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覆禾

　　“打包还是在这儿吃？”老板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指了指摊位后面的小桌子，“有座位。”

　　江覆行说：“打包吧，谢谢。”
　　他接过打包盒，和陈妤禾一起往外走，她问：“你怎么不在这儿吃？”
　　他摇头：“这里的蚊子太多了。”

　　他们在路口告别，陈妤禾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一箱牛奶。她到家时，陈慧琼和宋平在看比赛，这段时间正好是伦敦奥运会，陈妤禾有时候会和他们一起看电视。

　　陈慧琼瞥了她一眼：“我们要去你外婆家待两天，你去吗？”
　　“什么时候？”
　　宋平翻了下日历：“四号去，六号回来。”

　　陈妤禾犹豫片刻，说：“我五号有事。”
　　“什么事？”
　　“朋友生日。”

　　陈慧琼没再多问：“那行，反正我们是去谈你小舅的事情，和你们小孩儿没关系。”

　　八月五号是江覆行的生日，他那天要请吃饭。

　　陈妤禾早就准备好了礼物，她给他挑了一套护具，包装好后放在柜子里。她本来和顾晓晓约好了五号一起去，可顾晓晓出了趟门后中暑了，整个人虚弱得不行，说她去不了了，让陈妤禾帮忙把礼物带给江覆行。

　　这天，陈妤禾刚下出租车，就接到了江覆行的电话，问她到哪儿了。
　　陈妤禾上了几步台阶：“我在楼下，马上上来。”

　　她到三楼的时候，看见江覆行就靠在不远处，他穿着件简单的白T，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他也看见了她，笑眯眯地向她招了招手。

　　他把她带到了一个包间里。

　　刚进门，陈妤禾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大美女来啦。”
　　姚临靠着椅背，向她扬了扬下巴，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也就比你早了十分钟。”

　　除了姚临，蔡啸、宋启也在，还有一男一女，陈妤禾不认识，江覆行介绍了下：“这是陈妤禾。这是李盛皓、洛云，他们在二中上学。”
　　几个人互相打了个招呼。

　　江覆行和姚临中间有个空位，陈妤禾拉开椅子坐好。大家边吃边聊，都很放松，宋启突然叹气：“我们这桌七个人，五个都是单身狗。”
　　“你别乱讲。”李盛皓一边给洛云夹菜，一边说，“我还在追呢。”
　　洛云打了他一下，脸颊有些红，眼里却含着笑：“你怕是追不到。”

　　陈妤禾看在眼里，轻轻地笑了一下。

　　蔡啸慢条斯理地倒了杯果汁，说：“我们这桌说不定还能再凑一对。”

　　“谁啊？”宋启的八卦之魂被点燃了，他扫视了一圈圆桌，兴冲冲地问，“姚临和陈妤禾？”

　　蔡啸：“……”
　　姚临：“……”
　　陈妤禾：“……”
　　江覆行：“……”

　　怎么回事啊？！
　　这人乱点什么鸳鸯谱啊？！
　　离谱！

　　陈妤禾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还没反驳，姚临就难以置信地望着宋启：“你去看看眼科吧。”
　　“谁让你刚才‘大美女大美女’地叫，这么亲热。”宋启不服，“这谁能不乱想？”

　　“大美女又不是只有他才能叫。”江覆行语气淡然，“事实而已，又没有主观因素。”

　　陈妤禾：“？”
　　不管怎么说，这三字好像就是主观的。

　　“那你说的是哪两个？”宋启不死心地问。
　　“没有谁，我瞎说的。”蔡啸拍了拍他的肩，“吃饭吧，补补脑子。”

　　上了高中后，除了洛云，李盛皓也就放假的时候能偶尔和其他几个老朋友聚聚，他开始在想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对了，寿星。”他问江覆行，“你现在和乔真怎么样了？”

　　一桌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江覆行。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同学而已，我和她能怎么样？”

