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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爱抚皇后,自然有力气。
殷玦从未想过,被父皇视若性命、昼夜所服的大还丹中藏着剧毒。
应黎不过寥寥数语,竟令她脊背骤然生寒,寒意瞬间爬遍全身。冷汗自鬓侧无声滑落,片刻后,她眼中泪水汩汩而出。
她哭得厉害,喉间渐渐溢出细碎呜咽之声。眼眶红通通一片,泪珠一颗接一颗,悄然砸在应黎的手背上、衣襟上。
她抬手欲抹,反倒越擦越多,像泉眼决堤,源源不断,哗啦啦地落下来。
起初是压抑的抽泣,不多时,她再也绷持不住,猛地抱住应黎,哭得近乎失声,哭得撕心裂肺。
惊恐如潮水般漫上来,将她淹没。
见她如此失控,应黎料想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这小皇帝怕是自己也吃了。
倒也不能怨她,毕竟人间帝王爱长生,自古皆如此。昔年秦皇遣徐福率童男童女出海寻仙药,故而先帝炼丹,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应黎抬手替她擦泪,“哭什么?吃了便……”
他话还没有说完,殷玦忽觉得胸口翻涌,身形踉跄,倏然弯腰跪地。她五指张开,抚摸着喉咙,脸颊涨得通红,气息更是紊乱。
见喉间被异物堵住,殷玦掐着脖子,却是无用,恶心呕吐之感自胃部急速翻涌上来。
她不想在应黎面前如此失态,试图咬唇压抑,却压不住这股来势汹汹的呕吐感。
不能让他看见。
她自己都受不了这等腌臜之物,更何况应黎?
她头垂得极低,肩膀一抖一抖,僵硬着身体跪在有些冰冷的青石砖上。
半晌,她闭着眼,压着嗓子逼出带着哭腔的声音含糊说:“你出去。”
应黎瞬间愣住。这等情形之下,他如何敢让她独自待着?
他当即伸手去掰她的脸,语气不由自主地沉下来,“让我看看怎么了?”
他早就自万方处知道小皇帝身娇体弱,激动时特别容易犯病。故而,并不意外殷玦眼下情况。
“滚出去!”
殷玦嘶哑着去喊,伸手欲推,应黎纹丝不动。
但她这一推,反倒使得自己耗尽了力气,整个人瘫软坐在地上,再也忍不住,终究是颤着身子,哭着吐了出来。
满腔的委屈与惊惧,混着哭声,全数从喉咙处翻涌出来。
她边哭边干呕,涕泪横流,汗水与泪珠黏在一起,糊在脸上,湿漉漉一片,狼狈不堪。
她浑身止不住地战栗,呼吸断断续续,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几欲窒息。
脑海中仿佛被密密麻麻的万千细针扎着,眼前一片模糊,连近在咫尺的应黎都看不清楚。
心口狂跳,好似下一秒就要炸开。她大口大口喘息,身体软得几乎不受自己控制,慢慢倒在地上。就连手指都失了力气,徒然抽搐萎缩,成了爪状。
许久,她才断断续续挤出几句话,“这……这些年,我……我想父皇、母后时,就……就会偷偷吃一颗。”
声音孱弱,似秋冬残败之叶,“我只是太想他们了。”
想到应黎所说的鹤顶之毒,她悲从心头起,“我是不是快死了?”
她语无伦次,全无平日冷静沉稳,整个人仿佛三魂离了六魄,只余求生本能:“我不想死。”
“应黎,我不想死。”她满面泪痕,泣不成声。
应黎伸出双臂将她整个人紧紧扣在怀里,轻抚拍着她后背,声音低沉而温柔,“别怕,冒犯了。”
他一把扯下殷玦头上厚重的白玉旒冠,又摸至她腰间,解开她繁琐的帝袍,单留下粉色心衣,以免她气血不通。
又替她擦净面上的狼藉,指腹重重碾过她湿润的唇珠,方才用手掌覆盖住她双眼。
“张嘴。”
下一瞬,应黎垂眸,抬手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冒出,他毫不迟疑地将食指送入殷玦口中。
殷玦本能含住吮吸,带着腥甜的血滑入喉间,被她吞咽下肚。她舌尖无意间擦过应黎手指,引得他身体一颤。
殷玦也不知自己咬了多久,只知晓殿中寂静无声,仅剩她渐渐平复的呼吸声。
待她虚虚地拨开应黎覆在眼前的手掌时,入眼便是他额上两个月白色的龙角,正闪着光泽,而他耳垂染上一片薄红。
殷玦浑身仍旧冒着细密汗珠,指尖还在打颤,胸膛起伏着,却已比方才安稳许多。她眼角、睫尖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苍白面颊却悄悄透着一抹血色。
应黎发觉她缓过来,打横抱起她至榻侧坐下。见她乌发散乱,更有几缕发丝许是被汗湿了,黏在腮边,不免为她理了理。
殷玦肩背绷紧,瑟缩一下,应黎方觉得有些不对。扯过蚕丝锦被盖在殷玦身上,应黎才问:“冷不冷?”
