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三人组时间手册”。

　　笔记本的第一页贴着张三人在向日葵地的合照，照片上的沈明正把花别在林砚之耳朵上，沈彻举着相机，手指还没按下快门。照片旁边写着：“Day 1：今天捡到两个笨蛋，决定带他们搞个大新闻。”

　　“他总爱这么说。”沈彻翻到第二页，上面画着实验台的草图，标注着“砚之的咖啡渍位置”“沈彻的放大镜常放处”“我的橘子糖藏匿点”，每个位置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圈出，“连这些小事都记着。”

　　林砚之往后翻，发现笔记本里夹着很多零碎的东西：电影票根（三人一起看的科幻片，票根边缘写着“沈彻打了三次哈欠”）、食堂的饭卡（余额刚好够买三份糖醋里脊，是他们最爱的菜）、甚至还有片沈彻衬衫上的纽扣（备注“吵架时扯掉的，明天赔他新的”）。

　　翻到最后一页时，两人同时停住了。那页没有文字，只画着个巨大的向日葵，花盘里写满了“未完待续”，旁边用红笔圈出个日期——正是今天。

　　“他早就知道我们会找到这里。”林砚之的指尖划过“未完待续”，笔记本突然发出微光，空白处渐渐浮现出新的字迹，是沈明的笔迹：“去实验室的储藏柜，第三层有罐橘子糖，标签上写着‘启动燃料’。”

　　沈彻的怀表剧烈震动起来，表盘裂痕里的齿轮转得飞快，将暮色搅成金红色的漩涡。向日葵标本的花盘突然完全展开，脱落的种子在桌上拼出“储藏柜”三个字。

　　“看来我们得再回一趟实验室。”沈彻合上笔记本，发现封底贴着张便利贴，上面是沈明模仿林砚之笔迹写的：“别担心，我在时间的褶皱里等你们——附：沈彻的胡子画得太凶，下次改温柔点。”

　　林砚之忍不住笑出声，眼角却有些湿润。他将笔记本放进背包，抬头时看见沈明奶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布包。“这是阿明的实验服。”老太太把布包递给他们，“洗干净了，还带着向日葵的味道呢。”

　　实验服的口袋里鼓鼓的，林砚之伸手一摸，掏出个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橘子糖号船长沈明”，边缘还粘着片干枯的向日葵花瓣。

　　“他总说要当船长，带我们穿越时间海。”沈彻将金属牌放进笔记本，怀表的震动渐渐平稳，“现在，我们该起航了。”

　　回去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并行的时间轴。林砚之摸出颗新的橘子糖，剥开糖纸递给沈彻，糖纸被他小心地抚平，夹进了“三人组时间手册”里。

　　“Day 365：今天找到船长的藏宝图，准备出发。”林砚之在空白处写下这句话，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和记忆里沈明写笔记时一模一样。

　　沈彻看着他写字的侧脸，怀表在口袋里发出柔和的光。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沈明早就写好的序章——向日葵的种子会落在土里，长出新的花，就像他们的记忆，会在时间的褶皱里，开出更灿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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