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合奏
“我那边只有一张床。”
夏律背对着罗非言顿了好久才转头回应了那人,这话说出口,就是一道委婉的拒绝,可罗非言似乎并没听出来。
“挤一挤呗,没几个小时了。”
罗非言话刚说完,人已经靠到了夏律的身旁,一副随时随地就可以出发的样子,夏律也不是完全不愿意让罗非言去他家,只是要留宿的话,他打心眼里是八百个不同意。
“我的床很小,挤不了。”夏律这话像一块冰砸在了罗非言的身上,这股寒意让罗非言都下意识顿了顿。
等他再抬眼,夏律已经转身,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罗非言看着他的背影,口中嘟囔着不睡就不睡,有必要还溜那么快吗?他无奈地揉了揉后颈,看来此路不通,但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排练厅显然不像是个可以睡觉的地方,似乎只能去投靠其他人了……
十分钟后,罗非言的身影停在了一扇门前,他都没有犹豫,直接抬手敲响了门。
屋里的人像是被惊醒的,一声巨响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过了好久才过来开了门。
蓝听顶着一头乱毛,睡眼惺忪,身上的睡意也是皱巴着的,他半眯着眼看着门口的罗非言,哑声支吾,“罗哥……?这么晚了……”
罗非言扯出一个自以为足够友善的笑容,侧身就从蓝听与门框的缝隙里挤了进去,一点也不客气,“让哥在你这儿凑合一晚,就一晚。”
被夏律拒绝了的他压根就没打算给蓝听一个选择的机会,他的目光在狭小的房间里一扫,随即就锁定了那张看起来也小得不行的单人床……
这一觉,罗非言睡得特别好,清晨站在交响乐团排练厅外的走廊上的他,神清气爽,面色红润,只是那神情有些难看。
他举着手机,和自己的耳朵隔开了些距离,电话那头的咆哮就算没开免提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家贼难防!真是家贼难防!罗非言你小子可以啊!老子都还没跟蓝听睡过一张床,你倒好,抢先一步了!”邱仁铁一早就看到蓝听发来的消息,里面还配了一张罗非言的睡照,好大一只,把蓝听的床霸占得扑扑满。
“我这……”
罗非言此刻连嘴都插不上了,就听到邱仁铁接着骂道:“你睡就睡了,睡相还那么差,把人都踹下床了!蓝听那小身板经得起你这么踹吗!”
罗非言听着,眼睛还朝排练厅看去,蓝听昨晚简直就像是在历劫,眼下还多了两团乌青,被踢下来第一次,他还重新爬了回去,但到了第二次时,便只能干看着床上的罗非言了。
“这能怪我吗?”罗非言终于忍不住回怼了一句,“要不是那人那么吝啬,我至于出此下策吗?”
“人家为什么不让你睡,你心里还不清楚吗?”邱仁铁还顿了顿才说出接下来的话,“你肯定对人家有什么不干净的邪念,人家才像防贼一样提防着你?”
“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干净东西!”罗非言的声音不自觉猛地拔高,“我怎么可能有那些龌龊想法!我才是应该提防着他的人才对!他那样拒绝,搞不好……搞不好他才是心里有鬼!”
罗非言说得激动,全然没注意周身还有人经过,直到昨晚闻到过的那股木香飘过,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口中说着有“龌龊想法”的人正与他擦肩而过。
夏律朝前一直走去,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到了门口才顿住脚步,回头看着罗非言,“手机关机了再带进来。”
罗非言垂下了手,但邱仁铁还在另一头絮絮叨叨,他直接挂断,等夏律进去后才挪动了脚步,排练照常开始,然而,一切都是新的了,爵士鼓被完美地编织进了交响乐中,鼓点不再是突兀的闯入者,而是变成了涌动在深处的炽热脉搏。
而这一份难得的完美,一路保持到了商演那天,这种类型的舞台是夏律第一次见,电竞比赛的开幕现场灯光绚烂到刺眼,人声的鼎沸也不会因为音乐响起而停止,而主办方只期望着交响乐能当个不错的背景板。
夏律起初并不适应,他用力地挥舞着指挥棒,声浪卷得越高,现场的气氛就更是热烈……掌声与欢呼在谢幕时全部献给了安亚。
散场时,夏律没有退去后台,他穿过了人群,向着正在收起电吉他的贺昱走去,这场商演结束后,贺昱和安亚的合作也就算告一段路了。
罗非言坐在后排,眼睛不由自主地就朝着那处看去,夏律或许是为了道别前好好答谢一番,他站在贺昱的面前,神情是毫不掩饰的感激,贺昱也对着夏律笑着,还伸手拍了拍夏律的肩膀。
本已经收拾好的罗非言刚站起身又坐下了,他就看着着俩人嘴皮子在翻动,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身子朝前靠去,连五官都在用力,可就在这时,贺昱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住了夏律。
“我去!”罗非言心中不知道为何要被惊到,这拥抱也不是不行,合情合理,合法合规,就是感觉被他给看见了,多少是有些不合适了,这夏律刚被环住时还有些发懵,但下一刻还是抬手回应了贺昱。
那个拥抱其实很是短暂,但在罗非言的眼里却无比漫长,二人分开时,夏律似乎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舍,贺昱又是对他说了些什么,夏律这回就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转身离去。
