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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对廉贞台的业务,尹凌看起来比唐芜还要熟。
熟练地存榜、盖印、调校传送阵法。
片刻功夫,二人便站在了岱舆郡泰远领的廉贞台分部。
“奇怪。”尹凌环顾四周,有些疑惑。
分部是一处隐于市井的宅邸,传送阵法设在天井,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有人来向他们收取启用传送阵的费用,与七星楼内部靠宗门大阵直接汇集天地灵气运作的传送阵不同,这些通往大梁各地的传送阵法,都是需要灵石做车票的。
哪怕泰远领这样偏远的地方,也该有一位筑基修士驻守才对。
没人打理的花草枯败伏倒在盆景之中,内室的门大开着,对外的大门却紧闭,正厅里陈设整洁,客室罗汉床的小几上还摆着两杯凉透了的茶,仿佛喝茶的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确实奇怪。”唐芜指尖抹过桌上薄灰,“你还记得这张榜是什么时候贴在廉贞台的吗?”
房间里没有打斗痕迹,但也没有驻守修士的法宝和积蓄,除了凡物家具,完全空空如也。
尹凌稍作回忆:“我第一次去时就在了。”
那就是起码一周之前。
唐芜有点头疼。
重置前揭这张榜的不是她,不是男主,时间也不是现在。
而是在仙考结束的半个月后,来的人在这寒泉之下发现了一条小灵脉,作为凭运气暴富的典范广为流传时被她得知。
虽然她不是冲着灵脉来的,但一个普通的探查任务也搞得这么复杂。
该说不说,男频男主全自动闯祸机的属性还是太强了。
当他白月光最大的困难就是太卷,根本没有躺平的机会。
逛完一圈,没有任何有价值发现的尹凌揉了揉鼻子,指向紧闭的大门:“出去看看?”
唐芜点头,把门打开一条缝,两人闪身而出。
街上十分冷清,明明刚过十点,日头正好,却连个闲逛的人都没有。
刚还支起的几扇木窗,见到宅邸有人出来,也立刻砰砰几声全数关上了。
没有线索,尹凌只能凭现状瞎猜:“官府禁行?还是疫病?”
唐芜没有说话,目光转向街角。
那里忽然嘈杂,尘土飞扬间一队人马匆匆赶来,转眼就到了宅邸前。
为首的不知名球状物被马镫一绊,摔在二人面前,他浑不在意地顺势往前一扑,就要去抱二人的腿。
唐芜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那球状物扑了个空,丝毫不见滞涩,极为流畅地声泪俱下:“钱某千盼万盼,可算把二位仙人等来了!”
好典的姓,好典的体型,感觉十本书里有十一个这样炮灰,开口的下一秒就要骗他们去死了。
没等她吐槽,尹凌先制止了对方不知所云的吹捧:“说人话。”
只见自称姓钱的球拍拍膝盖的灰,站起身时已是笑脸相迎:“是钱某太激动,失仪了。”
“原先这里的仙人去了泰远山中,至今没有回来。我心有不安,却又实在不知如何联系仙门,只好派人日夜注意这里,一旦有动静,便通知我赶来。”
和唐芜交换了一个眼神,尹凌继续追问:“见你又哭又笑,可知道出了什么事?”
袖中的微信符微微震颤,他不动声色地摸过表面。
【百丈之内都是凡人,没有修士。】
“我乃此地乡官,二位有所不知,那一眼寒泉本是此地特色,但半月前,突然变得极寒刺骨,进山之人皆被冻伤,走得慢些,就成了山间的一座冰雕。我知晓此等异象绝非凡事,便托仙人前去查看,没想到他再没有回来。”钱姓乡官谈起此事,不免唏嘘。
“现在城中流言四起,大家都说有寒灾将至,人心惶惶,白天都没有乡民敢出门。”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怪事。】
微凸的墨迹和他心中所想一致,尹凌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决定先诈他一诈:“五月飞雪确是怪事,但还不至于让人怕得足不出户,你还有什么隐瞒?”
乡官浑身一抖,哀叹着俯身而拜:“仙人手段果然不是钱某可以臆测,随我来吧。”
骑马出城二十余里,寒气渐盛,一座与隐麟镇差不多规模的小镇出现在眼前。
“这里就是泰远山脚下最近的镇子,二位,自己看吧。”乡官勒住马缰,似乎不愿随他们一起进入。
说是镇门,其实就是土坯堆出的口子,上面覆盖着大片深褐色的痕迹。
这种深褐色一直蔓延到街道家宅之中,一片一片,一团一团。
如同某种令人作呕的污脏。
但这种深褐色没有任何味道,只是让人本能地不适。
尹凌突然想起小时候大伯教他分辨兽肉时的顺口提到的话。
人是最难误食同类的种族。
因为人对同类的尸体有着生物本能上的回避,哪怕视觉嗅觉都没有警示,直觉也会不断将恐惧和不安灌输到你的脑子里,告诉你,这就是人的尸体。
就像这些脏污,没有味道,没有尸骨,但他就是能很清楚的知道,这里死过一个人。
每一个,都是。
这一镇的人都死了!
