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海燕起飞了吗？

　　第二天，钟燕“如约”来到季风的车间，带了一袋荔枝做门票。

　　季风给她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她看着那台犹如一面快递柜的大型金属刻印工作。

　　钟燕一点也不觉得枯燥无聊。
　　她看着那机器手臂一点点雕琢出复杂小巧的零件，有的像扇叶，有点像螺帽，各式各样的。

　　季风在另一边操作机床在削一个稍大的筒型外壳。
　　机械触刀沉下去，滚动的筒轴上一圈圈银白色的废屑滑落、堆积。
　　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削笔刀，毫不费劲地切割。

　　钟燕忍不住问：“这个东西不危险吗？”
　　“没考证的不能摸。”季风说。

　　钟燕说：“你考了证？”
　　“十八岁就能考五级了。”

　　“季风，你怎么有这么多精力学这么多东西？”
　　光是应付高考，钟燕就用尽全力，根本没有余力和心思去想其他事。

　　“只要想，没有什么事做不来。”季风笑了，“我小时候为了打游戏，凌晨三点都爬起来过，那时候我爸妈睡得最沉，压根发现不了。”

　　钟燕说：“真厉害，我三点都睁不开眼。”

　　“你做不到只是没有那么想罢了。”季风说，“意志力不够，说明热爱不够深。”

　　“要怎样才能像你一样热爱某件事呢？”钟燕微微皱眉，说：“我……好像没有办法去爱。”

　　季风定定看着她，低声说：“如果你的生命正在倒数，你会浪费时间在不喜欢的东西上吗？”

　　/

　　季风的研究并不顺利。
　　钟燕看着他不断在电脑上调试数据，又在各种仪器上摆弄，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她逐渐看懂了一些，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他递一个角磨机又或者帮他归拢同样规格的螺丝钉。

　　她们有默契，配合得不错。
　　钟燕暗暗高兴。

　　她开始问一些简单的问题，季风也很耐心地回答她。

　　一个小时后，季风说：“我有个账号，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到上面去看。”

　　于是钟燕得到了一个平板，在平板上她看到的是一个有着百万粉丝数的账号。

　　她吃惊道：“你就是MIND？”
　　季风说：“你看过？”

　　钟燕摇摇头，“我听班上男生说过。”
　　课间休息的时候，有些同学会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聊天放松，女生会聊周末看的电视剧、小说，要不然家里养的小宠物或者逛街买的新衣服，男生就喜欢聊球、聊新出的车，要不然就是飞船火箭。

　　他们还喜欢在网上看人组装东西。
　　MIND这个名字她无意中听过好多次，被他们捧为大神。

　　季风给她递来一个新耳机，他需要安静的工作环境。
　　钟燕接过，安静地看起视频。

　　MIND这个博主在视频里面没有露脸，若不是钟燕知道真相，恐怕也不能马上从他的手指、喉结……以及声音里，认出他。

　　钟燕几番抬头看前面蹙眉研究的季风。

　　她默默想。
　　倘若季风肯露脸，粉丝数恐怕还要翻几翻。

　　她不否认，这个世界是看脸的。
　　而季风长得又很标致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也出于这种考虑，他的视频多是集中在展示自己的作品。

　　最早的一个视频是五年前。
　　钟燕换算了一下时间，那就是在季风高一的时候。

　　钟燕忍不住偷偷感慨。
　　他们是读的同一个实中吗？

　　尽管实中管得松，带手机上学的同学大有人在，但是课业任务十分繁重，更别说还有自己偷偷卷进度的早把课余时间安排得连个蚊子嘴都插.不进去。

　　钟燕没有手机，而且从高一就被安排了补习还有额外的练习册。

　　而这个时候已经是高三的季风还在保持两三个月一条视频的发布频率，直到高三下学期才断更了半年。
　　评论区里的粉丝犹如无头苍蝇在揣测UP主的下落。

　　有人说他不是出去了就是进去了。
　　也有人说他江郎才尽，做不出好的视频了。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MIND回归了，带回了一个自制飞行器的视频，获得百万的点赞。

　　一整个下午，钟燕都在看他的视频。
　　视频里有他做的一系列科普介绍，钟燕由此入了门，能够理解男同学对此的狂热，以及季风是真的大神。

　　“看得怎么样？”

　　钟燕听到声音才抬起头，眼睛弯起，说：“我感觉眼睛学会了。”

　　季风疲倦的眼睛也弯了下，“手还没会？”

　　“哪有那么容易。”钟燕轻叹，“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真的对这个感兴趣？”季风好奇问。

　　钟燕重复说：“我本来也想报航大。”
　　季风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了，他站直了身，“但你好像不了解这些。”

　　“不是所有高三生都能清楚知道自己想学什么专业，我就是……”

　　“一时兴起？”

　　“嗯。”钟燕不能否认。
　　一来是有爸爸的原因，二来航大离家远，远远的。

　　“之前是。”

