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

　　黑匣子被带走了，天穹之眼上的光标也消失了，这件事在社会上引起轰动，最后政府派人去排查，也没给出个靠谱的结果。

　　那天01找到她，强行让她接通了电话，问她：“你干了什么？”

　　薛灼淡淡道：“找你们的老巢。”

　　看样子薛灼应该没找到，不然它们现在应该已经完蛋了。

　　01感觉不对，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听着重复的忙音，它决定“亲自”去和薛灼谈谈。

　　薛灼并不觉得它发现了有人入侵，脑花既然有底气和她合作，手上筹码肯定不少。而且那里是雪灼她们的密室。

　　天穹之眼的光标很快恢复了。

　　薛灼天天看着桌子上的黑匣子发呆，而且一看它，右眼就不舒服。薛灼想着不看了大概就恢复了，结果不看还是发胀。

　　薛灼控制不了它，自我安慰般带上了个眼罩。

　　雪灼给的信息太少，薛灼迫切地想要唤醒储存在黑匣子中的潜意识们，却一无所获。

　　时间一点点推移，日食日近在眼前，薛灼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给脑花发了通信息。

　　“想好要怎么处置它们了吗？”薛灼满脸愁容。

　　脑花反倒心情不错，笑道：“壹肆你不用担心，01倒是有点麻烦。”

　　薛灼没有马上回答，迟疑片刻：“你这次还要保它？”

　　对面的人莫名奇妙笑了起来，薛灼默默将音量调小，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把自己这么正常的性格给搞成疯子了。

　　“保什么，不保。”声音中还带着丝丝笑意，“既然跟了我，那也要发挥它最后的价值。”

　　薛灼不懂脑花和壹肆的爱恨情仇，也懒得去问她，只要结果不受影响就行。

　　她走到桌前，自言自语道：“再不醒人都要死完了。”

　　“先别死。”

　　薛灼吓了一跳，定睛瞧着黑匣子，很快又有声音发出：“U盘在瓦切瓦研究部门的冷冻室里，那有一颗蓝色的心脏，数据就在这里面。”

　　“不过我得提醒你，还是别当着它面干这件事比较好，保险，毕竟我们也不清楚它现在发展的什么水平了。”

　　薛灼点头，植物“脑”说了几句话又睡着了，自己静坐在空荡荡的小屋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涌出。

　　起码也算在异世界仅有的“亲人”了，应该算吧……

　　那天从天穹之眼出来，她最先干的事就是去网上搜索密码内容，的的确确没有任何关于诗词和苏轼的相关信息，上次她没有漏搜。

　　她也思考过是否有东西窥探了自己的记忆，但脑花的默认打碎了她的幻想。

　　甚至她还不明白，为什么脑花和01都对她隐瞒了事实，这好像并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事。薛灼甚至开始幻想，如果一开始就告诉她们其实是一个人的答案，自己可能会……会，会觉得无力，以及无助吧。

　　那么多的自己都没能躲过命运，只能靠一次次死亡来延缓神的降临，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那么好运得活下来。

　　薛灼从来没能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用血换来的。她们同样如此，留下来的没有经验和教训，只有想要求生的渴望。

　　过去如何失败的她不会去过问，走到如今，她已经不忍放弃、也不甘放弃。

　　「掠夺」

　　自己拿了一对大小王，不打出来怎么对得起这手好牌。

　　黑云在夜空中斑驳点缀，阴冷的地下空间闪着零星幽光，一声声脚步回荡着，于巨大的玻璃仓前消失。

　　传输线上的光忽明忽暗，却足以看清立在前面的物体。

　　“好一点的皮肤太难搞了。”温润的女声可惜道，脑花在培养液中晃了晃，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无头的银白色机械体行动起来，它绕到角落的控制台处，操作着打开玻璃仓。

　　粘稠的液体慢慢向外排出，机械体抱起发白的头颅，将她置于颈上。背部的传导线刺进脑花缝隙中，紧紧捆着脖颈的交接处。

　　脑花再次睁开眼睛，她轻轻抚摸着脸颊，借着地板上液体的反光查看身体。上身半边人皮半边金属，两条裸露在外的胳膊有机液镌刻其中，五指关节活动起来，发出清脆碰撞声。

　　凑合着用够了，新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

　　……

　　来到瓦切瓦像是回到家一般，薛灼都快将这里摸透了。她很快找到冷冻室，轻而易举就进到了内部。

　　从透明柜中的一个个器官扫过，长得比佛伦卡家里摆的那些还要诡异。

　　冷冻室的透明柜子和挂架一览无余，目光所及之处即是它的全貌，在一些红红黄黄白白的肉块中，独一份的蓝色应该格外显眼才是，却怎么也看不见。

　　薛灼正准备动手翻箱倒柜时，沉重的“吱呀”声飘荡，熟悉的女声响起：“在找这个吗？”

