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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道长留步!”
空寂无人的大厅倏地响起王队妻子的声音,回声阵阵入耳,牵绊住秋认水和柳桐迈出的脚步。
厅外雨声簌簌作响,哗啦哗啦地从空中倾泻而下,泛起迷迷蒙蒙的水雾,顺着屋檐一角闻风而动。
想起方才王队在众人面前对他的羞辱,秋认水恨不得冲进这漫天朦胧拂袖离去。
“秋道长,请留步。”王队的妻子再次开口说道。
“什么事。”秋认水语气不佳。
她眼眶红润地问:“您刚才在葬礼上说我的女儿被恶鬼陷害,是真的吗?”
“出家人不说虚言。”
“恳请道长找出杀害我女儿的恶鬼,让我女儿死得明明白白!”
王队的妻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匍匐在腿弯前,几乎是以一种祈求的姿态望着秋认水,但蓄满泪水的眼眸中却是无比坚毅与执着。
秋认水二人被吓了一跳,柳桐赶忙上前要扶起她,可她仍旧冥顽不灵地双膝跪地。
“不论花费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支持道长,请求道长救救我的女儿!”
自秋认水十几岁漂泊至今,向他寻求帮助的人太多太多,但真诚利他的人太少太少,大多是自身犯下罪孽导致厄运缠身。
奸雄苟盗、自私自利。
王队妻子的坚毅与执着瞬间燃起了秋认水救赎他人的熊熊烈火,他平生最爱管闲事,没有理由不帮助一个中年丧女的母亲。
他撩起一侧衣袍,双腿跪在地上,扶住王妻的臂弯安慰:“我一定尽全力找到那个恶鬼,同时超度亡魂,让您的女儿早入轮回,下辈子找到个好人家。”
王妻泪流满面,
“谢谢道长。”
“今夜子时,请将我带到司机的病房,我有事问他。”
“可是司机陈民还在昏迷中,您怎么问?”
“我自有我的方法。”
二人交换了联系方式,王队妻子就匆匆赶回内厅。
“阿水,我先前查过王队的生平,虽重利轻义,但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谁会这么残忍对他的女儿痛下杀手呢?”柳桐疑问道。
“我也不知,或许是他人种下的因,果却是王队的女儿承担。”
“那捕获的恶鬼你打算怎么办?”
秋认水思索良久,嘴唇半开未张,迟迟说不出话来,
“...大概是收在容器里管教。”
“管教?那可是恶鬼!怎么管教得了!应该将他杀了才是,或者超度他,将他送入十八层地狱!”
秋认水叹了口气,
“背负罪孽的恶鬼超度后就灰飞烟灭了。”
“可就算放在容器里管教,恶鬼还是恶鬼,永远不能改变它杀人的事实!”柳桐执拗地说道。
“它会伪装会隐藏,重返人世之后还会继续作孽!”
“怎么能收容恶鬼呢?应该杀掉才是......”
见争执不下,秋认水不再言语,这等沉默倒是给了柳桐喋喋不休的机会,仍旧在继续阐述着。
他说得眉飞色舞、面红耳赤,仿佛正在为全人类处置一个罪恶滔天的罪犯
一瞬间,柳桐的面貌仿佛青面獠牙,像一头狰狞的巨兽袭来,驮着秋认水回到十五岁以前不堪回想的时光。
“欲念嗔痴,皆为虚妄,凡起贪乩,皆为邪祟。”
2000年,句容茅山道院。
乌云蔽日,不见青天。
百余人,巍峨壮观、浩浩汤汤,皆耸立其下,从远望去,青蓝法衣遮身,头顶玄帽,目色刚毅,神态飞扬,均仰望相隔百米的天台之上。
山顶宫落群观,拔天倚地,雕梁画栋的九霄万福宫矗立庄严,迎着万千气象,如同靠山一般在天坛之上的人身后鼎立驻足。
巨大的回声响彻在这片广袤的土地。
“斩妖除魔!”
“匡扶正义!”
男人暗紫色的衣袍在明亮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他身姿挺拔,神态激昂,微黄的发丝与花白交织,挺立的眉骨下眼神坚毅,嘴里不停呐喊。
“斩除秋家余孽!斩杀余孽恶徒!”
百余人一呼响应,
“斩除秋家余孽!斩杀余孽恶徒!”
“叛徒秋薄源,盗取派中禁书,修炼禁术,私收厉鬼恶徒,罪该万死!”
