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冬天

　　北城的雨天还是冷得，小风刮起，她倒吸一口凉气，又把外套裹得紧了一点。

　　积水太厚，她不敢快跑，只能慢慢走着。

　　二十多分钟后，才走回家，打开房门，就没看见裴钰，走到他的书房门口，见房门紧闭，就没打扰，随即将雨伞立在门口。

　　“你记得洗个热水澡！”

　　她冲着门口喊了一声，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

　　自从裴建让她比赛，就把钢琴搬到了她的房间。

　　作业已经写完，剩下的时间她都拿来练琴。

　　《诀别书》弹到半中央，她忽而听到对面的房门吱呀开了，没过多久后，就传来了花洒的水流声。

　　那看来不是生气。

　　沈笛觉得没什么大事了，于是继续自顾自地练琴。

　　直到天黑透，月亮都开始打哈欠，她才洗漱，随后上床睡觉。

　　许是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所以这一觉她睡得格外的香。

　　——

　　第二天，沈笛起了个大早，打算再去学校琴房练习一下，这还多谢音乐老师愿意把琴房钥匙借给她。

　　当她洗漱完，准备从冰箱里拿吐司的时候，才发觉裴钰还没起床，就算是赖床也该起了吧，况且，平日里他都比自己起得早。

　　片刻后，她敲响了裴钰卧室的门，见他没答应，索性直接开门进去。

　　她试探着抬脚，走到了裴钰的床边，房间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裴钰？”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被子。

　　裴钰毫无反应，她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裴钰！”

　　她把右手搭在裴钰的额头上，被烫得猛地缩回手。

　　“怎么这么烫。”

　　看来这热水澡也没抵什么用。

　　以前没觉得他身体这么差。

　　虽然嘴上嫌弃，但行为很诚实，沈笛从卫生间拿来湿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

　　几分钟后，他的额头微微舒展，应该是舒服了一些。

　　随后，他缓缓睁眼，刚醒就看见沈笛站在自己身边，浑身一颤。

　　“咳咳……你怎么在这？”

　　沈笛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大哥，我要是不在这，你就烧死了好吗？”

　　裴钰顿了一会儿，偏过了头。

　　此时的裴钰，嘴唇泛白，但脸又烧得泛红，因为嗓子的疼痛，迫使他的眉头拧成一团，颇有一副病弱之感。

　　“谢谢，你快去上学吧，不是还要跟陈立排练吗？后天就比赛了。”

　　沈笛真的很想问他到底怎么了，总觉得他奇奇怪怪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最终也没问出口。

　　只是在出门前给他掖了掖被子，然后告诉他：“热水在你的桌子上，退烧药和体温计我也都放一起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了就自己弄一下，如果实在撑不住就给我打电话……
　　给老师打电话也行。”

　　她害怕自己上课接不到电话。

　　裴钰点点头，目送她出门了。

　　沈笛到学校后，贴心地给裴钰请了假，班主任也算通情达理，没要请假条之类的东西。

　　*

　　晚上放学回到家，沈笛进门发现客厅的灯没开，但是裴钰卧室的门缝透出了光。

　　她走到门口，把书包稳放在墙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进去。

　　门推开的一瞬间，裴钰藏了一个什么东西在作业底下。

　　沈笛很快就捕捉到了。

　　“行，没给我打电话，也没好好睡觉，看来是退烧了，没事了。”

　　裴钰眼神躲闪，点点头。

　　“嗯……”

　　沈笛瞥向习题册的鼓起处，迈步上前，“藏什么呢？”

　　裴钰按住习题册，结巴道：“没……没什么！你赶紧出去。”

　　明显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信。

　　“给我看看呗，是不是又和郑琦一起谋划什么坏事了？”

　　沈笛伸手要拿，习题册包着那个东西被裴钰一把举起，藏在了背后。

　　“真有啊？你很不对劲。”

　　她步步紧逼，看着裴钰的眼神带着许多怀疑。

　　裴钰被她的气势逼到了床尾，撞在了木板上。

　　沈笛瞳孔转了一下，勾起唇角，向后一步，“算了，没意思，我走了。”

　　沈笛转身走了，裴钰松了一口气，刚把习题册从身后拿出，没想到沈笛就杀了个“回马枪”。

　　她忽而转身，大步向前，朝着裴钰扑去。

　　把他吓了一跳，还好反应快，立即把东西举过头顶，沈笛被椅子腿绊了一下，向前倒去。

　　裴钰颤了颤眼眸，单手揽住了她的腰，但总归是重心不稳，连带着沈笛一起向后倒去。

　　好在身后是床。

　　二人就这么直直摔在了榻上，准确来说，沈笛此时趴在了裴钰的胸膛上。

　　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整个房间，乃至整个家，都只有心跳声，沈笛趴在他的胸口上，心跳清晰可闻。

　　房间没有开顶灯，只有一盏台灯亮着，柔色的灯光辐散在屋子里，显得此刻的他们，有些暧昧。

　　裴钰的手还搭在沈笛的背上，被他压着，胸口不停起伏，她的脑袋也连着浮动。

　　“你……”

　　裴钰忍不住出声，她这才反应过来，撑着床，迅速爬起身，撩起碎发，尴尬地嘴角抽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回屋了。”

