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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议
望月峰山巅。
一道身影卓然站立其上，乌发随着夜风飞扬，一轮硕大的圆月在她身后缓缓坠入山间。
她垂首望向临水小院，一道略显单薄的人影在不知疲倦地挥拳，飞跃，拳法灵动飘逸。
一遍，两遍.....夜还很长。
直到力竭，他的姿势才终于与印象中相重合，一拳一脚皆带着势不可挡的锐意，少年长舒一口气，大大咧咧地席地而睡。
萝笙微微颔首，只一夜，他便已然掌握要领，天赋不可谓不强。
只是，她皱眉再次看向已然睡成一个“大”的少年，秋意寒凉，地上更是寒气上涌，他未曾筑基，身子也还是凡人之躯。
萝笙袖下指尖微动，一阵暖风托起凌灿的身子朝着屋内飞去。
少年似有好梦，唇角隐有笑意。
直到女子双眼微阖，感受着群山间升腾而起的灵气时，屋中安睡的凌灿才悄然睁开双眼，眼中璀璨如星河。
他就知道，师傅在暗中看着他。
......
“逍遥宗有五峰。”萝笙身子微侧，对跟上来的凌灿讲解着，“分别是望月峰、卧云峰、影月峰、千机峰和灵蘅峰。”
她说完便解下腰间灵鞭，一阵灵光闪烁，鞭子化为银剑浮于脚下。
“各峰之间距离颇远，待你筑基后，我再教你御剑之术。”她身形一动，稳稳站在剑身上，居高临下看着少年，“上来。”
凌灿一怔，随即嘴角微扬，耍赖地伸出手来，“师傅拉我，太高了，我来不来！”
他一头墨发被红色发带高高束成马尾，额前几丝碎发随风飘舞，不笑时清冷如仙，可一旦弯起唇角就如冰雪消融，满是少年的鲜活与明朗。
萝笙无奈地看着他，凌灿满脸无辜回望她。
女子最终败下阵来，伸出素白的手，“下不为例。”
凌灿心中微微一跳，手心不由自主发了汗，他不动声色地在衣上蹭了下，又蹭了一下，才握上师傅的手，她的手温润又清爽。
还不待他回神，女子稍一用力，凌灿凌空跃起，站在女子的身后。
银剑发出一道嘹亮的剑鸣，伴随着萝笙淡淡的提醒声，“站稳了。”
两道身影携着猎猎风声，骤然拔地升空，望月峰被踩在脚下，小院化作小墨点，连雄伟恢弘的摘星阁也不过少年指尖剪影大小。
凌灿止不住兴奋，拉着萝笙袖子高呼着，寂静的山间不断回荡着少年清越的笑声。
“师——傅。”少年肆意大喊着，“好——高呀！”
“师——傅。”少年转眼看向女子，用手在嘴边聚拢，“好——美呀。”
萝笙似乎受到感染，精致的脸上也勾起一抹浅淡笑意。
少年呆呆地看着她，他们二人的发在风中缠绕在一起，他突然想起昨日师傅逐渐靠近的鼻息，心跳加快了几分。
他低垂着眼眸，沉默了下来。
女子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凌灿突如其来的安静，这个年纪的少年，她完全读不懂他的心思。
萝笙试探地开口，“昨日你面色虚弱，给你的灵药吃了吗？”
少年闷闷的声音传来，“吃了。”
他是凡人之躯，仙药对他来说效果迅猛无比，今早他的伤口便已痊愈。只是失血过多，偶而还会有眩晕之感。
话间，他们经过一截断裂的孤峰，萝笙指着它，语气冷了下来。
“这是‘玄霜顶’，逍遥宗的最高峰。”她看向峰顶的断壁残垣，想起掌门在此神魂俱灭，唇抿了起来，“此峰太过险峻，未有弟子在此修炼，唯有贵客临门时，才会开启此地。”
