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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香劫
关颂宜睁开眼又闭上,她夹在虚幻现实两界之间,人与心处于天旋地转中。
“你醒了?”
浮崖探出脑袋,两只赤红龙角尽显弹软,他捧着下巴像看稀奇玩意聚精会神瞧她。
关颂宜指尖轻颤,被声音彻底拉回现实,睁眼滞望床幔,赤红龙角四面八方晃悠,试图引起她注意。
她弹起身,“小龙君,灵君死了吗?”
“啊??”浮崖皱巴小脸,满是不解。
“看来,你很希望我死。”符云昇从门外款步走来,身段欣长,斜撑身子,挥袖坐于圆形方桌前。
关颂宜细致将他描进眼中,之前那些是幻境,她没杀人,为何那时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呢。
“不是,我……”她想起符云昇新妇打扮,不敢往下说。
遂笑盈盈调转话头,“灵君,十二皇子的病治好了吗?”
“没有。”
关颂宜飞快眨眼,闪过不可置信,“这病连灵君也治不好,岂不是必死无疑?”
浮崖哼一声摇头,“才不是,灵君压根没治,只需吸走那孩童体内些许怨气,便能让他短暂苏醒,梅贵妃现在很信任我们。”
“此刻最重要的是,你为何能进入器灵的傀境中?”
符云昇轻放茶杯,也朝她看来,眼里充满探究。
他站起身走到榻边,“傀境里发生的一切记忆我需查探,才能明白缘由,会疼,你且忍着。”
话落他皱起眉,她哪会疼,反噬都在他身上。
他掌心置在关颂宜额间,下一瞬却被她双手紧紧包裹,纤细手指握着他手垂下。
“灵君,没什么特别,只重现了荣砚与公主大婚那夜的场景,让我作为荣砚体验了他的视角,仅此而已,真的!”
关颂宜扬起笑,强压颤抖不止的心跳,拉着他衣袖摆动,哀声乞求。
“灵君,我怕疼,荣砚或许只是随便挑一个人进傀境,并无特别,不是也说有凭空消失的修士吗,或许也是进入傀境。”
若是让符云昇见到他扮作新妇,朝她娇嗔撒娇,并且被她疯狂捅死,她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符云昇挣脱开反擒住两腕,将人拽起往前靠,“是吗,可我见荣砚似乎对你很特别,舍不得杀,想你永远陪着他呢。”
他另一只手落在关颂宜脸颊,轻挑起耳鬓发丝,覆在耳后,指尖摩挲过耳垂。
关颂宜耳垂闪过冰凉,冻得她一激灵,咯咯轻笑两声,脑子里那些混乱记忆在质问下逐渐清明。
特别在哪儿呢?
她觑起眼,抬头,“气味!荣砚说我很特别,他一直趴在我身上闻味道。”
“只是气味?”符云昇不动声色打量她。
“一开始他操纵匕首想让我自戕,是真心想杀我,现身后闻过气味便没了杀意……”后来的情景,她想不起来。
“灵君,是你救的我对吗,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双眼充满探究。
符云昇冷哼一声,“我出现得不巧,正打扰你和他亲密,抱得难舍难分,连我都差点拽不回来,你说呢。”
关颂宜略显尴尬往后仰,再次转移话题,“不对!如果傀境是重现大婚当日,那公主不是病逝,是被荣砚捅死的吗……”
她紧咬唇瓣,不确定是她还是荣砚,是她为发泄捅死符云昇,还是荣砚真心杀害公主。
符云昇轻挑眉,凝着她这张丝毫藏不住事的脸,蓦地哑笑撤开视线,“你是想说,事实并非话本那般,那日,我与浮崖问过梅贵妃,确有新发现。”
关颂宜靠过去,仔细听他说。
梅贵妃所言,与荣砚他爹荣广福相差无几,只是站在她的视角看,她并不喜欢荣砚,甚至充满厌恶。
荣砚从未勇敢表露过心迹,失踪后别说一封信,哪怕一句话也从未带给公主,两人再度重逢,仍是公主主动走向他。
梅贵妃认为荣砚爱公主或许也爱香铺女,他摇摆不定,难以抉择,取舍后做最优选,这种爱有多少真心呢?
后来,公主郁结于心,命不久矣,梅贵妃打心底认为荣砚配不上公主,可她希望公主在余生尽头能幸福,在大婚之日,她真心祝福两人。
梅贵妃提起荣砚,语气里充满斥责与鄙夷,十年来,她一直认为公主的痛苦来自荣砚,没有他,她便不会郁郁寡欢,仍是活泼明媚的怡宁公主,直到长命百岁。
关颂宜若有所思颔首,梅贵妃的心思她完全能理解,□□砚真的那般虚伪不堪吗?
—
两人站在柳条下,春风浮动,柳枝像好奇的猫尾,小心翼翼扫过两人,轻轻的,不含任何叨扰意味。
“灵君,他看上去心情甚好,哪有半点愁容。”关颂宜凝视湖心亭,盯着正与友人斜坐在案几前,饮酒听曲的荣广福。
他咧着一嘴齐整发黄的牙齿,面部宽长,双眼尖锐向两鬓挑去,眉毛飞扬,笑时,皱纹与滑腻的皮肤挤在一团。
让人莫名生出腻心厌恶感。
“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符云昇唇角微勾,扬起抹意味深长的笑。
关颂宜听这话,垂眼思索,怪不得祖宗要来找荣广福,他上次撒谎了,她竟丝毫没察觉异样。
此时,年轻男人被两名下人拥着来到湖心亭,他大咧咧靠在卧榻上,手里玩弄橘子,抛在高空又接住,一副无赖模样同荣广福正说什么。
“这......这不是那个......”关颂宜茫然又惊愕捏住符云昇衣角。
男人动作利落,哪像前几日才被祖宗刺穿双腿,分明同没事人一样,即使修为大成也难以恢复如此之快,何况他只是凡人。
符云昇冷冷低语,“妖丹,一颗三百年妖丹,足以让他重新长出双腿。”
关颂宜脸庞吹过一缕寒风,她偏移视线落在他侧脸,黑睫下浮上片凝重,平静下隐藏着暴怒。
湖心亭中央,荣宵端起茶杯,扇着茶盖闻了闻,啜了一大口,脸色大变,“这茶可真难喝,爹,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话!”
