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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雁
踏入北疆边界时,已是四月初。
李妄舒还记得刚出发时阳光打在身上是何等的舒服,暖洋洋的,像是被暖风包围形成的一层防护罩,在太阳下待久了甚至还有微微的汗意。
眼下走在路上只剩下了寒意。
她打了个寒颤,暗自腹诽这该死的天气,又把身上的斗篷紧了紧,扭头看向马背上的几人:“你们还好吗?”
“我没事!”宁羽从方尘的斗篷里探出一颗头来,又被方尘按回去:“小孩子老实待着。”
没说完的话从斗篷里闷闷的传出来,“北边更冷呢,我们都习惯了。”
方尘看着手里的地图,手指顺着把已经走过的地方连成了线:“快了,前面就是归雁城了。”
归雁城,李妄舒要去的地方。
这座城镇在沧州东北部,历来有重军把守。与宁羽家乡永宁镇不同,永宁镇北部有群山环绕,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而归雁城北部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若不是军队把守,乌纥轻而易举就可以进入大齐境内。
“艹!什么意思?让一个女人过来?朝中的人都死完了不成?”
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带着愤怒:“她一个黄毛丫头,能做什么?来了不就是送死吗?”
男子怒气冲冲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越想越气,握住杯子的手布满青筋。
陈砚之看着手中刚送来的信报满头黑线,他本指望能派来一个多少有点用的,好歹别来了就被吓走。谁知来的是个女子,信中还用了大段夸张的文字来称赞让他放心。
“……”更不放心了啊。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时间,眼下那女子马上就要到了,再去信也来不及,他把信件收回,拍拍男子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发怒:“先去通知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再说。”
城门口的旗帜在风中凌乱,残破的旗帜不复原本鲜艳的颜色。守城的士兵面无表情,上前拦下几人。
方尘递上了文书,士兵看完文书后抱拳行礼:“国师大人。”看向李妄舒时带上了迟疑,“呃……将军。”面前的女子看着还没有自己的年龄大,文书中说她是新上任的将军,他很难不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
不管如何,文书上白纸黑字还盖着章,上面派什么人来也不是能他管得着的。“几位请跟我来。”士兵做出了请的手势,李妄舒倒也没在意,示意过后便跟着进了城。
她的目光在四周打量,和扬州的青砖瓦墙不同,城中建筑较为低矮,多以黄土与石块筑建,墙体斑驳,有风雨侵蚀和箭簇划过的痕迹。道路两旁零零散散有几个叫卖的商贩。
路上断断续续有几位居民和这位叫阿远的士兵打招呼,都被阿远一一笑着回应。
又一次被一名老人问好过后,李妄舒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他们不怕你们?”她在扬州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这么平常甚至是略显调侃地和官兵说话。
“没有战乱的时候偶尔会帮他们做些事,时间久了和城中百姓基本上也都认识。”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礼:“属下失礼。”
李妄舒轻轻摇头,没打算计较:“无事。”
也有不少人对李妄舒投来好奇的目光,她没有说话,只是对他们回了个笑容。
她又和阿远搭话:“城内一直如此吗?”
“听老人们说,十几年前就是这样了。”阿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刚来几年,算不上很熟。”
营地依旧在城北。踏入房门的瞬间,原本有些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李妄舒感到有无数道目光向自己看来,有打量、质疑、轻视、甚至是敌意。
左侧抱臂的彪形大汉一声嗤笑打破了沉默:“哼,小姑娘细皮嫩肉的,还是赶紧从哪来回哪去吧。”
没有人再开口,只是沉默的看着李妄舒。李妄舒仿佛没听见大汉的话,目光平静的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主位的陈砚之身上,她认得这个人,小时候父亲回京,除了父亲,她最喜欢的就是让陈砚之带着她玩,许久不见,面前的人沧桑了很多。
她略微颔首,声音清亮不卑不亢:“陆昭,奉陛下之命,前来接管北疆军务。”
大汉还想开口,被陈砚之抬手制止,面前的少女刚进门就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很清楚是什么,就像许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李渡那样。
那时他还是个毛头小子,李渡也不过刚刚上任。他和别人起了争执,双双被叫去领罚,也是在一间屋内,李渡逆着光走了进来。
他马上便否认了这个想法,人死怎么能复生呢,十一年前,他偷偷回到京城,见到了诫园内那两座小小的墓碑,上面清清楚楚刻着两姐妹的名字。
他倒希望两位小姐能够活下来,躲的远远的,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他向李妄舒致意,语气公事公办:“陆将军,事关军情,虚礼就免了,只是三军将士,皆需凭本事立足,你初来乍到,如何服众?”
