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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梁祝
最后这一句愤懑的疑问,显然让谢道韫这样才华横溢的女子共情。
她一身才能毫不输于男儿,却只能屈居在闺阁之中,连来书院教书都得小心翼翼。
一身的本事却无施展的机会,这显然是对满腹才学之人最大的惩罚。
谢道韫不是自怨自艾之人,她很快调整好情绪。
周亦枝点头称赞,不愧是她嗑的千年CP的男女主。
在一千多年前就有这样先进的思想,要知道在上一世现代社会还有不少大脑裹了小脚的人歧视女性。
但可惜的是,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百步就是疯子。
梁山伯和祝英台如果出生在后世自然无所谓,但偏偏生在千年前,这是他们的悲哀。
尤其是这个阶级固化的封建社会。
生产资料稀少,上层对底层极度剥削,连底层男性群体资源都不够,他们又怎么可能允许女性加入进来和他们争夺?
男尊女卑,究其根本还是阶级矛盾。
在男耕女织的家族式社会,男主外,女主内。
男性用劳动参与社会分工,与社会链接紧密,从而拥有了生产资料。
而女性主内,一切的劳动都归于家族。
无法与社会产生链接,在社会上便拥有不了属于自己的生产资料。
直到男性拥有的权利越来越多,女性拥有的权利越来越少。
与此同时,在社会上下层阶级矛盾日益加深下。
上层阶级也会进行矛盾转移,统治者为了安抚底层男性,上下合谋对女性进行一场围剿。
可能统治者自己并没有这种意识,但趋利的本能却让他们选择了对自己统治最有力的方式,牺牲女性来安抚底层男性。
直到底层被搜刮得一干二净,再也活不下去。
便开始社会新一轮大洗牌。
王朝更替,新一轮的统治者继续重复着上一轮的剥削,这种剥削越严重,女性地位就会越低。
一直持续到进入工业革命,生产力大爆发,工厂需要大量人口,男性人口远远不够用。
需要女性进入工厂时,女性才真正走向社会,参与社会劳动,拥有了掌握生产资料的能力。
掌握了生产资料才能掌握话语权,进一步才能有平权的能力。
除了少数地域,整个世界都是这种模式。
但这个过程太艰难了,难到需要人类进入工业社会,难到需要无数女性和革命先辈们前仆后继用血和泪争取而来。
更惨的是,中华这片大地上诞生农耕文明,却很难诞生工业革命,因为农耕文明的特性便是人口廉价。
几碗粥,几袋粮食,能招来无数廉价的劳动力,有钱人自然不会把钱花到研究机器这种费时又费钱的物件上。
所以匠人地位不高,研究技术的都被称为奇技淫巧。
导致生产力无法进步,粮食产量得不到增长,土地就越发重要,成为最好的投资目标。
恶性循环下,无数有钱人纷纷将大量钱财投资在土地上成为地主。
无人愿意花费金钱去研究他们口中的奇技淫巧,因为性价比太低。
这也是为何其他国家都在进入工业革命开始全球大航海时代的时候。
而一直强盛的中华大地还在封建王朝的统治下对开海一事争论不休。
地大物博,大量的廉价劳动力,让整个中原没有进取改变的动力和压力。
这远不是几个人或者几十上百个人能改变的现状。
否则没有内部动力和外部压力的情况下历史依然会修正到原地。
中国上下几千年,不知有多少伟大的发明和创造。
结果呢,大多数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如今这片中华大地的土壤还远远没到摆脱封建统治进入工业革命的时候。
“先生,我有个问题。”
这时王蓝田突然举起手,目露挑衅:
“从来都是男子为尊,女子为卑,先生有何颜面在我等众男子之上?”
