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风华人将离

　　夜间，若无因安稳睡在夜梦令身侧，夜梦令能感受到若无因那冰凉的体温。
　　很冻却安心。
　　夜梦令，选择抱紧他，再也不愿松开。
　　顶阁间内，夜思雨一夜无眠，夜思雾则靠在他身边。夜思雾这个傻子，只管别人不顾自己。
　　午时的食盒还摆在桌上，原来谁也没动。
　　清晨如约而至，光线穿窗，将屋内照的透亮。
　　夜梦令醒来，昨夜的《四仙童》讲的什么忘得一干二净。他只记得若无因的样子，他侧过头，看着还在睡梦中的若无因。
　　若无因醒了，却没有动。
　　他早听了好久，夜梦令平稳的呼吸声，一声一声，像是走过了十三年漫长的路途，终于找到了终点站。
　　他静静听着，直到那呼吸声微微一顿，转为清醒的频率。
　　见人醒，若无因撑坐起道：“梦令。”
　　“……小悠哥哥？”夜梦令的嗓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目光却已锁在他一人身上。
　　“嗯。”若无因侧过身，对上那双刻着深沉泪沟的眼睛，“饿了吗？我们上早市吃一顿，怎么样？”
　　只是吃饭吗？
　　夜梦令回道：“好。”
　　“小悠哥哥，喜欢便好。”
　　起身穿衣，夜梦令摸索着钱袋，幸好夜思雨有心，留下不少可用的钱财。不然就他们两个一清二白的人，大概会被赶出去的吧。
　　若无因裹上青色外袍，起身走向窗边，望着楼下慢慢热闹的街道与人流，轻声道：“该动身了。”
　　他看着下面的摊位，指着一家面馆道：“这家，看起来不错。梦令，收拾好我们下去吃早饭。”
　　夜梦令随之站到他身侧：“嗯，听小悠哥哥的。”
　　夜梦令从衣襟怀里，拿出‘葬雪意’，打开盒子，只是拿在手上道：“华鞅给的，小悠哥哥看，可有用？又或是这灵器不为你所用？”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拿出来呢，现在是个好机会。不是夜梦令忘了，也不是若无因不记得了。而是刚刚好，好在一件事后，好在一件事前。
　　若无因盯了一眼，接过道：“这是个宝贝，它认不认我是它的事。”
　　拿在手上沉甸甸的，由于当时他们忙着去玄陵宗内找‘分灵镜’的碎片，这笔的事都忘在后头了。
　　夜梦令道：“小悠哥哥，试试看？”
　　意思是看‘葬雪意’能否使用。
　　若无因，右手执笔，浮空画了道符咒。笔身浮给光纹，这是认主了。若无因惊喜道：“看来，它喜欢我！梦令。”
　　万物有灵，心则有应。
　　夜梦令先是冷面又转温笑道：“小悠哥哥，我们走吧，下去吃饭，好不好？”
　　大约是醋上头，真是的，从少年到中年。这一点，大概夜梦令一辈子也改不了。
　　“这么急？我还想玩玩呢。”若无因是高兴的，他现在有了法器，就有了对抗的能力。这无疑是件好事，可若无因不用法器道也是厉害。
　　毕竟，他可是药仙转世，继承了药仙一半的修为。更没想到的是，只约一月，若无因的修为尽数恢复。
　　夜梦令浅笑道：“不行。”伴随轻微的摇头，他一笑，脸上的泪沟更明显了。
　　若无因只好收笔当作，哄他。笔盒若无因给夜梦令，自己收下‘葬雪意’插在内衬的腰带上。
　　接过，夜梦令看着手上的笔盒，默默的收在怀中。抬眼是若无因笑着，把东西收好。
　　若无因哄道：“好，不玩它。”便牵上夜梦令的手“走吧，愣着干嘛。”
　　牵着就踏出房门，夜梦令从愣神中回道：“小悠哥哥。”
　　“快点啦！我们还要赶上大会呢。梦令。”
　　一牵一步，一步动心。
　　二人一前一后牵着手，就到了那家不算大的面馆。馆内也就三三两两人，馆外四五桌人点点。
　　跑堂的伙计，不高不矮。动作老练，刚招呼完一桌客人，见他们进来，立刻笑着迎上前。
　　若无因松开夜梦令的手，笑着问道：“小兄弟！你这，有什么好吃的吗？”
　　这伙计也是个机灵的，见他们气度不凡，虽身破布粗衣，可若无因单只是白发童颜，像极一位得道高人。看上去两袖清风，万一有宝贝，不道也是发！
　　连忙热情介绍：“有的有的！咱家最拿手的是招牌宽面，汤头是祖传秘方！配菜更是有鲜虾翠菜、金线炸团、鱼过江来都是极好的！”