罗非言盯着那背影,自己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样的眼神,这人突然转头,对着自己又笑了一笑,甚至还抬起手挥了挥。
就是这一瞬间,罗非言对着这份礼貌竟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不爽,就像细小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他敷衍地回应了这份礼貌,随即就撇了撇嘴,把视线移开,拧开手旁的水瓶猛灌了几口,但一喝就不禁皱眉,这水里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意……
回程的大巴上,夏律独自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他戴着耳机,闭起了双眸,朦胧光影掠过他的脸,外界的一切仿佛都被隔绝在外。
忽然,身旁的座位向下一沉,夏律不得不睁开了眼,不出他所料,正是罗非言,也只有他会毫不客气,这人挤坐到了他旁边,虽然没开口,但明显就是有话要说。
“有事?”夏律摘下一边耳机问道。
罗非言被问了话,也不急着答,他的目光扫过夏律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演出服,最后落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太阳临近下山,车内的光线也有些昏暗,夏律莫名觉得这种氛围格外凝滞。
“今天的演出,夏指挥格外投入。”罗非言终于看够了,说出的声音低沉,混在在引擎的嗡鸣中近乎要听不见了。
夏律听到这话,就知道这人又在没话找话,在重新戴上耳机前说道:“我对待每场演出都很投入。”
“是么?”罗非言向前倾身,手臂不经意地搭在夏律的座椅靠背上,这姿势把夏律半包围着。
夏律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罗非言突然逼近,气息微微传来,他一时有些怔住,但立马平静,还没来得及开口,罗非言又接着开口,似在试探,“而且演出结束后,夏指挥的心情似乎也比以往好了不少?”
夏律见躲不掉便把眼抬起,对上了罗非言的目光,“演出顺利,没有出错,作为指挥,难道不该感到轻松?”
“该,当然该。”
罗非言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却没什么暖意,“只是这‘轻松’。看来还是得靠安亚之外的‘外人’才能给夏指挥带来啊。”
这话里的阴阳怪气几乎要溢出来了,夏律不是听不出来,眼里那一丝极淡的明了罗非言并没有看出,他微微向窗户靠去,拉开了些许令人不适的距离。
“罗非言,作为职业乐手,无论是乐团内的成员,还是外聘的合作者,能共同呈现出一场好的演出,都值得肯定和尊重。”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罗非言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才继续道:“还有,我现在需要休息。”
罗非言还想说话,但夏律已经重新戴上耳机,将头转向窗外,他身旁的人喉结滚动,所有到了嘴边的话只能死死噎住。
夏律侧影划出一道界限,罗非言也就盯着这条界限,看了一路……
一场商演刚结束,另外两场便接踵而至,罗非言在找来这些机会时,心里只有满意,还自封自己是安亚的“功臣”,不过现在只剩下隐隐的后悔。
夏律接下了罗非言的挑战,并且接的完美,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夏律的本事,不免让罗非言更是感觉吃力不讨好,直接误打误撞地把桂冠带到了对手的头上。
四天后就是一场新能源车的发布会,然后再过两天还要在大型商业综合体开业庆典上演出,如此迫在眉睫,夏律只能把排练的强度拉到了最大,时间也被他临时调整,从早上七点开始一直到晚上的七点。
可已经排好的行程的是没法改的,四天后是新能源车发布会,紧接着再过两天,又一场商业综合体开业庆典的演出。
如此迫在眉睫,夏律只得把排练强度升至顶点,在乐团的时间也是临时调整了一番,直接从早七点直至晚七点,一日不息。
“这日子,看不到头了……”高炎的生物钟还没适应这般残酷的作息,七点开始排练,六点五十人就得到场,他六点一刻就挣扎着离开了被窝,今早醒来时,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漂浮,此刻的他瘫坐在鼓后,仰头对着天花板发了许久的呆,连抱怨都奄奄一息。
“怎么就看不到头?满打满算,不过熬六天而已。”罗非言也困得眼皮打架,语气里却比高炎多了一丝强撑的乐观。
他说着敲了几下面前的爵士鼓,眉头皱着低声咕哝了句,“谁动我鼓了……”随即抬头,朝一旁准备就绪的双簧管手扬了扬下巴,“给我个B3音。”
“不用给他。”
双簧管手刚把簧片凑到唇边,便被夏律的声音打断,他拿着新谱走进排练厅,没去指挥台,反而径直走向后方的打击乐区,目光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罗非言的爵士鼓上。
“你需要换乐器。”夏律非常平静地说道,但没有一丝商量的意思。
罗非言的手还捏在鼓皮螺栓上,动作僵在半空,脱口而出,“为什么?”
“后面两场演出,不适合用爵士鼓。”
插入书签
音束是一种打击乐器,也被称为音树或风铃,由多根金属管按音高排列,通过拨动或敲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