凌灿凝眸看向那倒塌的大殿，只见“清和殿”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在那歪掉的牌匾之上。
在接下来的路途中，萝笙向他分别指了宗内其他的山峰。
其中望月峰主杀伐、卧云峰主刑罚、影月峰主传信、千机峰主炼器、灵衡峰主炼药，众峰各司其职，只是如今卧云峰峰主元虚身死道消，各峰座下弟子也只余数十人，人数最少的是望月峰和灵蘅峰，只剩三两人。
“我们此次要去的是千机峰。”萝笙转头看向他，“郝长老一辈子痴迷研究阵法，哪怕你已拜入我门下，也不可放弃阵法一途，日后可时常来此请教。”
凌灿点头，“弟子记下了。”
萝笙又开口，“你如今已是炼体六层，往后的境界还有筑基、结丹、金丹、元婴、化神，修炼也不可懈怠。”
凌灿震惊地看向女子，心中不禁感慨着，师傅的天赋果真是强大，她看上去不过双十年龄，实力却达至巅峰。
女子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淡淡道：“修炼至结丹期，容貌便会定格在那一刻。”
少年浮想联翩，若他中年才踏入结丹期，那岂不是看上去比师傅老了？
他急忙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后，顿时觉得时间紧迫了起来。胡思乱想着，耳边的风声渐歇，凌灿这才抬起头，打量起周边来。
只见群山云雾缭绕间，一座银白色大殿坐落在山谷之中，只是不知大殿是何材质，竟在阳光的折射下，反射出如金属般锋利的冷冽白光。而在大殿正上方，“千机阁” 三个大字悬于匾额之上，流光溢彩，与下方冷硬的殿身相映，既凌厉又暗藏玄机。
从上往下看去，一层层木阶直通大殿，却见一个个人形机巧端着茶盏或笔墨，在那木阶之上往来奔走，十分繁忙。
“这些木傀皆是由郝长老设计。”萝笙看向满眼新奇的少年，轻声为他解释着，“是由独特阵法驱动，日间琐事它们都可打理。”
萝笙快步走上台阶，一旁的木傀纷纷停步，低下僵硬的头颅，行过礼后才继续穿梭。
凌灿一边观察，一边听着女子的解释。
“只是在穷奇之战时，已毁去大半，加之制作工序繁杂，成本极高，现在并不足以让每个峰都能使用。”
凌灿暗暗点头，恰好此时一个木傀从他身前经过，他定睛打量，发现它整个身子都是由一种特殊的黑色木材制成，泛着一层如铁的冷冽光泽，若不是师傅说它是木傀，他还以为它是金属制成的。
它的制作成本高，想来也是因为这木材奇珍。
少年沉思着，若是能改善阵法，让普通木材也能承受阵法之力，那岂不是能大量生产。
他摸着下巴盯着木傀，木傀被他挡了去路，竟似有灵智般迟疑不前，就那样僵在原地。一人一傀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直到台阶最上方的女子轻唤一声他才回神。
凌灿三步跨作两步，跳上台阶，冲着萝笙嘿嘿一笑。
“怎么，对这木傀感兴趣？”女子侧脸看向他，语气平淡。
“嗯！”少年重重一点头。
“郝长老已将木傀阵法放置于藏书阁，内门弟子都可自由翻阅。待今日事毕，你可以借来研习。”
“真的吗？”凌灿兴奋起来，拉着萝笙的袖子喋喋不休起来。
“师傅，还有别的阵法吗？”
“千机鹤的阵法也有。”萝笙目视前方，淡淡回应。
“师傅，那我也要借回去。”
“师傅，...”
“师傅，...”
