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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箭难防藏书阁
山雨欲来风满楼。
沈忘言能感觉到,针对他的暗流,正在逐渐汇聚,变得更加汹涌。林天傲似乎并不满意于那些小打小闹的骚扰,正在酝酿着更狠辣的手段。
这日,书院考核在即,沈忘言虽然打定主意继续控分摆烂,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他打算去藏书阁借阅几本基础的经义注解,装装样子。
藏书阁是书院重地,收藏浩瀚,平日里颇为安静,只有学子们翻阅书籍的沙沙声和偶尔的低语。
沈忘言按照索引,在高大的书架间穿梭,寻找自己需要的书籍。就在他踮起脚,想去够书架顶层一本《春秋左传注疏》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
“哟,这不是沈大侍读吗?怎么,不在静思斋伺候世子殿下,也有空来藏书阁这等清静之地?”
沈忘言动作一顿,收回手,转过身。只见两个地字班的学子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这两人他认得,是林天傲的忠实拥趸,一个叫孙铭,一个叫李焕。
沈忘言不欲多事,低下头,想从旁边绕过去。
但孙铭却横跨一步,拦住他的去路,阴阳怪气道:“别急着走啊,沈侍读。听说你深得世子殿下‘赏识’,想必学问也大有长进吧?正巧,我等对《春秋》中‘郑伯克段于鄢’一段有些疑惑,不知沈侍读可否指点一二?”
这话看似请教,实则是刁难。谁不知道沈忘言是劣等班出了名的学渣,《春秋》微言大义,连天字班的学生都不敢说完全精通,拿来问他,分明是想看他出丑。
沈忘言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窘迫和慌乱,连连摆手:“孙师兄说笑了,学生资质鲁钝,连字都认不全,哪里敢谈论经义……二位师兄学问高深,还是莫要取笑学生了……”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从另一边离开。
那李焕却堵住了另一侧,嗤笑道:“怎么?世子殿下的侍读,就这点胆识?还是说,你这侍读之位,当真如外界所言,来得不甚光彩?”
这话已是极其侮辱。周围几个正在看书的学子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投来各异的目光。
沈忘言握紧了袖中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就在他准备继续装鹌鹑,任由对方羞辱时,孙铭似乎觉得言语刺激不够,竟趁着他低头不备,猛地从他身边挤过,肩膀“重重”地撞在他身上!
沈忘言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后一个趔趄,后背撞在身后高大的书架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书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顶层的几本书籍摇摇欲坠。
“哎呀,不好意思,没看见沈侍读在这儿。”孙铭假惺惺地道歉,眼底却满是恶意。
沈忘言扶着书架站稳,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肩膀,心中怒火升腾。他可以忍受言语侮辱,但这种直接的肢体冲突,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或许是刚才书架的晃动太过剧烈,只听得“哗啦”一声,顶层一本厚重无比,包着铜角的《前朝会要》,竟直直地坠落下来!而那坠落的方向,赫然是沈忘言的头顶!
那本书体积巨大,质地坚硬,加上下坠的力道,若是砸实在了,头破血流都是轻的,搞不好会有性命之忧!
“小心!”周围响起几声惊呼。
沈忘言抬头,看着那本急速放大的黑影,瞳孔骤缩!这一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让他想要躲闪,但事发突然,距离太近,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他几乎能预感到那沉重的撞击和随之而来的剧痛……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以惊人的速度从书架另一侧掠出!一只骨节分明、稳健有力的大手,在那本《前朝会要》即将砸中沈忘言头顶的瞬间,稳稳地托住了书脊!
下坠的力道让那人的手臂微微下沉,但随即便稳稳停住。
书籍厚重的封皮,距离沈忘言的额头,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他甚至能闻到那古籍上那特有的尘埃和陈旧墨香的气味,以及……一股熟悉的,如同雪松混合着铁锈的气息。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沈忘言怔怔地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背影。玄色常服,挺直的脊背,不是萧绝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
萧绝单手托着那本沉重的《前朝会要》,缓缓放下,动作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拿起一杯茶。然后,他转过身,那双深邃冰冷的眸子,先是扫过沈忘言苍白惊惶的脸,确认他无恙后,便如同两柄淬了冰的利剑,直直射向已经吓傻了的孙铭和李焕。
整个藏书阁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孙铭和李焕早已面无人色,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萧绝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亲眼目睹了他们挑衅和伤人的全过程!
“世、世子殿下……”两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学生……学生不是故意的……”
萧绝没有看他们,目光却落在沈忘言被撞得有些凌乱的衣襟和依旧惊魂未定的脸上,眸色沉得可怕。
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用那冰冷的且毫无情绪的声音,对沈忘言道:“没事?”
沈忘言下意识地摇头,声音还有些发颤:“没、没事……多谢殿下。”
萧绝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地上跪着的两人,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压得孙铭和李焕几乎喘不过气。
“藏书阁内,喧哗斗殴,险些毁损典籍,伤及同窗。”萧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自己去戒律堂,领杖二十,禁足半月。”
杖二十!禁足半月!
这惩罚对于养尊处优的学子来说,可谓极重了!尤其是杖刑,二十杖下去,起码要在床上趴半个月!
孙铭和李焕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求饶:“殿下开恩!殿下开恩啊!学生知错了!”
萧绝却不再看他们,仿佛他们只是两只烦人的蝼蚁。他对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陈锋淡淡道:“拖出去。”
“是!”陈锋应声,如同拎小鸡一般,将瘫软在地的两人拖出了藏书阁。
整个过程,萧绝没有再对沈忘言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他仿佛只是顺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萧绝此举,是在为沈忘言出头!
他在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这个看似可以随意欺凌的劣等生,是他萧绝护着的人!
沈忘言看着萧绝转身离去时冷漠挺拔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本该庆幸逃过一劫,感激萧绝的出手相救。但与此同时,一种更深的忧虑攫住了他。
萧绝的介入,固然暂时震慑了那些宵小,但也将他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从今往后,他与萧绝之间的关系,在外人眼中更是剪不断理还乱。林天傲那边,恐怕更不会善罢甘休。
这潭水,被萧绝这么一搅,非但没有澄清,反而更加浑浊了。
他想要的平静摆烂生活,似乎正在加速离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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