殷玦蜷在被中,只露出一张脸来,摇了摇头。她抬眼看他,眸中仍是惊惶。
应黎抬手扣住殷玦细瘦的手腕,探了她的脉搏,方放下心来,才问?:“大还丹的方子,是何人所献,你可还记得?”
说话间,他从案几上取来素白净帕,俯身替她擦拭脸上的残留泪痕。
被他这一安抚,殷玦眼眸中的水雾渐渐散开,“我想想。”
她轻闭双目,忆思良久,终是摇头轻叹,“毫无印象。我只记得忽然有一天父皇自梦中苏醒,第二日便开始求仙问道。”
她能判断大还丹无延年益寿之功效,是因为在没有遇到应黎前,她已然要命不久矣了。
思及此,她忽而张开双臂环抱住应黎脖颈,下颌轻枕在他肩膀上。
太近了,近得应黎甚至能感受到殷玦滚烫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间。轻轻的,热热的,像一簇旺旺的小火苗,顺着肌肤一直往上,烧得他额上那对月白龙角隐隐发烫。
更遑论,他方才情急之下褪尽了殷玦衣衫,只余贴身小衣。如今锦被将她身姿半遮半掩,光滑细腻的后背,他一览无余,甚至触手可及。
但他没有推开殷玦,反而用掌心轻轻覆上她的后脑,温声道:“大还丹之毒,并非不可解。相信我?”
“嗯。”
“你又吃了多少?”
“我不大记得。”
殷玦目光落在面前这对透亮发光的月白龙角,终究是忍不住,如被蛊惑,鬼迷心窍般伸出手。指尖悬在空中,迟迟不敢落下,只好虚虚去描摹其弧度。
应黎有话要问,恰在此时低头,不想与殷玦指尖碰了正着。一股酥酥麻麻之感瞬间自额角往下,轰然漫过全身。
似是一股撩人之火,烧得他四肢百骸俱颤。他呼吸一窒,闷哼一声。
殷玦却似未觉,仍不放手,甚至得寸进尺将那一双龙角握在手中,细细把玩。带着好奇与玩心,自角尖起,一寸寸往下,指腹更是来回摩挲着。
终究是摸到了,她十分心满意足,丝毫不顾应黎已然无法再受刺激。
应黎脊背绷成一张满弦的弓,脖颈猛地后仰,青筋暴起,额上热汗如珠滚落。他下意识想收回,却发现殷玦握得太紧。
龙角在殷玦掌心愈发颤抖,每动一下,都令应黎血脉喷张,几欲失控。
他双眼松怔,自喉间溢出一声极低的喘息,又被他死死吞回。“别碰了。”声音都不成调子,满是压抑的克制。
殷玦却欺身上前,与他贴得更近,凑到他耳边,问:“神仙哥哥说什么?”
声音软软糯糯,应黎脑海顿时轰鸣一下。也不过一瞬,他便觉血液沸腾,双眼失焦,似有发情之症。
殿内不能再待了。应黎强忍错乱呼吸,咬着牙,声音低哑,灼热,“殷玦,松手。”
殷玦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这龙角委实碰不得。
她睫毛轻颤,悄悄松开了手,却又忍不住弯了眉眼,嘴角噙笑。
应黎霍然起身,方才还灼灼生光的龙角已隐藏不见。他背过身去,耳根红得滴血,带着几分懊恼,哑声开口:“我唤人进来服侍你沐浴更衣。”
殷玦倚在榻上,细长指尖拉住他衣摆,“宫人不知晓我是女儿身。”
“你闭上眼,为我穿,好不好?”
应黎被这一言钉在原地,良久,喃喃开口,“你自己应当能。”
殷玦语气蔫了下去,软软垂着头,“可我现在没力气。”
应黎忍不住愤愤道:“你方才很是有力气。”
殷玦闻言,带着几分促狭与无赖道:“朕爱抚皇后,自然有力气。”
自从打算立应黎为后,她可是让万方找了许多话本子来看。现在,可谓是颇有心得。
应黎听她如此嬉闹,知晓她已然缓过劲来,轻哼一声,掩去方才的狼狈,“我先回宫换件衣袍,你自去沐浴。”说罢,提步欲出。
殷玦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他手腕,用唇轻轻一碰,又捏了捏,叮嘱道:“你快些。”
应黎脚步微顿,侧首看她一眼,点头应了一声。
殷玦沐浴后,恰得万方前来奏报:“陛下,銮驾已备好。太后要亲送镇国公,陛下可要同往?”
闻此语,她当即便道:“自然要去。”她自浴桶中起身,擦干水珠,换好衣袍。
应黎见状,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隐约觉得今日与殷玦举动有些越界,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总归他也是一个懵懵懂懂初生龙,虽是活了多年,也不过身处混沌之中,对世间之事多有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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