　　在雪灼克隆体手上，一颗蓝色的心脏还在跳动。

　　01看看薛灼，又望向心脏：“你终于遇到她了，真不容易。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她还好吗？”

　　薛灼从她脸上看到了一种类似于怀念的神情。好恶心。

　　“当初她们把意识寄存在了我这里，虽然并不是全部，但也足以让我窥探些隐秘。比如母神，比如你们。”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曾经怀疑自己是否是你们中的一份子，毕竟如果不是这次寄存，我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苏醒。还好最后我认清了。”

　　“你们是你们，而我是我。”

　　薛灼懒得装倾听者了，一心一意都在蓝心脏上，01的话像喝进肚子里的水，很快就排走了。

　　薛灼抬眼看向克隆体，身形化为虚有，下一秒闪现在它的身后，将其踹倒在地。她吐出口气，在冷冻室待太久，身上都冒着白烟。

　　心脏在地板上滚了几圈，触摸它的手指清晰感受到那蓬勃的生命，体内的心脏逐渐与它同频，耳旁也隐约听到“咚咚”的响声。

　　“我还以为多厉害呢。”薛灼俯视着克隆体，嘲讽道。

　　01不语，只是笑笑。

　　薛灼知道它肯定有后招，期待着它能搞出什么花样。

　　“咚咚”声渐大，薛灼愣了一下，地板隐约震动着。薛灼“呀”了一声，还以为刚才是心脏在响，原来是“尸潮”来了。

　　关于人工智能控制人类的戏码，薛灼不说了如指掌，也是略懂个一二三四五。

　　不过单靠这些拦住她吗？

　　“是不是扮了太久的猪，你都不清楚我的实力了。”薛灼泰然自若，连声音都轻飘飘的。

　　01笑道：“你别抖了。”

　　薛灼身体的颤抖并不明显，偏偏她面对01，任何细微的变化在高科技下都无处遁形。

　　想学着装高手的薛灼深吸一口气，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不会因为狂妄轻敌而失败。

　　察言观色和人情世故是薛灼过去平凡生活的底色，而谨小慎微是如今在这里摸爬滚打的教训。

　　01知道薛灼可以快速移动，不可能仅控制一群普通人来阻止她。

　　猜想很快被证实，当薛灼准备使用「影域」时，强光晃着她的双眼，就算周围有阴影她也无法锁定。

　　转换策略，薛灼再次让躯体虚化，结果天花板上的火灾报警器突然想起来，水淋了一身，被迫现出原形。

　　被控制的人将她牢牢包围起来，机器人在更外围处防守。薛灼感觉有冰冷而坚硬的物品缠上双臂，钳制住她的活动。

　　眼前一片暖红，薛灼不敢睁开眼，嘈杂的环境下又无法辨别方位，沉重的铁链逐渐攀上腰腹，想要将她完全禁锢。

　　“这个心脏里面有东西，是你想要吗？”01的声音从不知道哪里传来。

　　薛灼没搭理它，手抓住锁链，顷刻间化为砂土落下。她看不见刺眼的光源，只能拍拍掌心。

　　一条条裂纹爬上大厦的玻璃，清脆的破碎声炸开，等眼皮前恢复黑与灰，薛灼才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眼前的场景。

　　这让她难以形容，包围她的似人非人，却又不是机械，眼睛无神，全按照指令运行。

　　能力一次性使用太多，薛灼累得嗓子干哑，又听见01在旁边笑道：“有一个好消息，我想分享给你。”

　　“我感受到了神的抚摸。”

　　薛灼百忙之中瞟了它一眼，在一个人工智能的脸上，她看见和莎加一样的痴迷与癫狂。

　　疯子啊，薛灼甩了甩被后坐力震得发酸的胳膊，再起扬起洞口，在瞄准的瞬间快速转向，直直穿透克隆体的眉心。

　　周围的躁动出现了片刻停滞，薛灼凝神迅速将身体虚化，离开了瓦切瓦公司。

　　“都没有备用计算机吗？你也太自信了。”

　　克隆体捂住额头，银色的“血液”顺着脸颊滴落，听着耳旁回荡的声音，它轻笑道，然后拍掉衣服上的灰尘，冲着那群因失去目标而无措的“朋友”们挥挥手道：“下班。”

　　它用纸巾擦了下脸，眉心处的洞口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着。

　　额头恢复光滑平整，01望向还没离开的众人，莫名道：“咱们公司以后可以向这个方向发展了。”

