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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出水面
太子。
信上只写了这两个字。
幕后之人的身份已然明了。
看到这两个字时,李扶风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惊讶,有点,但她之前就已经有了太子是幕后之人的心理准备。伤心,也有点,毕竟她与太子也曾有过一段无话不谈的时光。释怀,好像也有一点,可她不是早已经释怀了吗?
从十一岁那年,李扶风在那座偏僻的宫殿里,从早等到晚,最后到那封信原封不动的退还给自己时,她就预见了两人会走向对立,并且为了皇位不死不休,太子要置她于死地,这在皇家中并不罕见。
为什么?
她会为此感到悲伤。
冥冥之中,有什么无形的、不知名的东西,在此刻真的断了。
心仍在抽痛着,李扶风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流露,她的目光一笔一划的扫过信纸上那两个大字,仿佛要将这两个字牢牢记在心里。
片刻之后,她将那封信折起放好,也将那份一直阻挠她对太子动手的回忆,彻底封存。层层锁链将那些久远的记忆锁上,埋葬在脑海深处,顷刻间,李扶风的眼神就变了,她的眼底已经没有了任何障碍。
她的犹豫,她的迟疑,她的不忍,尽数消散。
她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李扶昭,我们从此以后就是真正的敌人了。
另一边,东宫书房内,有一座银涂博山香炉摆在书桌上,此刻正在袅袅生烟,丝丝缕缕的沉香烟气从中渗出,似瀑布般缓缓流下,风从半开的窗户边溜进来,轻轻一荡,顿时满室生香。
太子端坐在书桌后,手上拿着一个玉雕把玩着。那玉雕是用羊脂白玉制成,雕成了掌心大小的老虎形状,老虎雕琢的圆头圆脑,连身子也是圆滚滚的,宛若一个刚刚吃饱的幼虎。不似是大人赏玩的物件,而是给小孩子玩乐的玩具。
书房下首,有一个名管事打扮的中年人向太子禀报道:“殿下,我们查到这次针对东宫的流言,依稀与宸王府有关。”
太子摸着玉雕手一顿,眼神微闪,嘴角下降了几分,语气莫名,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在嫉妒,“这么在意庄静嘉吗?”
底下人的人听到太子这莫名其妙的话语,神情一愣,不知道太子这是何意,只得小心道:“殿下,是否要把宸王府散播流言的证据呈给皇上?”
太子神色一凝,危险的眼神已经落在眼前的人身上,虽然声音如常,但已含了淡淡寒意,“你是想让父皇对我更加不满吗?”
这些天东宫里进进出出的太医,让太子从中窥见了皇帝的想法。皇帝对一个没有后嗣的继承人已经心生不满,但却远远没到废太子的地步。
皇帝这么多年倾注到太子身上的培养资源和政治资源,种种付出,让他狠不下心轻易割舍。
太子知道,自己东宫的位置已经不稳了,但也仅仅是不稳。同时,太子也明白,不满是可以累加,如果他到三十岁还是无子,那这东宫之位真的就要易主了。
那名管事见到太子动怒,连忙跪下请罪,“殿下,奴才不敢,奴才只想是帮殿下挽回圣心,没有,也不敢有其他想法,请殿下明鉴啊。”
太子见管事惶诚惶恐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语气缓和,“你很怕孤吗?孤还不至于因为你说错了一句话就处置了你,起来接着禀报。”
管事战战兢兢起身,完全没有因为太子表现出的平易近人样子而放松下来。外面的人或许不清楚,但东宫里的人却深有体会,太子上一秒还在对你笑眯眯的,下一秒就能命人将你拖下去处死。
翻脸无情,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这是每个在东宫侍候太子的人,心底对他的评价。每次听到有人称赞太子待人有礼,行事沉稳,有储君之风。他们都很想说,来东宫多待几天,你们就能见到另一个太子。
不论管事心里对太子如何惧怕,面上向太子禀报事情的时候,他还是要作出一副如常的表情,“殿下,荣王与魏王身边,我们都成功安排了人进去。
只有宸王那里防备甚严,我们派去的多名探子全都有去无回。奴才担心,再这样折损下去,我们人手会不够。”
太子一边听着禀报,一边看着手上的玉雕,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什么,“让荣王与魏王身边的人潜伏下来,适当的时候我会启用他们。
至于宸王,她的防备心向来就重,安插不进去人也怪不得你们,她那里日后就不安插人去了。”
“是。”再也不用去啃宸王那颗硬钉子,管事自然高兴,尾音不免上扬了许多。
但很快,管事的心情就没有那么美妙了。想到接下来要说的消息,他不免有些踌躇。大着担子偷偷往上瞟了一眼太子的神情,见他的注意力全在掌心的玉雕身上,不知喜怒,心里打鼓,咬了咬牙还是说道:“王家派人传信,说他们挪用军备之事事发了。”