尹凌险些呕吐,他死死地捂着嘴,扭过僵硬的脖子,看向身边人。
唐芜在轻轻地笑,微微眯起的黢黑眼眸中没有笑意。
她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轻松语气对他说:“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不等他追问,唐芜自顾自继续加快了语速,就像她每次脑海中思绪过多时那样。
“修仙界只有三种散修,一种是超级天才,自有大奇遇助其修行,一种是炮灰,没有宗门依靠,只能勉强修行。“
“最后一种是邪修,没有资源就创造资源,啖人血肉炼人神魂,将恃强凌弱演绎到极致高高在上完全不把凡人当人万死莫辞的畜生。”
尹凌一家曾经的血案并非剧情天选,而是这片大地上,到处都是这样的地狱。
这就是只有持刀神经病的修仙世界。
放眼望去,深褐色遍布整个小镇,尹凌向来冷静的声音中搀着怒气:“他们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唐芜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此地天道形同虚设,杀生业果不过天灵盖上雷霆一道,救苦祛难反而因果甚大,逢大境界必然遭劫。”
她从芥子须弥袋中抓出一把上品灵石,敛起语气中的挖苦,平静陈述:“今日我便让你看看,天道的嘴脸。”
灵气如匹练,被她凭神识全部压进经脉之中,强行炼化。
头顶一暗。
尹凌仰头望去,万里无云的天空中雷云汇聚,压城城摧的黑云盖顶而来,似乎要将出言不逊的少女就地灭杀。
筑基成,雷霆落。
森然的天劫雷霆仿佛撕裂天幕的神剑,执掌因果裁决的权柄,以震彻苍穹的轰鸣鼓点,要叫天地万物俯首。
“这就是你我救那一家人引来的因果。”
唐芜面不改色地望着劈落的雷霆,脸色有些怀念。
太对了,就是这个味儿,她当年从白月光必死的命运中挣脱后,每个大境界都会挨雷劈,若是不来,还显得她剧情系数改变不够大。
甩出两枚瞬身符,她一跃腾空,相比起来无比渺小的身形,就这样迎上那道声势浩大的雷霆。
不过天谴,不过天妒。
天道,就凭你?
当年渡劫时三灾齐至,不也没能奈何得了她?
符箓自行飞出芥子须弥袋,化为一把黄符仪剑,唐芜握住剑柄,对着雷霆逆斩而上。
小小的一把符剑,却让九天上劈下的雷霆不能再近分毫。
细微的裂痕出现在雷霆底部,随即撕裂为漆黑的狰狞伤口,贯通了整道惨白的雷霆。
一击之下,天劫粉碎,雷云辟易。
气机远荡三百里,再现朗朗晴空。
尹凌扒着屋瓦翻上房顶,一跃而起,接住如坠鸟从半空落下的唐芜。
两人一起摔在屋舍废墟中,砸出好大一个坑,幸亏练气阶段灵气锻体,有了缓冲,从二十米高空摔下来也没有伤筋动骨。
结结实实垫了一下,尹凌松开揽她的手,揉了揉后腰,龇牙咧嘴:“你也太生猛了。”
硬挨一发雷劫,唐芜也不是毫发无伤,她窝在原地动弹不得,闻言低哼了一声:“英才亦遭天妒,你以后也一样,要被雷劫追着跑。”
挨雷劈,也算是男频男主的一个保留项目吧。
她接着说:“所以就别指望这贼老天,能给杀人如麻的邪修什么报应了。”
街道上传来由远及近的急促马蹄声,被异象吓到的钱姓乡官急匆匆赶来。
尹凌和唐芜蹭一下跳起来,跨出废墟。
乡官见他们无事,松了口气,抬起自己的肚子,艰难从马上下来,声音还有惊惧:“这,这雷是怎么回事啊,我观二位年纪尚轻,若是不好解决此处问题,要不还是请师门仙长援手?”
这大腹便便的乡官居然不是与邪修狼狈为奸,设计骗他们去寻死,倒是意外。
见唐芜不乐意说话,尹凌不再多想乡官的问题,主动开口:“不必,我们这就去。”
袖中微信符又在抖动,他挨个抚过,会心一笑。
【我们来当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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