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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魔教来了
这时,司仪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吉时已到——新人行礼!”
所有目光都聚焦到庭院中央,那对身着大红喜服的新人身上。
胡十安见连江月二人反应冷淡,也不在意,转而收声,饶有兴致地看着新人行礼,仿佛刚才那几句意有所指的话只是随口闲谈。
红绸高挂,喜乐喧天,酒过三巡。
白净的手指随着乐声在膝上轻点,连江月看似欣赏表演,实则将不远处几位帮主的低语清晰收入耳中。
先是铁沙帮王老爷子疑惑薛家主今日为何缺席;接着,沙狼帮李帮主压低声音,透露薛家主在角斗场遇袭、性命垂危的惊人消息。
连江月点在膝头的手指陡然收住,睫毛颤了颤。
他们的分享还在继续,“说是……为十八年前的丁家血案,讨债而来。”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席间顿时一片沉寂。
随后几位帮主的议论声更低了,带着震惊与揣测。他们提及当年丁家灭门惨案中可能存在的内鬼,提及薛家主与丁家曾经的密切关系,语气意味深长。最终,这一切化作几声叹息,湮没在喧嚣喜乐中。
原来,那晚在沙漠听到的薛家鹰啼,是薛家家主遇袭。
难怪,傅潮生从角斗场脱身,跑了也无人追问。
难怪,今日薛家无人参加秦家喜宴。
薛家家主重伤垂危,薛家内部权力交替,人人急着争权,哪还顾得了其他。
会是谁做的?
在《泣血录》里,薛家主可是两年后被傅潮生养母姜穗睢杀死的。
首先排除傅潮生,从绿洲开始两人就在一起。
连江月抬首看向跟着敬酒的秦夫人,灭门之仇,她当真是什么也没查到吗?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利,指腹无意识地在微凉的杯壁上摩挲,冰凉触感让思绪更为清晰。
还有……胡十安
连江月眼角余光瞥向邻座那个始终挂着温和笑意的男子。
胡十安看似随性不羁,实则心思缜密,沙尘暴之后去了哪里? 既然话本情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若是脱离菩萨性格,动手也不是不可能。
再度相逢,见她与傅潮生同行,胡十安一定对她的身份有了更深的怀疑。
连江月不想与他多作言语交锋,那些试探此刻毫无意义。她直言:“那日一别,不知胡少侠的那位友人如今怎样了?”
“劳连姑娘挂心,”胡十安笑吟吟应道,眼神却带着凉意,“已被家师接去身边静养,虽伤了根基,但性命总算无碍。”他话锋一转,目光在连江月与傅潮生之间逡巡,“说起来,我与连姑娘以及这位兄弟,倒真是缘分不浅。看来这秦家堡的喜酒,注定要让我们故人重逢。”
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在转向正稳步走近的秦堡主与秦夫人时,笑容倏然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犬子身子不适,受不得凉风,无法亲自前来向诸位道谢。我们夫妇二人,便在此代他谢过各位宾朋赏光。”秦天啸立于厅前,声音洪亮,眉宇间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喜气。
他身侧的秦夫人禾辛,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仪态雍容,一举一动间仍可见当年倾城的余韵,岁月似乎格外宽待她,只是那双沉静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忧郁。
禾辛随着丈夫一同举杯,目光温婉地扫过满座宾客,最终,却在一个年轻人脸上停驻,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看着胡十安那带笑的眉眼,挺拔的鼻梁,尤其是那微微上扬的唇角,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
待夫妇二人敬到他们这桌时,禾辛不禁温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探寻:“这位少侠瞧着好生面善,不知……我们是否曾在何处见过?”她的目光在胡十安脸上细细流连,试图抓住那丝飘忽的熟悉感。
胡十安依旧笑得春风和煦,他起身拱手行礼,姿态潇洒:“夫人说笑了,在下江湖漂泊,居无定所,还是头一回来秦家堡,想来,是晚辈生得寻常,有一张大众脸罢了。”
秦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释然,或许是觉得自己多心了,微笑着颔首,将目光移开。
然而,就在秦夫人目光移开的刹那,始终对周遭喧嚣似乎都漠不关心的傅潮生,端着酒杯的手指收紧了一瞬。
他视线低垂,将所有的波动尽数敛入幽深的眸底,同样举杯,对着秦堡主夫妇淡声道了句:“恭喜。”
他自以为伪装的很好,殊不知一切尽数落入了旁观的连江月眼中。
连江月浅啜一口酒,目光在秦天啸开怀的畅饮、傅潮生紧绷的侧脸、秦夫人优雅的仪态以及胡十安无懈可击的笑容之间悄无声息地流转。
她心中暗自思忖,该不该在此刻向傅潮生揭示真相……
就在她思绪游离之时,一阵震天动地的鞭炮声毫无预兆地从外面传来,那声音密集如雷,远超正常迎亲送客的规模,甚至带着一种挑衅般的嚣狂。
几乎是同时,外院一名侍卫步履匆匆,甚至带着几分慌乱地疾奔而入,他穿过面面相觑的人群,直奔主位的秦天啸,单膝跪地,声音因急促而显得紧绷:“禀堡主!是……是魔教的人!”
