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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甘地斯无法容忍先前奎扎利对自己的侮辱。自己可是神父,贱民怎可随意羞辱神父呢?
他走上前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狠辣的巴掌落下,近乎耗费这个老头的全身力气。
奎扎利的嘴角染起一抹殷红,脸上也落下指印,产生轻微浮肿。
甘地斯接过身后执事递来的手帕,狠狠擦着手,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总之,搞清楚你的身份。今晚可是全城瞩目的时刻,祝福神光至关重要。”他把用过的手帕随手丢在地上,强调道,“你只需要不断地死去,然后沐浴在女神的恩泽下,不断重生就行。”
“多简单啊!”甘地斯的脸倏地凑近奎扎利,眼神里满是癫狂,又迅速挪开。
到时候他就能借着所谓的“神迹”,再次,疯狂地大捞一笔!
随后甘地斯也不再管奎扎利,转身带着那些神职人员离开,临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想不开的时候,就好好想想奎妮公主,她会给予你力量的,贱民。”
奎扎利啐了一口混杂了血迹的唾沫,余光再次瞟到手上缠着的布条,她用力地把它们扯下,狠狠地往远处丢去。手腕处的割伤已经奇迹般地愈合,这就是女神对她的祝福,也是不死的诅咒。
布条受到风的影响,并没有飞出去多远,而是又被送回到奎扎利的脚边。
她慢慢蜷缩起来,身上盔甲随着动作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里安对她说过,生命万分宝贵,可她又何尝不知道呢。她从来都是没有选择的一方。被动承受群众的爱戴,又被动地被他们厌弃,现在更是每晚都在生与死之中轮转。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人,本就不应该存在。作为不被世俗承认的人,她最起码,还有选择死亡的机会。
只要今晚奎妮能顺利醒来……
回到酒馆的里安,把窗帘拉到最大,打开窗户,让阳光洒进来。任由清凉的微风拂动着自己的发丝。
艾维斯看着他顶着明显的黑眼圈,却还要摆着姿势,装得人模狗样,不由得露出微笑。
只可惜这笑容实在是不易察觉,转瞬即逝。
里安转过身,手肘支着窗户框,看上去心情有些低落,“你说,我们真的能承担得起生命的厚重吗?”
奎妮醒来,奎扎利就会死去。这样轻而易举地杀死一个人,真的好吗?
不唤醒奎妮,瓦雷斯城邦的僵局就无法改变,这一切就像是命运的玩笑一样。
“起初,在门萨的管理条约中,所有的死刑都由首席大法官审批,仅由一人独自核对完成。”艾维斯讲述起一些陈年往事,“那时候,每一任大法官,没有连任超过一年的。”
“所有在那个职位上待过的人,大多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问题。”
“其中最令他们纠结的,就是一个人到底有没有资格去宣判另一个人的生死。”
“如果我们成为了死亡的推手,是否意味着亲手扼杀了生命?”
“这些,是上一任大法官职务交接的时候跟我讲的。”艾维斯的目光开始变得沉重而又深邃,像是暗淡无光的深渊,使人着迷又不自知。
“我个人认为,我们只是负责宣判,保证法律的权威性,遏制人性的扭曲。”他脱掉外衣,半躺在床上继续说道,“如果没有这些措施,门萨的公平与秩序就无法得到保障,会有更多的人湮灭在混乱中。”
“后来,那套做事风格发生了改变。死刑不再交由大法官独自宣判,而是由多种程序组成,把宣判刑犯死亡的责任分摊到多个人身上。”
“当然,这也是为了保证不会有人在判决过程中抱有个人恩怨。”
“自那以后,这个职位变得不再那么地令人畏惧,反而更加的……受人尊敬。”
“你宣判过死刑吗?”里安问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艾维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舒服一些,“有过。”
“再和平的年代,都会有人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
“宣判的感觉并不好受。第一次签署死刑执行令时,我的手都在颤抖,那时候还无法将依法裁决和个人行为做好区分。”
“后来多经历几次之后。”艾维斯耸耸肩,“就慢慢习惯了。”
“毕竟,有同僚们帮我一起分担那份生命的沉重,心里也会好受许多。”
里安顿时对他肃然起敬,以他目前的心态,完全无法承担那些东西,“能够在那么大的压力下,工作下去,真的很厉害。”
“我宣布,神父之外,你是我的第二崇拜对象。”
艾维斯睁开眼睛,瞥了一眼他,“你把钟塔放在哪个位置?”