　　“在追你的女生里，就她越挫越勇。”李盛皓惋惜地看着他，“你就一点感动都没有？”
　　江覆行摇头：“这不是感不感动的事，况且她现在也没找过我，我们就学校里遇见了打个招呼。”

　　李盛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可能也想通了，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说完后，他看向洛云，“但我愿意一直和你吊在一起。”

　　……好土。
　　洛云：“你别说话了。”

　　吃完饭后，一群人去了附近的ktv，蛋糕没一会儿就送来了。

　　他们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唱着生日歌，陈妤禾轻拍着手，看着江覆行在歌声结束后虔诚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几秒，他睁眼吹灭了蜡烛。
　　大家都很配合地鼓起了掌。

　　江覆行切蛋糕的时候，陈妤禾站在一旁帮忙递碟子，后来他将一块蛋糕递给她，特意叮嘱：“这块是你的。”

　　她接过，蛋糕沉甸甸的，上面有一整颗诱人的草莓。

　　吃蛋糕的时候，她对他说：“生日快乐。”
　　他不禁笑了一声：“你今天已经说过好几次了。”
　　“今天你生日，我说一百遍都可以。”

　　“嗯。”江覆行擦了擦嘴巴，“然后我就会想，我终于十七岁了，想一百遍。”

　　他比陈妤禾大四个月。
　　今天是十七岁的江覆行，和十六岁的陈妤禾。

　　*

　　九月份开学后，陈妤禾刚开始还没适应高二学生的身份，习惯性地在作业本班级栏上写“高一（六）班”，反应过来后，才在“一”字下面加了一横。

　　这天，杨楚丹在班会上讲了件事。

　　为了调动同学们学英语的积极性，英语教研组决定，举办一场英语配音大赛。比赛分为高一组、高二组、高三组，每个年级组都会以班级为单位，评选出一等奖、二等奖和三等奖，并有相应的奖励。

　　虽然高考不考口语，但英语老师们都一致认为，听说读写能力应当是同步提升的，再加上本次比赛是首届，校领导对此也十分重视。

　　高二组的比赛定在本月底进行。
　　“原则上每个班都要参加，我希望大家都积极一点，这确实是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杨楚丹问，“有同学想要报名吗？”

　　陈妤禾的心痒痒的。

　　她举起了手。然后环视了一圈教室，发现只有她举手。
　　“……”
　　她默默地将手放下。

　　杨楚丹欣慰地看了她一眼，说：“陈妤禾第一个举手，还有谁要参加？”

　　“江覆行、蔡啸、张柯妮、秦晓宇……”陆续又有几个同学举起了手，杨楚丹念着名字，“那好，你们几个下课后去找曹老师商量下配音内容，再来我这儿填表。”

　　他们最终选定了《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片段，然后抽签决定配音角色，陈妤禾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疯帽子。

　　有人问：“谁是爱丽丝？”
　　江覆行神色复杂：“我。”

　　曹老师笑了声：“那你看看能不能和其他同学换一下。”

　　陈妤禾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

　　一连好几天，大家有空就往曹老师办公室跑，由她指导发音和语调，英语早读的时候，曹老师去了教室，他们继续在办公室练习。

　　江覆行微微俯身，看着陈妤禾的眼睛：“Have you any idea why a raven is like a writing desk?”（你知道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吗？）

　　她尚未开口，对话就被打断了。

　　秦晓宇问：“我们要不要准备一下比赛的服装？可以穿得贴近角色些。我昨天去九班找我朋友，他说他们班要配《冰川时代》，穿玩偶服，很有仪式感。”

　　蔡啸斩钉截铁地说：“穿！我们也要有仪式感。”

　　奇怪的攀比出现了。

　　江覆行扬了扬眉梢：“别吧，那你得戴个兔子耳朵。”
　　蔡啸：“也不是不可以。”

　　陈妤禾也同意秦晓宇的提议：“这样说不定能给评委留下深刻的印象，我家里有类似的淡蓝色长裙，我比赛可以穿。”