　　之前是一时兴起。
　　现在她的确有了兴趣。

　　季风留下句“你等着”，转身去翻箱倒柜，没多久他抱着一个箱子过来。
　　“这是我之前打印的模型，你拼着玩吧。”

　　钟燕说：“我不太会拼。”
　　季风拖来一张凳子，“我教你，那边还要打印四个小时。”

　　他提前预测到了钟燕的担心，并给出了一个她能够接受的说法。

　　钟燕换了个问题：“拼这个需要四个小时吗？”
　　季风说：“我拼不用。”

　　钟燕虽然是个新手，但有季风这样的大神手把手指导，她完成得不错，还进一步学习了飞机的知识，大致了解了飞机机翼、副翼、起落架、发动机的位置和作用。

　　两个小时过去，她拼完主体，手指上多了几个小豁口。
　　季风找来碘酒让她涂一下。

　　“做这个活经常要受伤，那边的车床还可能会切掉手指……”

　　钟燕说：“我看你做的很轻松。”

　　季风伸出自己的左手，“我也受过不少伤，只是现在都愈合了。”

　　钟燕趁机仔细观察季风的手，发现上面果然有不少伤痕，有些深有些浅，犹如生长的树纹，每一道都有着故事。

　　“我爸也不支持我做这些。”季风说：“但是我就是想做，我半夜也要爬起来偷偷做，后来他知道管不住我了，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午饭时间，季风点了外卖。

　　钟燕说：“还好你也不会做饭。”

　　“我不会的东西还很多。”季风说：“只是我善于扬长避短，不让人知道。”

　　他大大方方说，钟燕忍不住笑。
　　季风看着她，眸光温亮。

　　钟燕忽而想起陈宝然和COCO。
　　她们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女孩，说话直白又爽快，时常说一些让钟燕脸红的话。

　　总打趣她笑得好看，像个棉花糖，可可爱爱让人想亲。

　　钟燕不知道在季风眼里，她是怎样的。
　　但他的注视，没来由的让她觉得……难为情。

　　他会觉得自己的笑很怪异吗？
　　又或者觉得她长的奇怪？

　　但季风从不会对女孩子评头论足，他的目光澄亮无比，像是被阳光照亮的海面，粼粼波光被风吹成了绚烂的碎金。

　　吃饭的时候，钟燕还在看季风的视频。
　　他一开始的视频数据也不好，内容简单，只是男孩子展示自己喜欢的飞机模型，有时也有拼装的过程。

　　到后面，他才逐渐上难度，给模型改装上接收器、电发动机，变成遥控飞机模型。

　　因为技术不过关，他在试飞的过程中炸过无数的机。
　　但他不气馁，一次次调试、改进，数百个小时的视频浓缩成四十三分钟。
　　终于把飞机模型成功、安全地送上了蓝天。

　　从飞机的视角里，戴着帽子的男孩渐渐化成地面上的一个黑点，而眼前是辽阔的天与地。

　　这成为MIND第一个爆火视频。

　　评论区里说：
　　“UP主太有毅力了，这么炸机都没有放弃。”
　　“跟着博主学到了很多知识，太有用了！感谢！”
　　“逐梦星辰大海，少年强则国强！”

　　按照时间来看，这时候的季风处于高一下学期。
　　他既没有荒废学业，也没有放弃兴趣。

　　吃完饭，钟燕继续去拼模型，季风也去忙自己的事，等到下午四点，她们带着小海燕去海里游泳。

　　钟燕想让小海燕往天上飞，但小海燕也学精了，它不在鱼飞起来的时候卖力，而是等鱼掉下来后，在海里捡便宜。

　　钟燕忍不住说：“真想给它装一个发动机，送它上天。”

　　季风说：“要电动的还是油动的？电动的比较小巧，更适合小海燕的体型。”

　　钟燕睁圆了眼，“我是说笑的。”

　　季风似笑非笑说：“哦，可惜。”
　　他加了一句：“那是真的会上天哦。”

　　地狱笑话让钟燕抱紧小海燕，委婉说：“你有点坏。”
　　季风说：“谢谢，这是我的长处。”

　　钟燕都快忘记，季风还有“阴阳怪气”的一面。

　　这时候季风说：“你要不要做一个真的能飞上天的飞行器，还可以把它命名为燕妈妈。”
　　他们都看过《伴你高飞》，知道“雁妈妈”的作用，是引导小雁，带领小雁飞向栖息地的重要道具。

　　但看过炸机合集的钟燕不相信自己能够自己能做出飞行器。

　　钟燕问：“我吗？”
　　季风说：“你不想试试？”
　　钟燕犹豫说：“我能做出来吗？”

　　季风笑着说：“不是还有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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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年8月17日星期天
　　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我笑得很奇怪吗？
　　天哪我真的好在意，可我又不敢问他。
　　一辈子都是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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