面对学子为难,谢道韫并未慌张,而是应对自如: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书院讲堂自然以道高术专者为尊,不学无术者为卑,这便是我为何端坐上位而面无愧色的道理。”
谢道韫这番落落大方的回答让不少学子拍手称快。
周亦枝一边拍手佩服,一边笑着对荀巨伯道:“不愧是谢先生,真是厉害。”
荀巨伯认同地点点头。
这时马文才却站起身。
一番三从四德的言论逼的谢道韫哑口无言。
所谓三从四德,便是德、言、容、功,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周亦枝无语,真是好久没听过这么封建的话了。
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教育的她,只觉得这话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合着女人一生活着就必须听男人的话呗。
周亦枝摇头。
“这马文才小小年纪脑子就坏掉了,真替他以后的妻子感到悲哀。”
周亦枝捂着嘴悄悄和荀巨伯蛐蛐。
荀巨伯被周亦枝苦大仇深的模样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记起这是课堂上,赶紧捂住嘴,可惜为时已晚,已经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周亦枝瞪荀巨伯一眼。
谢道韫正为难之际,被两人吸引目光:“两位可是有何建言?”
“没有没有。”
周亦枝赶紧摇头,她对古代儒家经典、四书五经等完全不熟悉,哪里有这个知识储备来古代课堂上打辩论赛。
现在,她就是个学渣!
马文才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向周亦枝。
“周亦枝你有话就说,在课堂上这般鬼鬼祟祟背后讨论,非君子所为,难道你认为我说得不对?”
“是啊,周亦枝你有本事当堂说出来,”王蓝田叫嚣道:“你这样很不尊重谢先生呢~”
话落,他特意瞧了谢道韫一眼,那阴阳怪气的语气让谢道韫皱起眉头。
“好!这可是你们让我说的。”
人家都舞到面前了,哪还忍的了,她周亦枝又不是软柿子!
周亦枝站起身对谢道韫拱手一礼:“谢先生,我并未不尊重您的意思,望您见谅。”
“无事。”谢道韫并没有计较。
“马文才你所说的四德我想无论男女都应该遵守吧,至于三从——”
周亦枝不屑一笑:“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就我个人而言,只觉得荒谬无比。”
学子们哗然。
“周亦枝你想好了再说,这可是先贤之言,出自《仪礼注疏》。”马文才加重语气警告道。
可惜周亦枝完全不在乎。
她对封建礼教、皇权统治完全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再说了,她连身份都是假的,大不了拍拍屁股跑路咯,怕你们不成?
“先贤之言就一定正确吗?”周亦枝反问。
还不等大家震惊,周亦枝继续说:
“先贤也是人,是人就一定有不完美之处,必定会有自身的局限性和认知偏差。”
“所以先贤所言不可能适用于每一个人,那是神灵才能做到的事情,何况——”
周亦枝轻笑:“神灵也未必能做到。”
学子们你看我,我看你,目瞪口呆。
他们今日算是大开眼界,没想到周亦枝竟是这般离经叛道之人。
“我想各位应该思考一个问题。”
周亦枝慢悠悠地问道:“你们每一个人来书院前的生活是一样的吗?”
“你所接触的每一个人他的性子都是一样的吗?”
“你现在所处的环境和百年前你祖上的环境又是一样的吗?”
周亦枝摇头。
“显然不是。”
她摊手问:“那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王蓝田大声质问:“你少神神叨叨,有话就快说。”
刚想装逼的周亦枝被打断,对王蓝田不爽地翻了个白眼。
“说明这个世界是在不断变化的,以前的环境与我们现在不同,而现在我们每个学子之间所处的环境也不同。”
周亦枝说:
“如果我们不根据自己当下真实的生活环境去思考问题,而是一味的遵循几百年前先人基于当时环境得出的道理来应对当下,这是一件十分愚蠢的行为。”
“各位,万事万物每一刻都在变化,我们也应该用变化的眼光来看待事物,而非陷入教条主义中。”
谢道韫眼中异彩连连,被周亦枝这种新奇的思维所折服。
王蓝田叫嚣:“周亦枝你说这么多跟女子三从有什么关系?”
周亦枝摇摇头,果然和蠢人是无法交流的。
不过她还是继续说道:
“当然有关系,你们要求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却未考虑女子所处的环境是否适合。”
“如果其父、其夫、其子是德才兼备、高瞻远瞩之人,那自然当听从其建议。”
“但如果其父、其夫、其子是败坏家族的混账之人,亦或者是投敌叛国的奸人,难道你们让女子也要听从吗?”
“岂不是陷那些女子于不义?我想……即使是女子也有爱家、卫国、忠君之心吧,就如巾帼英雄花木兰一般。”
“说得好!”
梁山伯他们鼓掌叫好,其中祝英台更是激动的手都拍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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