“如今,我们已寻得秋薄源及其恶徒的蛛丝马迹,即当清剿,以报秋家血海深仇!”
浑浊不清的人群人面之中,十五岁的秋认水藏匿在看不见的一隅之地,他望着台上的父亲,离他太远,几乎快要辨认不清。
“爸爸。”他小声地呼喊,像尚处在襁褓里一声微弱地呼唤。
在他身侧的蒋驰听到了,询问他:“马上要出发了,小水,害怕吗?”
秋认水不说话,心隐隐揪着,拿不起,也放不下。
“你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瞬间将秋认水拉回现实。
“想什么呢?想这么入迷。”柳桐再次问道。
秋认水怔住几分,避开眼神回答:“没什么,走神而已。”
“晚上带我一起去呗!”
回想起他刚才激动的样子,秋认水犹豫了,“你明天不是要上班?”
“而且,你今天还得撰稿不是么?”
“额...我明天向主编请个假。”
“不行。”
“为什么?!”
秋认水平静地微笑,“会折损阳寿的。”
说完,他动身要离开大厅,柳桐紧随其后,
“我不在乎。”
“不行......”
磕磕绊绊的争吵渐行渐远,待至静谧且空无一人,大厅内不起眼的一处转角传来窸窣响动,露出一截鞋子的前半部位。
蓝玉贴靠在墙边,不敢出声半分,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不安地剧烈跳动。
陈民不是在昏迷吗?秋认水要怎么找他谈话?
有股未知的忐忑蔓延心底,她也许有必要跟随着一同查看。
乌子非推开大厅侧门正巧看见她,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蓝玉支支吾吾,眼神飘忽不定。
他走上前,“蓝玉,你最近很奇怪,是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和刚才的道士有关?从在亭子见到她起,你的脸色就很不对劲。”
乌子非皱着眉,语气带着些审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跟他根本就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
王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打断了他俩的谈话。
乌子非略有不耐,但看着王队急急忙忙在寻找什么的样子,他便说不出责怪的话。
“你们见到沈琦了吗?”
“没有,我们没有看见。”乌子非回复道。
“这女人真是太不懂事了!不好好守着女儿的葬礼瞎跑什么?不知道今天有很多客人吗!”
蓝玉不自觉地帮着王夫人说话,“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还不是惦记那个骗子道士,从哪冒出来这么一个人把葬礼全搅乱了,害得我在宾客面前丢尽脸面!”
“您消消气,那个道士说的可能不全是假话。”
“你也觉得道士说的话是真的?”王队狐疑。
蓝玉压住心底的忐忑,“这个...我也不太确定。”
一转头发现,乌子非已经观察她许久,蓝玉想开口解释,他却径自推门离去,返回大厅里面。
“小白,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听这话,蓝玉冷汗涔涔,
“怎么可能。”
“王队您别异想天开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这都是骗小孩的把戏。”
“我也这么觉得,但我女儿死得太突然了!”
“小白,我平常最信任你,过几天你到我家里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王队...”蓝玉犹豫不决。
“别推辞了,看在我女儿的份上。”
“快去追他吧,他好像有点生气了。”
葬礼已经进行到最后一程,场内哀怨凄凉的音乐声徐徐缭绕,几人抬起沉重的漆黑棺材慢步行走至早已挖好的深坑。
随着牧师的轻声呵令,棺材被轻柔地放置在深坑中,拿起铲子,用土黄色的湿润泥土深深覆盖在这个沉睡得安稳的年轻少女之上。
她的耳边又响起了撕心裂肺地哭喊,震得心底苍凉,震得不堪入眠。
蓝玉最终还是答应了王队的请求,她的心总是软的。
“师姐,我送你回去吧。”余越鸟走到蓝玉身边对她说。
“不用,我会送她。”
乌子非又一次打断她俩的交谈,纵使余越鸟不喜,却也不敢拒绝。
车内气氛沉闷,乌子非率先开口,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
乌子非瞥了眼蓝玉,思索半响又说道:“今晚你是不是要去陈民的病房?”
“你怎么知道?!”
蓝玉震惊极了,她偷听时丝毫没注意到有旁人。
“刚才我都听到了。”
“你别去,好好呆在家里,那个道士和记者来路不明,不知道是好是坏,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太危险了。”
“好。”
望着蓝玉恬静的侧颜,乌子非渐渐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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