“魔教?”秦天啸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眉头骤然锁紧,脸色一沉,声音里透出寒意:“来了多少人?说什么了?”
“黑压压一片,起码有五十骑,他们、他们说……”侍卫顿了顿,抬头快速瞥了一眼秦天啸阴沉的脸色,硬着头皮道,“说是特地来给堡主您……送……送贺礼。”
“送贺礼?”秦天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眼中寒光乍现,原来的笑意收敛无踪。
不过他终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一方豪雄,瞬间便强压下怒火,恢复了镇定,对着满堂神色各异的宾客拱手赔罪。
“诸位,抱歉,有些许不开眼的宵小前来生事,需秦某亲自处理一下,暂且失陪片刻。”说罢,他大步流星地向厅外走去。
沈阳山,那位一直端坐如钟的沈城主,此刻也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宴席上的众人一阵骚动,不知是谁先起身张望,很快,几乎所有宾客都按捺不住,纷纷离席,涌向厅外,想要一看究竟。
连江月放下酒杯,与不远处的傅潮生、胡十安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也站起身,随着人流向外走去。
门外,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北炎教特来道贺——”一道阴阳怪气的唱名声尖锐刺耳,划破长空。
六口黑漆棺材,八人一抬,皆带黑色獠牙铁面,诡异晦气之气扑面而来。
为首的铁面男子,见秦天啸出来,随意地拱了拱手,眼中却毫无敬意,“奉教主令,略备薄礼,特意登门恭贺秦府新禧,祝有情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秦天啸拳头紧握,骨节泛白。他心知肚明,今日秦家堡高手如云,对方敢如此公然挑衅,必定是有备而来。此刻,他必须展现出最强硬的姿态,任何一丝犹豫与退缩,都会让秦家堡在武林中威信扫地,再也抬不起头。
“怎么?看不上我们北炎教准备的贺礼?”那铁面人见秦天啸不语,冷笑一声,伸手重重拍了一下。
“咚”的一声棺材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魔教贼人,休得猖狂!”
一声清叱破空而起,只见一道绯色身影自人群中纵身而出。正是秦家小姐秦葭!她双手各执一柄寒光闪闪的绣鸾刀,身形如燕,直取为首铁面人首级。
“葭儿!不可!”禾辛脸色骤变,失声惊呼,指甲深深掐进身旁秦天啸的手臂,“天啸,快拦住她!”
电光火石间,铁面人已与秦葭过了数招。
秦葭刀法虽精妙,毕竟临敌经验少,那铁面人眸中凶光一闪,觑得一个破绽,不知从何处掣出一柄匕首,直刺秦葭心口。这一击刁钻狠辣,秦葭虽急退闪避,却已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只觉腰间蓦地一紧,一股柔韧而强大的力道瞬间传来,将她整个人向后带去,堪堪避开了那致命的匕首锋芒。
待她惊魂未定地站稳身形,才发现腰间缠绕的,竟是一条素白如雪的披帛,另一端,正握在连江月手中。
连江月缓缓收回披帛,素手轻拂,那看似柔软的布料在她手中竟如流云般收放自如。
“秦姑娘,”她声音轻柔似春水,语气却冷冽如寒冰,“说来也巧,我与这魔教之间,正好有些未了的恩怨。今日便借秦家堡宝地,与他们好好切磋一番,也算了一桩心事,还请秦堡主通融。”
她说着向前迈出一步,素白衣袂无风自动。原本嘈杂的场面霎时寂静,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压力,自她周身弥漫开来。
“连姑娘,小心。”秦天啸沉声提醒。
铁面人冷哼一声:“不知死活!”手中匕首再次刺出,此次更快,更狠。
连江月却不闪避,待匕首将至面门,方才抬手,披帛如灵蛇般缠上铁面人手臂,顺势一牵一引,竟将他整个人带得踉跄前冲。这一手“以柔克刚”使得行云流水。
“你是什么人?”铁面人稳住身形,语气惊疑。
在场众人中,见多识广的铁沙帮王老爷子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流云缠?!这手法是……是流云缠!”
“这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
“什么?流云缠?”
“怎么可能!那不是姜家的独门绝学,据说传女不传男,早已失传了吗?”
一片哗然之中,连江月眸中寒光一闪:“和魔教有仇的人。”
话音未落,披帛再次飞出,这次却如利剑般笔直,直指铁面人胸前要穴。铁面人急忙举匕格挡,却见那披帛忽又软化,绕过匕首,如灵蛇寻隙般直取他双目。
二人缠斗之际,秦葭已退至父母身旁,低声道:“这位连姑娘的武功好生奇特。”
秦天啸神色无比凝重,目光紧紧锁定连江月的身法,沉声道:“流云缠……乃是昔日武林世家姜家的独门绝学,素来传女不传男。但十八年前……这绝技应随着最后一位传人姜穗睢的香消玉殒,而彻底失传了才对……今日怎会重现江湖?”
禾辛在王老爷子喊出流云缠三字时,呼吸猛地一窒,眼前一阵发黑,身形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多亏身旁的秦天啸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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