虽然极力克制着表情,但他说话的语气中都有着难以压抑的愉悦。
“你说‘光杆司令’啊……”里安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对,当着门萨大法官的面亵渎门萨的神明,实在有些不太好。
可毕竟先前这么称呼钟塔,艾维斯好像也没有多在意。里安悄悄观察起艾维斯的表情。
在他“光杆司令”四个字一出来的时候,艾维斯锐利的眼神就扫过来了,不过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都给我判死刑了,我能有什么好看法。”里安对钟塔的反感也不藏着掖着,“我看他之前就是位没有伴侣的神明,由于单身过度,才对我如此刻薄。”
他眯了眯眼睛接着吐槽:“总之,钟塔在我心里,是没有任何地位的。”
他不憎恨就不错了,还崇拜。
只有疯子才会崇拜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哦不对,是神明。
“我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即便曾经被钟塔点做王之候选,也不是个任人宰杀的牲口。”
“而且我自认从未亵渎过他,就因为我体内的本源浑浊,不是完全的明光构成,就判我渎神之罪,他的脑袋一定被烙铁烫过了。”
艾维斯对他的看法觉得十分新奇,毕竟在门萨出身,又被当作钟塔人世化身,门萨的候选王培养长大,还能不被钟塔的信仰根植,实在是闻所未闻。
不过他又何尝不是呢。
艾维斯把手臂放到脑袋后面枕着。
作为门萨的首席大法官,比起所谓的钟塔,他更崇尚律法。神明太过飘渺又不可捉摸,只有律法才是切切实实能维持门萨安定的东西。
也是因为这一点,他认为钟塔宣判里安死刑没有任何法律依据,且过于鲁莽草率,才会答应神父,负责将里安偷偷带离门萨,并且保护他的安全。
“你呢?你对钟塔……不对,应该问,你信奉钟塔吗?”里安小心地问,声音有些没底气。
毕竟冒犯别人信仰,实在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我只相信律法。”艾维斯直言不讳。
里安放下心来,不过他立刻察觉到话题扯远了,“我们还是接着讨论奎妮公主的事情吧。”
艾维斯歪了歪脑袋,侧过头去,眼睛很专注地看着里安:“你得尊重奎扎利的决定。”
“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也别无选择。”
里安明白他的意思,他就是没办法轻易接受一个无辜生命的流逝而已,还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可以算得上朋友的人。
“想开点。”艾维斯带着点笨拙地安慰道,“死亡并不是终点,而是轮回的序章。”
里安又想起神父,想起自己曾经悉心照料的一朵小花。当它因为受不了烈日而衰败的时候,自己哭得有多么伤心。
而神父却说:“根脉会抚慰这些受伤的灵魂,将他们送去更好的来世。”
来世啊,多么美好的寄托,寻不到根底,没有任何缘由的信任。
每个人都把它美化得那么好,似乎只要我们这辈子有了委屈,有了不甘,吃了很多的苦,下辈子就一定会很好很好。
可命运无定啊,命运无定。
从来由不得选择。
寄希望于神明,真的能有一个美好的结果吗?可为什么,许多许多的不得善终……
里安摇了摇头,把这些繁杂的思绪赶出脑袋。考虑这些也并不能改变目前的状况,他不如想想晚上该怎么混进神殿。
“要是我们晚上被守卫拦住了,要硬闯吗?”里安问艾维斯。
艾维斯看了看里安,又看了看自己,“你学的是实战剑术,还是宫廷剑术?”
“一点点的宫廷剑术。”里安老老实实回答。
他实在是不擅长学剑,神父说他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天赋,有那功夫不如学习怎么放牛养羊。
但他就是架不住剑术的凌厉,有气势,非追着闹着学了一些皮毛。
“我们打不过守卫。”艾维斯毫不留情地说道,“实在没办法进去,就只能和奎扎利说抱歉。”
里安点点头。
原来艾维斯抱持的是这样的想法,任由命运替他们做出抉择。或许运气差一点,奎扎利还能继续活着。可那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要能活着,就还有机会,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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