萝笙揉了揉眉心，短短一段距离，少年已经畅想把整个藏书阁的阵法都搬空了。
她轻轻扯出了袖子，回首看了他一眼，少年的心思活泛，情绪时忧时喜，变幻不定，她已快跟不上他跳跃的心境。
萝笙轻叹一声，难道是自己老了吗？若按人间年龄来算，她姑且能算他老祖了。
临到殿门，萝笙正色起来，轻咳一声，对着身后依旧意犹未尽的少年轻道：“收声。”
少年悻悻闭了嘴，急忙收敛神色。
他一身黑底描金的劲装，显得腿长腰细，十分利落，只是身量还未彻底长开，身姿单薄，静静站在萝笙身后，如一柄尚未出鞘的剑。
萝笙看向沉静下来的少年，才微微点头，带着他踏入门槛，进入大殿。
“弟子萝笙，携徒凌灿，拜见师叔！”萝笙敛袖躬身，双手抱拳行礼，语气恭敬。
凌灿上前一步，掀袍跪地三拜，朗声道：“徒孙凌灿，拜见师祖！”
“免礼！”上首之人轻轻拂手，一阵暖流轻托于凌灿膝盖，将他从地上扶起。
凌灿这才抬首看向他，郝长老面容约莫三十出头，一张国字脸略显严肃，只是他脸带笑意，又十分和蔼。
郝长老眼含赞许，冲着凌灿笑着点了点头，又转眼看向萝笙，“你倒是收了个好徒弟，我观他灵根，不比你当年的弱。”
说完他又瞪向黄又凡，“你看你，师妹都当师傅了，你还这么吊儿郎当，不知也去山下拐个天赋强，不要钱的徒弟回来！”
黄又凡正喝茶看戏，不知怎么话题拐到他身上来，呛得一大口在喉间，他手忙脚乱地抚胸，却还是大声咳嗽了起来。
他身旁的千机峰大弟子云怀安见状急忙帮他拍背，还不忘对着坐于上首的郝长老使着眼色，“师傅，‘不要钱’是多余的。”
郝长老一吹胡子，也不再理睬他们，只和蔼看着萝笙，“笙儿，你先坐。今日叫你等前来，也是有要事商议。”
萝笙微微颔首，径直坐在黄又凡旁边，凌灿略一沉吟，沉默地站在女子身后。
郝长老看众人皆已落座，他端起茶轻抿一口，才缓声道：“又凡因‘万象幻境’来找我几次，我明白依照逍遥宗现在的情况，墨守成规已是不成了。”
“只是，眼下还有一些问题摆在我们面前，幻境若开启，一天便需要一千灵石，而且...”
座下众人皆沉思着，萝笙环视一圈，清亮的声音打断了郝长老：“灵石，我这里有两万五千块，如今灵脉现已开启，灵矿也可以开采了。”
说起来，这些灵石还是天剑门掌门连带着门下弟子一起送于她手上的，想到此，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郝长老轻轻点头，“可我们一月之期，需要还五万灵石。”
“师叔，我建议目前所有的灵石皆用于开启幻境，再让幻境来替我们挣五万灵石。”萝笙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这样是否风险太高？”郝长老沉吟着，“若我们在一月内凑到两万五千块灵石，直接还与合欢宗岂不更好。”
“以如今局势，不破釜沉舟根本不可能凑足剩余灵石。”萝笙声音尖锐起来，“不靠自己，难道又要借吗？”
黄又凡拉了拉她，又看向上首愣住的师叔，脸上露出忧色。
郝长老身形衰败了下来，他脸带苦涩，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可是，幻境出了问题，我需要时间。”
萝笙站起身来，惊愕道：“什么？”
黄又凡闻言摊在椅中，幻境出了问题他昨日便已知晓，只是他不敢相信竟连郝长老也会觉得棘手。
“师傅，不如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云怀安忧虑地看向他的师傅，徐徐安慰道。
“哎...”郝长老长叹一口气，他抓着头发，面色焦躁不安，“说起来，幻境是出了问题，可最头疼的是，我并不知道问题的所在。”
黄又凡探出头来，虚心问教。
“要不抽掉阵眼，让幻境重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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