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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墓影,守秘之魂
月色凄迷,映照着映霞山庄后山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官铜钱站在崖边,夜风卷起她的衣袂,猎猎作响。下方,是那片曾被她视为逃生之路、如今却可能埋藏着最终真相的寒潭。潭水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如同一块巨大的、深沉的墨玉,寂静得令人心悸。
师娘玉简中最后的话语犹在耳边——“守墓人”之墓,就在这寒潭之下。
她没有丝毫犹豫。调整内息,金丹圆满的灵力在体内奔涌流转,待望与待忘双剑虽未出鞘,却已与她气息紧密相连,随时可应对突发状况。她纵身一跃,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冰寒刺骨的潭水之中。
潭水比想象中更深,更冷。寻常修士至此,恐怕瞬间便会被冻僵,但官铜钱修为已至金丹圆满,灵力护体,加之天生剑骨淬炼的强韧体魄,虽感冰寒,却并无大碍。她运转目力,穿透幽暗的湖水,向下潜去。
越往下,光线越暗,水压越大。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水流拂过身体的细微声响。偶尔有形态怪异、散发着微弱磷光的深水生物从旁游过,更添几分诡秘。
下潜约百丈,潭底隐约可见。并非预想中的淤泥,而是一片相对平整、铺满白色细沙的区域。而在那片白沙的中心,赫然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某种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小型宫殿般的建筑!
这建筑风格古朴厚重,与修真界常见的亭台楼阁截然不同,更像某种古老的祭祀场所或陵寝。它静静地躺在潭底,被水草和岁月的尘埃半掩,散发着亘古、苍凉而又威严的气息。建筑入口处,是两扇紧闭的、刻满复杂符文的石门,石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以古老的篆文书就三个大字——
守墓祠。
找到了!
官铜钱心中一定,游近石门。她尝试推动,石门纹丝不动,其上的符文隐隐流转,散发出强大的禁制之力。这禁制与山茶树下的那个同源,却强大凝实数倍不止。
她再次取出那枚刻有山茶花的接引令牌。令牌甫一靠近石门,其上花纹便再次亮起,与石门上的符文产生共鸣。然而,这一次,石门并未立刻开启,只是其上的符文光芒流转加速,仿佛在进行某种验证。
官铜钱福至心灵,将自身一缕融合了待望与待忘气息的独特剑意,缓缓注入令牌之中。
“嗡——!”
低沉的轰鸣自石门内部响起,整个潭底都为之轻轻一震。石门上的符文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随即又迅速内敛。紧接着,那沉重无比的石门,发出“轧轧”的沉闷声响,缓缓向內打开了一道缝隙,刚好容一人通过。
一股比潭水更加冰冷、更加古老、混合着尘埃与某种奇异香料味道的气息,从门内涌出。
官铜钱没有丝毫迟疑,身形一闪,便已穿过石门,进入了这座沉于潭底不知多少岁月的“守墓祠”。
内部并非漆黑一片。祠堂穹顶镶嵌着数十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清冷柔和的光辉,将内部照得朦朦胧胧。祠堂空间不大,布局简洁。中央并非棺椁,而是一座栩栩如生的石雕。
那石雕刻画的是一名女子,身着古老的广袖长裙,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唯有一双眼睛,雕刻得极其传神——那眼神深邃、悲悯,又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与坚定。她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手中托着一枚非金非玉、色泽暗沉的令牌,令牌的样式,与官铜钱手中的接引令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加古老,气息也更加晦涩。
石雕下方,是一个蒲团,蒲团前的地面上,刻着一个繁复的阵法图案,阵眼处,有一个凹槽,形状正好与石雕手中令牌吻合。
“后来者……”
一个空灵、缥缈,仿佛来自万载之前的女子声音,突兀地在祠堂中回荡起来,吓了官铜钱一跳。她立刻警惕地握紧剑柄,神识扫视四周,却并未发现任何生灵的气息。
是残魂?还是预设的神念留音?
“能至此地,必是持‘信令’,身负‘望’、‘忘’之缘,且心怀守护之念之人。”那声音继续响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平静地陈述,“吾乃最后一任‘守墓人’之影,在此等待宿命之人的到来。”
官铜钱心中凛然,对着石雕躬身一礼:“晚辈官铜钱,受师娘指引,前来探寻真相,望前辈明示。”
“真相……”那声音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真相往往伴随着沉重的代价与无尽的纷争。汝可做好准备?”