　　“听着都不错，” 若无因点头，随即很自然地问道，“这鱼过江来，多少钱一碗？我好奇鱼过江来是什么样的。”
　　“客官，这鱼过江来，从名上就知道是配的鱼，用的可是上好的明江鲫鱼。十五文一碗，实惠着呢！”伙计麻利地报出价格，还不忘夸赞一句，“包您吃了还想！”
　　若无因看向夜梦令，用眼神征询他的意见。夜梦令回应点头。
　　“那就来两碗。” 若无因对伙计道，并细心地补充了一句，“其中一碗，劳烦清淡些。”
　　毕竟夜梦令不太能吃辣。
　　“好嘞！两碗鱼过江来，一碗少辣。”伙计高声朝后厨唱着单，手脚麻利地为他们擦了擦一张靠里较为安静的桌子，“二位客官这边请坐，面马上就来！”
　　两人落座。
　　若无因笑道：“鱼过江来，取多好的名啊。”
　　夜梦令道：“嗯，象征一路顺水，即过重困。”目光掠过窗外熙攘的街道，最终落回若无因带着笑意的侧脸上。
　　若无因打趣道：“梦令，变文皱皱了~”
　　“没有。”
　　不一会，刚才的伙计就端上宽面来。
　　“来了、来了，客官，请慢用！”伙计站在桌边，用身上布条擦了擦手，正等着他们给钱呢。
　　只是相看一眼，夜梦令从腰间钱袋内取出前来。先是数上一会，才将钱放到伙计手上。
　　这伙计接到钱，眼睛放光，他在手心核对一下。刚好，就笑道：“二位客官，小的就不打扰二位，享用了。”手心里的钱在他轻快的步伐中道也碰撞一响 。
　　若无因早就拿筷，动嘴了。话说不假这鱼过江来宽面是不错，宽面劲道，鱼肉鲜美。
　　不得不说的是，明江真是个生意之都。位居中地，万河汇江。五宗之中，顶有金钱。
　　夜梦令后来，也是动筷吃面。
　　若无因吃一半，他好像饱了道：“梦令？好吃吗。”
　　“好吃。”
　　若无因将自己的那碗推到他面前 “喜欢就多吃点。”
　　“我……”夜梦令看着推过来的碗，默然收下。
　　“嗯？”若无因侧过头，他并不认为这样什么不好的。
　　“谢谢”夜梦令脸上微红，又转变，不过从嘴角度上能看出来，他挺高兴的。
　　“小悠哥哥。”夜梦令唤他。
　　“吃饭你就吃，别讲别的。我不爱听，你快点吃吧。”若无因故意板着脸，又补句“冷了，不好吃…”
　　夜梦令放下，他低头吃着。什么也没有说，他心知道也明白。
　　若无因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他，怎么从前没发现，夜梦令好看。原来他大了、老了、变了……
　　“只是片刻的话，我希望是永久、永久——直到我离开的时候……你还在我身边……”
　　若无因放下心了，胡思乱想。他就喜欢这样乱想，不喜欢听人话多，问这问哪的。
　　“想什么呢，我还有机会吗？可是我这苦般的命，还要牵着你一起苦吗？我真是自私，真是过分。我的错，痛在你心，苦在你身，难在你命……”
　　“夜梦令……”
　　明明是早上，却又似夜来。
　　若无因，乱想时就爱，右手不停的敲打着桌面一下、两下…
　　夜梦令感受到了，他只是很快速的吃完面。
　　放下碗筷道：“小悠哥哥，我们走吧。”
　　“嗯！哦好。”若无因回过神来，真的他好像在心里骂了自己，千次万次。
　　“现在吗？”若无因问道。
　　他是怎么了？有点不太对。好像他的早就看穿了一切，却又藏入心间。
　　夜梦令起身道：“走吧，小悠哥哥。”
　　夜梦令就像变了，他没有管在他身后的若无因，他走了？
　　真的！走了？不要他了？
　　才怪，只是夜梦令想笑，却又怕被看到，才背过身的，也难遮他轻声笑的动作。
　　有什么好笑的，就当高兴。人就是会笑的莫名其妙的。
　　若无因是看他走至店门口，才反应过来，他没想等他，于是喊道：“梦令！”
　　夜梦令门口闻声而停，放幔了步子。
　　“等我下。”若无因起身追去。
　　追到。
　　若无因一手自然放在他肩道：“走这么快？”
　　夜梦令道：“不算快，小悠哥哥。这不，你还是追上了我。”
　　这明显是句有趣的话，“你追我”这个意思，夜梦令想知道若无因听明白了不，反正自己都说出口了。
　　若无因脱口而出：“讨厌你。”
　　不是真的“讨厌”，若无因算是明白了。夜梦令还当自己是那个十五的少年，只一刻。
　　停留一刻的少年，希望回到那时的少年。
　　若无因夜梦令却还是一起，一起走到多远——