李妄舒闻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向前几步走到厅堂中央的沙盘前,这是归雁城及周边地区的地形微缩模型。
她伸手指向沙盘上一处不起眼的谷地:“这里,是不渡川。”她的手指顺着往下滑向一条蜿蜒的河流,“汛期将至,水位上涨,堤坝需要提前加固。”
手指最后点在不渡川北面属于乌纥的一片区域内:“据我所知,乌纥的主力目前正集结于此,但他们的粮草补给线过长,凶猛只是表象,后勤已是疲惫。”
刚刚响起的议论声彻底归于平静,这些信息不是一个初来乍到的丫头能信口胡诌的。所有人都紧紧盯着李妄舒,有的甚至把手放在了随身佩剑上。
大汉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这是军中机密,你怎会知道?!”
都是方尘在路上给她恶补的,李妄舒心道。
她转头看向大汉,神色坚定:“判断敌情,靠的是眼睛、耳朵,还有这里。”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而不是凭空猜测,或是仅凭性别就断人高低。”
大汉很是生气,他感觉自己被面前的小丫头看扁了。碍于那么多人在场,他也只是出声回怼:“口说无凭,你拿什么来证明?”
这也是李妄舒所担心的,她初来乍到,所知道的一切都停留在话语上。她不了解乌纥那边的具体作战方式,轻举妄动不是个好办法,搞不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面上依旧平静无常,这时候要是面露慌乱,她在这里才是真正的完蛋。
她直直看着陈砚之,顺着大汉的话往下说:“口说确实无凭,我初来乍到,对乌纥的了解确实生疏。不如请陈将军选出几位好手,与我一同去不渡川实地勘察,加固堤坝守势。若能在勘察中窥得乌纥补给线的破绽,或可规划一次小规模的突袭。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不就知道了。败了,我一力承担;成了,功劳是全队将士的。”
她又看向大汉,平静的语气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严:“证明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我不是来这里镀金的。我只问你,不渡川若是决堤,最先淹没的是我方营地,撤离路线你规划好了吗?再者,乌纥斥候最近一次出现在归雁城北方是什么时候?最后,据我所知,归雁城近几年只守不攻,城内现有的兵力,还能支撑几场守城战?”
她每问一句,就上前一步:“你若是全部答得出,我敬你是条心系全军的好汉,我给你赔罪。你若是答不出——”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就给我闭嘴!记住,我奉的是皇命,掌的是虎符,我来这里的唯一任务,就是带你们打赢,然后活下去。”
陈砚之目光复杂的看着李妄舒,面前的小将领和之前来此的废物玩意儿有着明显的不同,眼下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的回话。
“说的好听,谁知道会不会和之前的那些人一个样。”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李妄舒目光扫过去,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她非但不怒,嘴角还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既有质疑,不如亲自来见证,勘察的事,算你一个。”
大汉还想再说什么,被陈砚之出声制止:“洪平。”
大汉识趣的闭了嘴:“是。”
“天色已晚,眼下不是勘察的好时机,将军不如先行休整,明日再去,我会选出几人一同前往不渡川。”他向李妄舒颔首,既然来了,就让他看看这小将军究竟能不能成气候。
回到住所,李妄舒才察觉到手上黏糊糊的全是汗,她看着手心出神,直到上方递来一道帕子,她抬头,是方尘。
“擦擦吧。鹤云带着小羽出去打算买些东西,等下就回来。”
“师叔。”她卸力倒在床上,继续盯着房顶出神,“不渡川不能只靠固堤,汛期如果太猛,堤坝的效果甚微,有没有什么办法是能够疏通的。”
“嗯?这个你最好还是先去现场看了再说。”方尘眼前一亮,“你知道吗,之前派的人到了这里就鬼哭狼嚎的,跟你压根没法比。”
李妄舒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她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说道:“说不害怕是假的,可我既然来了这里,就应该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而且能感觉到,他们排斥我,不全是因为我的身份,只是觉得皇帝让我来,摆明了是不重视他们。他们心有怨言,自然不快。”
她把话头转回了不渡川上面:“如果能引流到乌纥的补给线上,水流不一定致命,但他们本就过长的运输线速度会变得更慢,届时引起慌乱,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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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的知识如奶油般化开
bro你赢了,赢的很彻底,而我将从28楼展开我隐形的翅膀,猛攻1楼混凝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