“无论代价如何,晚辈必须知道。”官铜钱语气坚定。
“善。”守墓人之影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此间所守之秘,关乎此界根基之平衡,亦关乎‘望’与‘忘’之起源。”
随着她的讲述,一段被尘封的古老秘辛,如同画卷般在官铜钱面前缓缓展开。
原来,在久远到不可考的年代,此方世界并非如今模样。有至强者窥得大道本源,触及“创造”与“终结”之法则。其力量太过庞大,无法为一人所控,亦恐失衡导致世界崩坏。故,此强者将自身关于“生”与“望”的法则碎片,铸就成了“待望剑”,象征着生机、守护与秩序之“相”;而将关于“灭”与“忘”的法则碎片,铸就成了“待忘剑”,象征着终结、清算与归墟之“夷”。
双剑相生相克,维持着世界生灭轮回的微妙平衡。为防止双剑落入心术不正者之手,或被单一势力掌控,那位强者设立了“守墓人”一职,世代守护双剑,并监视平衡。守墓人并非守护某一座具体的坟墓,而是守护着这“相”与“夷”平衡的“墓”——即这处位于世界节点之一的隐秘祠堂,这里是感应和调节双剑平衡的核心所在。
“然而,平衡终有被打破之虞。”守墓人之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凝重,“有势力觊觎‘待望’之生机,可滋养宗门,催生天才,甚至……延续不该存在的生命;亦有存在恐惧‘待忘’之寂灭,欲将其掌控或彻底封印,以保自身永恒。”
“汝之师门映霞山庄,历代庄主,实则为守墓人一脉的外围守护者,负责掩饰此地存在,并筛选合适的持剑人候选。漾允州,便是上一任外围守护者。他之死,非因私怨,实因他拒绝了某些势力对双剑的索求,并试图保护真正的持剑种子——也就是你,官铜钱。”
官铜钱心脏狠狠一揪,原来师父是因守护这秘密和她而死的!
“汝师娘,亦是守墓人一脉,她的任务,是确保在变故发生后,持剑种子能顺利进入仙门,于风暴中心成长,并最终回归此地,承接使命。”
“至于汝之妹妹,关元宝……”守墓人之影顿了顿,“她的极品木灵根,并非天生,而是有人以秘法,借‘待望’剑泄露的一丝生机法则,人为塑造而成。其目的,或许是培育一个能完美契合、乃至承载‘待望’剑的容器,亦或是……作为某种仪式的祭品。她的存在本身,便是阴谋的一部分。”
官铜钱如遭雷击,浑身冰冷!元宝的灵根……是人为的?她是……容器或祭品?!这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
“幕后黑手,藏于仙门高层,其势力盘根错节,远超汝之想象。凌剑锋,不过是被推到前台的卒子。汝在藏剑峰所见之大师兄……”守墓人之影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其身份亦不简单,与幕后黑手关联甚深,汝需万分警惕。”
沈见贤!官铜钱虽早有怀疑,但得到这近乎确凿的证实,依旧让她心头发寒。
“那‘小心身’……”官铜钱急忙追问。
“此警示,关乎汝自身。”守墓人之影道,“汝天生剑骨,是承载双剑的最佳体质,但亦是最大凶险。双剑之力,尤其‘待忘’之寂灭意,会不断侵蚀汝之神魂,引动汝潜藏之‘魔念’——即那与汝一体双生、互为表里的另一个‘汝’。若心志不坚,或受外力诱导,汝便可能被其取代,届时,持‘望’者堕为只知毁灭之魔,持‘忘’者或成真正弑神戮仙之凶器,平衡将彻底崩塌,此界危矣!”
官铜钱想起结丹时看到的心魔壁画,不由冷汗涔涔。原来那不仅仅是幻象,而是她必须时刻面对的、最真实的威胁!
“汝之路,唯有在守护与毁灭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点。以‘望’之心,御‘忘’之剑。明为何而守,方知为何而斩。当汝能真正理解并驾驭‘相’与‘夷’并非对立,而是轮回之一体时,方有资格面对最终的敌人。”
守墓人之影的声音开始变得断续,石雕上的光芒也渐渐黯淡。
“此地……即将封闭……吾之残魂……亦将消散……后来者……拿起‘镇魂令’……”她的目光似乎落在了石雕手中的那枚古老令牌上,“此令可助汝……暂时稳固心神……抵御寂灭侵蚀……亦是开启……下一处关键之地……的钥匙……”
“下一处?”官铜钱追问。
“寻找……‘铸剑师’的……熔炉……那里……有最终的……答案……与……终结一切……的力量……”
声音戛然而止,石雕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变成了一座真正的死物。与此同时,整个守墓祠开始轻微震动,穹顶的夜明珠光芒急速闪烁,似乎即将崩塌。
官铜钱知道时间不多,她毫不犹豫,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从石雕手中取下了那枚暗沉的“镇魂令”。令牌入手冰凉,却有一股温和醇厚的力量缓缓流入她的识海,让她因得知残酷真相而激荡的心神,瞬间平复了不少。
她不敢停留,转身冲出守墓祠。在她踏出石门的瞬间,身后传来轰隆巨响,那两扇石门猛地闭合,其上的符文光芒彻底熄灭,整个祠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再次与世隔绝。
官铜钱迅速上浮,破水而出,重新回到悬崖之上。月已西沉,天际泛起鱼肚白。
她站在崖边,浑身湿透,手中紧紧握着那枚“镇魂令”和师娘留下的接引令,脑海中回荡着守墓人之影揭示的惊天秘辛。
师父师娘的牺牲,元宝被设计的命运,沈见贤的伪装,幕后黑手的庞大阴影,自身与心魔的永恒斗争,以及那关乎世界平衡的沉重使命……这一切,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
但这一次,她的眼神没有迷茫,只有一种历经洗礼后的、冰冷的坚定。
她摊开手掌,看着那枚古朴的“镇魂令”。
铸剑师的熔炉……
那里,会有终结一切的力量吗?
无论有没有,这条路,她都必须要走下去了。
为了逝去的,也为了还在身边的。
她收起令牌,最后看了一眼脚下重归平静的寒潭,转身,御剑而起,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消失在渐明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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