　　江覆行：“我赞成。”

　　比赛前一天，各班参赛成员可以自行去大礼堂排练。陈妤禾他们到礼堂时，已经有其他几个班在那儿了。
　　他们先找了个位置坐了会儿，然后上台练了一段，走了遍流程。下台后，他们正讨论着要不要加些动作，就有人叫江覆行的名字。

　　陈妤禾循声望去，见到一个身形娇小的女生走过来，站在了江覆行身边。
　　有点儿眼熟。
　　但她记不起她的名字。

　　江覆行向她打了个招呼。
　　蔡啸问：“乔真，我听说你们这次要穿玩偶服，你们还会戴头套吗？”

　　陈妤禾想起来了。
　　虽然她听过好几次乔真的名字，但之前一直对不上脸。

　　乔真笑道：“不戴，毕竟配音只站在屏幕旁边，我们穿玩偶服也就图一乐。”她抬头看着江覆行，有些苦恼地说，“怎么办，明天就要比赛了，我好紧张。”

　　沉默。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紧张是正常的。”江覆行一本正经地说，“但我们都要加油，赛出青春，赛出风采。”

　　乔真咯咯直笑：“你怎么突然这么励志？”
　　蔡啸接话了：“我们班是奔着一等奖去的。”

　　“乔真，走不走？”有女生站在出口处喊。

　　“来了。”乔真向他们挥了挥手，“明天见。”

　　比赛当天，高二（六）班是第十一个出场。轮到五号时，陈妤禾拎着纸袋，和江覆行他们去后台换衣服。后台有两间狭窄的更衣室，每间门口都有两三个人在排队，轮到陈妤禾时，她正要进去，就有个人先她一步，溜进了更衣室。

　　那人速度很快，陈妤禾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人一把推开了即将关上的门。

　　江覆行的手依然撑着门板，朝里喊：“同学，你插队了。”

　　一个男生走出来，悻悻地说：“我怕时间来不及。”
　　江覆行好笑地看着他：“那也不能招呼不打就插队啊。”

　　陈妤禾问他：“你第几个出场？”
　　男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十三。”

　　“……”
　　陈妤禾没再说话，绕过他进了更衣室。

　　她一边换衣服，一边想着刚才江覆行伸手推门的那一瞬，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毫不迟疑。
　　其实他不用去更衣室换衣服，在外面套个外套，戴个帽子就行。但他刚才一直站在她身边，不时和她说说话，她本来还因为比赛而紧张，现在倒是放松很多了。

　　换好衣服后，陈妤禾提着裙子出来了。
　　江覆行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看着她走近，弯了弯嘴角：“准备好了吗？勇士。”

　　在电影里，爱丽丝是战胜了恶龙的勇士。

　　陈妤禾点头：“准备好了。”

　　轮到十一号上场时，大家互相打了个气，一起走上舞台，彼此配合得十分有默契，再加上流利标准的口语、适时夸张的语气，台下不时传来掌声。

　　比赛的最后，主持人公布了获奖名单。
　　一等奖：高二（六）班 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

　　获奖成员要代表班级上台领奖，与领导合影。拍完照后，陈妤禾一行人去了后台，她将裙子叠好放回袋子里，出了更衣室后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着。

　　“没事，二等奖也很不错啦。”陆续有几个同学走了过来，陈妤禾只认得其中一个，就是乔真，她穿着玩偶服，轻拍着同伴的背，安慰道，“竞争本来就很大的。”

　　注意到陈妤禾的目光，乔真朝她看了过来。

　　陈妤禾向她“嗨”了一声。
　　乔真扫了眼四周，问：“怎么就你呀？你们班其他人呢？”

　　坐在一旁，正把玩着兔耳朵的蔡啸：“？”
　　他说：“我不是在这儿吗？”随后反应过来，“江覆行刚才有事出去了。”

　　乔真犹豫片刻，走到第二张桌前，拉开书包拉链，取出一个饼干礼盒递给蔡啸：“你帮我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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