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之物

　　苏轻虞冷冷看着玉家双子，“犯什么病？”

　　玉家双子的表情颇为不服，自家老大对待五皇子和自己的态度凭什么不一样？

　　两人太久没见过老大了，被这么一瞪，更是委屈，老大平日对他们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

　　“殿下别怕，这两个家伙欠收拾。”苏轻虞语气温柔，几乎是哄着在说。

　　宣兰飏低垂下眼眸，“姐姐是我不讨人喜欢吗？”说着双手牵住苏轻虞的两只手，两人面对面，苏轻虞恍惚间看见他眼中折射出水光，更是心疼。

　　“殿下没有错，我就很喜欢殿下。”苏轻虞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玉家双子的视线里已经完全陷进宣兰飏怀里了。

　　苏轻虞不是没有与他靠这么近过，在梦里就感叹过小芽身上好香，全是精心养出来的娇贵，和军营里那些臭男人完全不一样。

　　在军营里久了都要忘了也有男人是没有体味的了。那些男人不修边幅，还有一些其他的不爱干净的表现，也就是不仔细想，细细追究各种小毛病多的很。

　　战事紧急的时候苏轻虞自己都没法保持整洁，但是每次见宣兰飏他都香香的，身上还暖烘烘的，哪怕凑到最近毛孔里都是热腾腾的香气。

　　苏轻虞脑子里闪回了一些梦境里令人面红耳赤的场景，哪怕离这么近宣兰飏都美得没有一点瑕疵。

　　苏轻虞抬头看他的眼睛，宣兰飏悄悄把手环上苏轻虞的腰。在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兄弟二人眼里，这两个人呼吸交融靠在一起，暧昧的紧。

　　玉司萧气的要吐血，想直接把二人扯开，但是又怕老大又打他。

　　玉司弦不死心捂着肚子站起来，“你个狗娘样的把脏手从我老大身上拿开！”中气十足好像一点不疼了。

　　苏轻虞一个眼刀杀过去，轻轻推开宣兰飏，一巴掌扇到玉司弦的脸上，惊天的一声响声。整个巴掌的印子都留在玉司弦的脸上，一瞧就知道用了狠劲。“道歉。”

　　脸颊肉立刻被牙齿刮出血，玉司弦的嘴角立刻流下一道红，甚至感觉牙齿都要被老大打下来。

　　冷漠的声音像刀子一下子打在心头。比脸上和肚子还要疼。

　　苏轻虞知道怜妃对宣兰飏有多重要，这个国家谁不知道五皇子的母亲是那位旷世美人？

　　玉司弦是故意嘴臭，该打。

　　玉司弦愤恨看向苏轻虞，“你怎么能有这种妇人之仁？嫁了人就和其他女人一样知道男人好了？”

　　“玉司弦！”玉司萧怒斥道，“给老大道歉！”

　　苏轻虞抱着胸冷冷看他们。

　　“你不是这么想的？老大怎么能嫁人呢？她就该像个男人一样——”

　　苏轻虞冷冷截住他的话，“怎么？你不知道我是女人？现在后悔认一个女人当老大了？”

　　玉司弦熄了声。

　　“他说的那些，你也是这么想的？”苏轻虞看向玉司萧。

　　玉司萧不说话，逃避着她质疑的眼神，“老大，我们当然知道您是位女子。但是我们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苏轻虞尖锐的指出这个问题，“我是比他人多了胳膊还是少了个腿？说话。”

　　玉司萧不说话了。玉司弦也跟着沉默。

　　苏轻虞看到他们两个这幅表情还有什么不懂的，“你们先回去吧，我在五殿下这里很安全。”

　　“老大？”双子异口同声喊出声。

　　宣兰飏只是看着并没有参与。

　　苏轻虞明明穿着女人一样的衣裙，玉家双子却幻视了老大穿着甲胄时英勇将军般的模样。

　　但是两个人还是不接受。

　　苏轻虞看起来和平时的她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失望的气息透着她平淡的神色都要溢出来，“虽然很不想这样说，子渊、子音，我们需要再分开一段时间，殿下会代我联系你们。请回吧。”

　　玉家双子不接受这个事实，苏轻虞也很不想承认自己从小到大的朋友竟然并不是真的接受自己。

　　他们尊重的竟然是“苏卿仪”根本就不是她“苏轻虞”。

　　玉司萧二人想过自己兄弟二人可能在五皇子这里碰壁，但是根本没想过是老大不愿意跟他们走！

　　毕竟是他们的老大，玉司弦离开前还恋恋不舍补充道，“老大，你要是想回来，只要你说我们就来接你回家。”

　　苏轻虞笑着送他们离开，只送到没打开的大门前，没有看两个人浑浑噩噩从正门离开，就跟着宣兰飏转身回屋。

　　玉司萧是茫然的，他弟弟也没好多少。就跟做梦似的回了暂时歇脚的客栈。

　　他们的事暂且不谈，宣兰飏倒是找到了好机会安慰苏轻虞。

　　这几个月里，苏轻虞屡屡受挫，先是在准备乘胜追击一举打败北戎的紧急关头被构陷通敌叛国；在做好了被构陷致死的准备时突然被剥夺了身份；困于太子私宅时得知最信任的好友的背叛并且意图欺辱自己，且在这个过程中父亲不明不白去世，而自己却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现在她准备好复仇，现实却又给了她一巴掌，仅仅是嫁了人，过去一手带起来的伙伴竟然对自己有了嫌隙？