　　沈笛不给他回话的机会，转身要跑，眉头拧成一团，想来是尴尬到了极致。

　　“阿笛！”

　　裴钰突然大喊，沈笛猛地停住了脚步，本能地回眸。

　　“怎么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万语千言都哽在了嗓子眼，最后他叹出一口气，无奈地扬起嘴角，道：“后天的艺术节，加油。”

　　沈笛怔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嗯！”

　　望着她拿起书包进屋的背影，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刚才为什么要出声啊？

　　要是不出声，说不定就能……

　　哎……

　　但刚才的那句鼓励却是无比真心的。

　　他喜欢沈笛能有万丈光芒，站在聚光灯下，在人声鼎沸中，走完花团锦簇的一生。

　　或者，希望她事事如意，喜乐安康。

　　那么，他就祝她，万事顺遂吧。

　　**

　　比赛那天，沈笛手心出汗，周礼递上的纸巾，让她全都用完了。

　　握住周礼的手，是止不住的紧张。

　　周礼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别怕，我相信你。”

　　随后，沈笛动作轻慢地掀开后台的幕布，朝着台下望去，观众陆陆续续到来，却始终不见裴钰的身影，也是，他感冒还不算好全。

　　而后，她又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陈立没来！

　　“陈立呢？”

　　周礼环顾四周，“是啊，陈立呢！”

　　另一个表演者不见踪影，一下子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给他打电话，陈立也是焦灼地说自己堵在路上了。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如救星一般，一把掀开了后台幕布。

　　“裴钰？”

　　眼见裴钰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一看就是一路跑过来的。

　　没等沈笛细问，他就接过纸巾，擦掉汗水。
　　这下他们才算看清，裴钰竟然是穿着西装来的。

　　“来不及了，主持人，麻烦你把名字改掉，他来不了了，我替他。”

　　他边说，沈笛便给他弄一弄头发，最后抓了一个还算可观的发型。

　　“好。”

　　主持人答应下来，临时改了出场词。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高二二班的沈笛和裴钰！”

　　台下响起一阵鼓掌声，裴钰伸出手，而沈笛也自然地搭了上去。

　　于是，裴钰就这样牵着自己小青梅的手，庄重地踏上了学校的舞台。

　　踏上台阶的那一刻，裴钰看向沈笛。

　　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温柔。

　　仿佛，只有现在，她是完全在自己身边，能够让自己生出安全感的时刻。

　　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一直这样，彼此相伴。

　　他的琴技很好，可以盲弹，所以整个过程，都是沈笛看琴键，而他却偏头盯着沈笛的侧脸。

　　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跳跃，《诀别书》的每个音符蕴藏在这个礼堂的各个角落里了。

　　沈笛永远不知道，裴钰来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陈立堵在路上，于是给裴钰拨去了电话，而他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就换好西装，朝着学校跑去，周围一片喧嚣，车水马龙间，只有他在朝着自己的信仰奋力而肆意地奔跑。

　　直到汗水打湿内衬和每一寸发丝，肺部传来剧烈疼痛，他也不曾停下，或是减慢速度一分一毫。

　　他只不过是不想让沈笛的努力白费，不想让她留有遗憾。

　　仅此而已。

　　却又不只是这样，他也有一点私心。

　　他在路上，脑中闪过很多念头，他在想，自己这样是不是会得到沈笛的一丝好感，是不是在她眼里，自己就会比陈立更加好。

　　可他想错了，在沈笛眼里，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谁都比不上。

　　或许，他应该是要感谢陈立的，如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有这个光明正大站在沈笛身边的理由和机会，如若不是他，他怎么会有机会牵起她的手，挽住她的胳膊。

　　在他心中，刚才的那一幕，已经是他毕生所愿，别无遗憾了……

　　表演的过程，因着沈笛的努力和裴钰的底子，并未出现任何差错。

　　台下的观众早已听得沉浸其中，周礼在幕后哭成泪人。

　　“你有病啊，哭成这样。”

　　郑琦嫌弃地递上纸巾，周礼接过后回怼：“你懂什么！？以前我总听她弹琴，可从没见她站在灯光下，如此耀眼过，我就是自豪，是感慨，怎么了！”

　　她狠狠地剜了一眼郑琦，他不敢说话了。

　　表演结束，裴钰牵着她的手站在舞台中央，深深鞠躬，然后又挽着下台。

　　周礼见她过来，擦掉眼泪，赶忙迎上去。

　　“阿笛，你太棒了！”

　　裴钰给她提着后裙摆，压着她的速度否则她铁定会跑起来。

　　“谢谢你们。”

　　沈笛上前拥抱周礼。

　　这是独属于两个女孩之间的惺惺相惜。

　　而后，她转身看见裴钰，也轻轻拥抱了一下他，“也谢谢你。”

　　郑琦还在旁边抱怨陈立的不靠谱。

　　“没事的。”

　　沈笛笑着摇摇头。

　　周礼突然提出要拍个合照，“你和裴钰站在那，我给你们拍照。”

　　沈笛和裴钰面面相觑，对视一眼。

　　她只感觉脸颊发热，低头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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