瞬间,太子的神情变得阴鸷起来,他将手边的貔貅镇纸掷了出去,一下砸到了管事的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废物。”
太子在东宫发怒时,宸王府的花园凉亭内,庄静嘉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抬眸看着外面的天色,与她睡前别无二致,看来她只是小憩了一会。
耳边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庄静嘉眼神向旁边一瞥,就看见李扶风正在慢慢品着茶,神情享受的模样,视线下移,又看见白瓷盘里的茯苓糕已经没剩几块了。
李扶风见庄静嘉醒了,将手下暗卫刚传来的消息递给了她,“这是暗卫刚从东宫传来的消息。”
庄静嘉从靠椅上起身,移步坐到了李扶风对面,她展开手上的信纸,细细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道:“荣王与魏王身边皆有太子的人,皇后母家挪用军备之事事发。”
皇后能够当上皇后,身份自然不低,她是当时的中书令之女。虽然如今的中书令已经不是王家的人了,但现任中书令也曾受过王家恩惠,向来被视为太子党。
皇后之父致仕后,王家就开始青黄不接了起来,但因为是皇后的母家,皇帝看在皇后与太子的面上,提拔了王家人当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官职不低,且手握实权。负责辅助兵部尚书统筹全国军事事务,武官考核、军备管理及边军指令文书传达,这些事情都在兵部侍郎的管理范围内。
庄静嘉看完手上的消息,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在没有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前,她就怀疑太子是幕后之人,因为没有确凿证据,所以她一直将这个猜测埋在心底,宫中的来信确定了她的猜测。现在这份从东宫传来的消息,更是佐证了太子有那个能力置她们于死地。
虎王垂垂老矣,年轻的猛虎已经蓄势待发,跃跃欲试着挑战着虎王的地位了。
庄静嘉从这场针对宸王府的布局中,看到了太子的野心,她嘴角衔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玩味道:“荣王府上有东宫的探子,拿到荣王府的令牌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太子玩得好一手栽赃陷害。
大理寺查了这么久都没发现杀手用的弓弩出自何处,太子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恐怕不小。”
李扶风对此不置可否,与庄静嘉说起了另一个消息,“这几年东宫没有进新的幕僚,太子也并没有频繁地去往某处地方。王家那边也查了,没什么可疑异样的地方,这么看来,幕后之人与设局之人都是太子。”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庄静嘉还是感到意外,发出感慨,“太子不愧是太子,好厉害的太子。”
随后,她直切要害道:“皇上会因此动他吗?”
李扶风眼底涌现浓浓的讥讽之意,语气却极淡,如飘渺的云烟,“身为太子,残害手足,德行不修,足以剥夺他的太子之位。”
说完,她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偏头看向皇宫,眸色渐深,“明天,我们就知道他的答案了。”
庄静嘉听出了李扶风语气中的飘忽,有些吃惊,再次认识到了皇室的无情。
凉亭内的气氛一时凝滞起来,这时,廊下的转角处有一抹红衣拂过,是拂衣走了过来。
她的手上拿着一张做工精美的拜贴,看到拜贴上的标识,庄静嘉看了看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李扶风,耐人寻味道:“扶风,有故人来拜访你了。”
李扶风突然被唤出思绪,还有些怔愣,不解地望向庄静嘉,庄静嘉没说话,只是示意她朝远处看去。
很快,拂衣就走了进来,她将手上的拜贴展示在两位主子面前,禀告道:“王爷,王妃,安王世子叶惊霜前来拜访。”
安王世子。
叶惊霜。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李扶风呼吸一滞,自从她去了封地,两人之间虽也有书信来往,但她对叶惊霜的印象好像已经模糊了起来。
庄静嘉见李扶风愣住了,半天没有反应,只能她对拂衣吩咐道:“将人请到大堂好生招待,我与王爷收拾一下,等下前去待客。”
拂衣领命退下后,庄静嘉戳了戳李扶风的胳膊,“别愣了,快回神。”
谁知,李扶风回神之后的第一句话,就让庄静嘉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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