荣广福下颚咬得紧绷,随手朝他扔去滚烫玉盏,“你个混球最近给我安分点,到处惹是生非,要找别人寻仇看看有没有那个能耐……”
“最近一个月不许出府,否则休想从我这拿走任何银两,荣宵,这是警告,不是商量,你给我记清楚了。”
他扶额闭上眼,朝候在旁侧老管家示意,不再理会荣宵。
管家朝荣宵俯腰,恭敬作请的姿势,“公子,您就少说点,侯爷气头上呢。”
荣宵一甩衣摆,大摇大摆板着脸离开湖心亭。
刚出后院,荣宵眼前弥漫起一层薄雾,他暗骂道:“这鬼天气时好时……”
浓雾逐渐染上血红,他僵在原地,慌张望向四周,除了树叶摇曳沙沙作响,空无一物。
“张伯,张伯!?”他叫喊几声,无人应答。荣宵转过身,与咫尺距离的男人撞个正着,他皱眉退却半步,看清了那张脸。
他如遭惊雷,身体猛烈颤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转念眼底又浮上怒气。
“你……你怎么在这……”
符云昇拂手,眨眼间,周围浓雾化作利剑垂在荣宵头顶,“怎么,想报仇?”
荣宵扯着嗓子尖叫出声,试图吸引侍从注意到这处,登时,一个饱满浸透油的包子从斜后方飞来,塞满他口腔,辣油呛得他喉咙刺痛,不停咳嗽。
浮崖从屋顶上跃下,走到两人身边,嘴上咀嚼包子动作未停,“偌大一个侯府,茶难喝,吃食也差!”
符云昇走近,居高临下俯视双眼狰狞的荣宵,指尖微压,将他头顶黑雾坠下。
轰隆隆一声巨响,黑雾四泄,将荣宵掩盖其中,只听见他声嘶力竭地嘶吼。
关颂宜半眯眼,她虽并不喜荣宵,可亲眼见一个人死在她面前,仍做不到。惨叫声愈烈,她侧过脸紧闭上眼,等待一切结束。
片刻后,声音戛然而止,符云昇语气轻缓落在耳畔,“吃了。”
关颂宜睁开眼,一颗冒着紫气的晶莹珠丸卧在他掌心,圆玉里宛如银河流淌,灵气荡漾,璀璨夺目。
她对上祖宗视线:给她???
符云昇解释,“从他身上挖出来的蜘蛛妖丹,吃下便能增长修为,以你的悟性即使修为再高也没用,不如靠外力堆起来。”
见关颂宜愣在原地,眼底没半点惊喜,发怵且嫌弃,他冷冷扫一眼妖丹,“真麻烦。”
指尖回握,砰地脆声,紫珠从中央裂出碎痕,缓慢向上攀爬,直到从尾部贯穿上顶,妖丹裂成不规则碎片。
丹珠化作粉齑,一缕紫光缠绕指尖,他反手甩进关颂宜体内。
关颂宜正诧异祖宗竟然要把妖丹给她,下一秒见他自顾自说了堆,捏碎,直扔进她体内。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茫然僵在原地。
体内暖流涌动,妖丹入体并无不适,反而像羽毛,抚过皮肤,使全身放松且充满力量。
祖宗在修为这方面,倒是对她从不吝啬。
“多谢灵君,浑身舒畅,妖丹全都吸收了!”她眨巴眼眸,冲他扬起嘴角。
符云昇眉梢微挑,脸上带几分无奈,“我将妖丹捏碎炼化了喂你,若都不能吸收,你也算得上另一种绝世天才。”
“要问什么便问,我杀了他你可没机会了。”
关颂宜“哦”一声,上前靠近荣宵,用脚踢了踢,视线从上至下,望向那双开始腐烂的腿时踉跄跌地。
她双手撑地往后挪动,掩住口鼻强忍泪水,这直扑肺腑的恶臭熏得她想吐,“灵君,他乃凡身,没了妖丹岂不会马上死?”
符云昇朝她靠近,凝向匍匐在地毫无生机之人,“他可吃了不少好东西,拿走妖丹还能苟活一阵呢。”
关颂宜仰头瞥见那张带着些许嘲讽笑意的脸,心里紧皱一瞬,取走荣宵的妖丹只是开始,痛不欲生还在后面。
她站起身绕到荣宵面部,施法将他整个身子架起,处于跪坐状态,望见他颤抖的睫毛,知晓他还活着,只是太过痛苦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眼眸左右转动,她站起身贴近符云昇,“灵君,若今日杀了他,太过便宜,不如......”
符云昇嗤笑,“若与你想的不一样呢?”
“那就再让他生不如死一次,比这次痛上百倍千倍,他杀害无辜少女,无恶不作,也算为民除害。”
他掀起眼皮望向她侧脸,纤长睫毛下复杂眼底竟生出一丝不忍,他饶有趣味噙起笑,“好啊,那便你来动手,我等着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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