　　薛灼的身形出现在楼间的窄道中，她调整着呼吸的频率，慢慢平缓下来。这里隔绝了街道上的嘈杂人声，倒是有几分幽寂。

　　还未完全放松的脊背瞬间绷直，薛灼陡然抬头，亮着着红光的摄像头正牢牢锁定着她，心跳契合着闪烁的频率 ，被监视的黏腻感包裹着她的躯体，手心变得潮湿起来。

　　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传来，薛灼甚至无法分辨到底有几个人。她警惕地贴着墙体，压着身形向深处走去。

　　“在这呢。”

　　声音很熟悉，薛灼甚至没有回头就知道了来人，掩盖不住的震惊从瞳孔中溢出。

　　一个死人，一个亲手被她杀死的人，怎么又活了呢？

　　01身后张牙舞爪的黑银金属袭向薛灼，薛灼不敢恋战，怕招来更多人，躲避几招后忙隐藏踪迹溜走了。

　　薛灼想奔逃回三区，可刚刚进入三区范围内，她就看见了平时在城中不常见的人在游荡。全都是悬赏令上的。

　　01几乎能控制所以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的人，薛灼心中大骇，整个帝国都处在了它的监视之下，自己已经暴露无遗！

　　薛灼死咬着嘴唇，利用疼痛让自己的脑子更加清醒。

　　薛灼并没有轻视01，可当现在面临这般情况，也不得不懊悔自己应该更加警惕一些。

　　她不敢做多逗留，转身逃走。

　　腕部的震动并没有因为薛灼的远离而消失，反而更加剧烈。一股心悸感萦绕着薛灼，莫名的慌张占据了大脑。

　　薛灼越想冷静，越是胆颤。

　　自己的状态不对，薛灼很快意识到了异常，这和莎加给她的感觉很相似。

　　莎加的能力是人造的。

　　能人造出第一个，自然也有第二个。

　　胸腔不断起伏着，薛灼的步伐慢了下来，四周寂静无声，她回头望着那隐约的光束，揉了揉手腕。

　　如果说这个世界除了神外，大概就只有那里能限制01了。

　　天穹之眼和01是否处在对立面薛灼不清楚，但她知道只有利益才是永远的，人和AI注定不能走再同一条路上。

　　雪灼她们把东西寄存在天穹之眼是不是也出于这个考虑。

　　再次回到天穹之眼，薛灼具象出一套工作服，融入在忙碌的人群中。

　　要拿到蓝心脏并不简单，自己被逼的四处逃窜，根本不敢近身。

　　但她的目的不是隐藏，也不是逃脱，她要捉住一个细小的时机，让01为它所做的一切欧付出代价。

　　必须快点调整好状态，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无事发生，却明显感到走廊处来往的机器人和员工更加频繁了。

　　薛灼推了下脸上的黑框眼镜，察觉到摄像头无声的转动，薛灼仰头看它，右手缓缓抬至脸侧，伸出了两只手指。

　　耳旁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薛灼哈哈大笑，和她装起沉稳来了。

　　正常的员工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这层楼，留下来的都是01的势力。

　　在她选择来天穹之眼的时候，就没有做休息很久的打算。这两股力量或许是暂时合作，又或者有其他利益纠葛，但都无所谓。

　　她要的就是这一小时，让她能够短暂沉寂下来。

　　01说它受到了神的抚摸，薛灼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看见A2的再次出现，她不得不重新理清思绪。

　　人死不能复生，无论是怎样的力量都无法违背寿命的常理，就算是「掠夺」也做不到，其中必定借助了神明的力量。

　　如果01获得“祝福”，理应不再迫害自己追求神降。最开始渴望神降的目的就是因为01想要获得“祝福”，现在已经实现了。

　　但它却依旧不依不饶，说明01知道蓝心脏里面东西，也说明它知道薛灼的计划。

　　或许它一开始就没想给薛灼留活路。

　　想到这个可能，薛灼脸皮都止不住得颤。

　　薛灼很快恢复平静，老实坐在工位上。

　　她的祝福叫作「掠夺」，这是隐藏在多种祝福下的根。

　　起初她只让「沙化」在世人面前出场，因为她明白，没有强大的实力却过分招摇，只会死得更快。

　　随着能力的提升，她掌握的能力越来越多，树大招来的风也难以吹动她，但薛灼仍旧很少使用除「沙化」「具象化」「影域」外的能力。

　　薛灼极度依赖它们的表现，往往被解读成无能的体现。

　　因为掌握不住，所以只「掠夺」而不进行开发，因为害怕被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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