　　看来自己过去还是被捧得太高了，苏轻虞自嘲的笑笑。

　　宣兰飏看着她兴致缺缺实在是心疼，哪怕在梦里最危机的时刻苏轻虞都是“乘长帆破万里浪，少年气势锐不可当”。

　　鲜活的、热烈的、积极的——哪有这等颓唐的时候？

　　“殿下不必担心我。”苏轻虞轻轻扯起唇角，“我不过是一时难以理解，很快就会整理好心情，不会耽误我们的合作。”苏轻虞将掉下来的一缕发丝绕到耳后。

　　苏轻虞大部分时间都太坚定了，她好像心里永远都有一杆秤，随时都胸有成竹，让人会遗忘了她本身不过是个刚满二十的青年。

　　她的韧性总让人忘记她也是个普通凡人，不是什么万能的神仙。

　　甚至有时候会让人忘了她是个女人。

　　苏轻虞可以抵挡这个时代的偏见，宣兰飏只要看着她就觉得，女子是她这样的、和他母妃一样的——自由的，和男人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男人能做的女子有什么做不到的，何必困于后宅？

　　宣兰飏突然懂了为什么苏轻虞只和他谈合作了。

　　她不想以妻子的身份受到帮助。她是不输任何人的合格同僚。

　　苏轻虞整理好心情就瞧见宣兰飏以一种说不上来的表情看她。

　　“怎么了？”苏轻虞笑出声来，看着宣兰飏的表情实在可爱。

　　宣兰飏扬了扬眉，“卿卿吾爱，霁月光风，可敬可慕。”

　　“怎么突然文绉绉的？”苏轻虞笑得开心，桃花眼愉快地眯成一线，睫毛在脸上扫下一片阴影，光看脸小小一只，谁知道她这具明艳江南美人的皮囊下有这么坚韧的灵魂。

　　宣兰飏牵起她的手在脸侧轻轻摩挲。

　　两个人都个子高挑，这样看倒是不违和。苏轻虞顺着他的劲靠到他怀里。

　　宣兰飏另一只手滑到她腰上，完全能感受到手下这具身体隐藏的力量，蜂腰一握，流畅的肌肉隔着颇为厚重的裙子都能感受到盘踞的爆发力。

　　和他母妃相比是另一种健康的美。

　　“姐姐很好，他们若是因为姐姐嫁与我就不认姐姐是他们的损失，是我的天大的幸事。没有其他人和我争姐姐这才好。”

　　“就你嘴甜。”苏轻虞被他逗得开心，“这段时间要麻烦殿下了。”

　　宣兰飏巴不得她麻烦自己。

　　*

　　日头斜到西南方，午后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热烈，冬季的户外已经颇为寒冷，但是东宫内煤炉已经烧的暖烘烘的。

　　下人恭恭敬敬凑到太子宣兰恒身边一阵耳语。

　　“哦？”宣兰恒闻言眼中的光芒一闪，“叫人知会季将军一声。”

　　他们口中的季将军早在几个时辰前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但是显然他还没有做好更大的心理准备。

　　季珩身为明面上的太子党贸然拜访任何一个皇子都不太合适，但是好在他坐到这个位置，只需要一句话就有无数人前赴后继。

　　同时季珩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在军队里与下属同吃同住，颇为关心，是苏将军麾下最被看好的一位。自愿为他做事不求回报的的人更是不少。

　　因此当太子的消息和一群提前回来邀功的人一起到来的时候，季珩和善的面具差点裂开。

　　尤其是人浩浩荡荡回来了，其中还有人高喊，“玉军侯正帮您要着人呢！”

　　玉军侯。

　　季珩握紧了拳头，甚至想直接给这些个蠢货开瓢看看脑子里到底是什么！

　　蠢货、蠢货、蠢货！

　　“麻烦各位了，恕我交代不周，各位同袍，我今日心力憔悴，就不留各位了。”季珩用尽毕生心力，没有发作，一个个笑着把人“请走”。

　　这群蠢货还一片喜气洋洋的。更令人生厌了。

　　季府终于安静下来。

　　但是府上的下人丝毫不敢放松，自家少爷什么都好，就是面对苏小姐的事上格外钻牛角尖，婚事出问题少爷崩溃似的发怒，都不像他了。

　　“少爷真可怜。”一直照顾季珩的嬷嬷对年轻的侍女感叹着。

　　侍女们似懂非懂点点头，只知道在夫人到来前都要紧绷着神经。

　　嬷嬷叫大家给少爷一点空间，大家就照做。

　　因此就没人听见。

　　季珩在屋内甚至吐出血来，脑子里一边回荡着“陛下好像很满意两个人的亲事，要为人做主呢。”一边想起那蠢货说的亲手把玉司萧他们送进府里——

　　“玉军侯、五皇子、苏轻虞！”他一把抓住放在案上为苏轻虞准备的簪子。

　　尖锐的簪子甚至扎进手掌。

　　“一个娼妓之子，一个罪臣之女。”季珩嘴角溢血，俊朗的外貌现在颇为狰狞。

　　“好，好的很，配的很！”

　　今日辱我季珩，我定要你们百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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