　　辰光刺破云层，也刺痛了尚常青的眼。可恨的阳光明明是温暖的，却又将瘦小的他暴露在希望与绝望之中。

　　他在屋顶的寒风中蜷缩了一夜，那床来自夜思雾的被子，是十年来唯一的暖意。从前的冬日怎么过的，冻不死，就活着。冻死了，也就路边一条，反正没人在意。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很轻，带着犹豫。“……常青？”
　　是夜思雾。

　　他揣着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蹲在他身边，眼睛里有种彻夜未眠的血丝，和一种不掺杂质的心疼。
　　“昨晚…你睡的怎么样？现在…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包子！”他小声说，将包子递过去，“你吃点，热乎的。”

　　夜思雾大早买来的，自己没舍得吃。早上给哥哥留了几个，就急忙跑上来。
　　尚常青没有接。他只是抬起眼，望着这个在月光下宣称是他朋友的少年。
　　“谢谢……可…为什么？”他问，声音干涩。

　　显然尚常青难以理解。

　　明明只认识才一天不到，明明自己讨厌正道人士，明明自己记忆中那群灭巫族的‘人’众多都身穿和夜思雾一样的……
　　夜思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容在晨光里有些单薄，却异常坚定道：“我说过了啊，从今以后，你不是一个人。我们是朋友，朋友就是…就是喜欢互帮互助的！”
　　尚常青道：“原来……朋友。”
　　他的声音浅浅停停，思考许久。
　　夜思雾喊道：“尚常青！”
　　“？！”尚常青瞳孔放大。
　　真不知道，夜思雾又想做什么？只求他别太追问…别太……吵闹，像个吵闹的鸟。更怕不小心身份暴露就无功而返。
　　“我想说，我想…让你加入到我们的队伍来！”夜思雾向尚常青伸出手道。
　　夜思雾邀请尚常青加入他与他哥的队伍。
　　“你……们？”很明显，尚常青闪思个不安。
　　夜思雨并不是个好处理的角色，尚常青更多是在发呆。他在想万一，万一……

　　夜思雾又见他一脸疑云，便无奈解释道：“没事的，尚常青，我哥哥不是那种人。他只是很关心我会怎么样，从小到大都是…”暗而低垂目道：“你放心，他不会为难你的。”

　　夜思雾左一步右一步。

　　尚常青没有却信的答案，但有难处，解决就行了，少一人少一害。

　　“嗯。”尚常青小声答应，整理被子。

　　莫忘来时路，莫因他人好。而失之其志，而忘之其本。

　　夜思雾插着个腰，开心道：“我和我哥，还有你，我们三个组队，一起加油！”

　　说罢，夜思雾俯身下去，帮着把被儿理好。

　　弄个边边角角，折个四四方方。

　　二人折好被子，夜思雾想起自己买的包子。他拿出又递到了尚常青面前。

　　夜思雾道：“给你，常青。”

　　尚常青这回先是盯着他看一眼，伸手接过咬了一嘴，是从未吃过的味道。

　　吃的很慢，尚常青眼底依旧清亮，他身上好几处青灰，他该怎样？

　　夜思雾在旁，就只是多看他一眼。那瘦弱的身型，风中不定。

　　风中不定，本就是他。

　　尚常青食尽，没有过多的情绪，他就像个木头，脸好像永远都是僵的，只是偶尔有细微的情绪。

　　夜思雾关心道：“我还有，要吃吗？”
　　他颠颠手上纸袋，沉响声。

　　“嗯。”

　　就在这时，夜思雨的身影出现在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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