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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今行
“我可以应允,只你自己要想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虽九死也不悔。”
李谨低头沉思,“你先寻个由头将大部分人先赶到这里,等到你要离开之日,命你贴身侍婢带着所有人的卖身契过来即可。”
“多谢吴王。”李霁洄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李谨抬手:“罢,我不懂你到底在思量什么。”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符扔给她。
“若从安东道走,经过安东护督府可来寻我。”
“吴王大恩!”
李谨无语地摇头,笑了笑,“天真。”
李霁洄也不再多呆,起身,“吴王且安心,只记住奴家的“静观其变”四字便能摆脱最近的一件灾难。”
李谨注视着李霁洄,目光微转,倒也没多问什么,只道:“陪我小坐片刻。”
李霁洄很想拒绝,但怕他故技重施,霸王硬上弓。
见李谨的身形微微靠前,李霁洄只好顺从地跪坐回去,“屋内焚香太重。”
李谨靠在椅背上,随手摘取桌上的花叶几片,手腕抖动的瞬间,叶子慢悠悠落在房间对面挨着的几盏香炉上,周围顺势就没了烟气。
“坐过来些。”
。。。。。。
李霁洄一次性贴到李谨的身边,衣袖几乎能挨着衣袖。
知道从前李景彩和李谨是什么德行,李霁洄只当作无事发生。
他什么都不敢做,怕他做什么。
身边属蛇的男人纠缠上来,束紧的衣袖穿过复杂的纱衣绕道李霁洄身后,倏地收紧,整个人的身体被大力拉靠在李谨的胸膛上。
李霁洄的头被迫伏在李谨的肩头,手撑在李谨的膝盖上岌岌可危。
男人的身躯比她想象的还要庞大结实。
李霁洄能看见他耳后的坚韧发丝和后背的痣,但闻不到他身上被满室浓香掩盖的味道。
同样地,李谨也是如此。
李霁洄不敢动,手臂发力撑着,发酸,有点抽筋,生怕他的腿乱动让自己失去了唯一可以和他拉开距离的支撑。
李谨这次倒是没有乱动,只是同样把头靠在李霁洄的肩膀上。
一时间,千斤重的铁块压在她肩头,沉重不堪,
李霁洄咬着牙硬挺,甚是在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李霁洄不仅要撑着腿,还要肩膀紧绷着扛住他沉重的大脑袋防止他掉下去。
煎熬万分。
而李谨则像没事人一样,不一会就传来均匀轻微的鼾声。
竟然只是把自己当成枕头睡觉吗?
李霁洄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双耳发烫,干脆双手虚虚地环住李谨,跟他一起闭着眼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李霁洄才慢慢地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娘子,您终于醒了,您再不醒小叶就得叫醒您了。”
李霁洄揉了一下朦胧的眼睛,做起来,伸了一了懒腰,发现室内只有小桃一人正为她倒满香气扑鼻的热茶。
“吴王呢?”
“吴王殿下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他临走时还特地叫我进来伺候,还让小厮将赭奴喂好了,一会由他牵马带您回去。
桌上还放着一枚铜符和一张纸条,上面是字体流畅大方的安神香的配方,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安神香对你效果极佳,涎液流了本王一身,妖女作派,粗鄙不堪。”
李霁洄无语地撇撇嘴,但还是将字条和铜符收好。
“回府。”
回府之后,李霁洄立刻找了一个由头,说自己院中的杂草疯长你们却不管之类的,将院中人都狠狠斥责了一番,打发了出去。
门口的小厮正好将他们都接应走。
两位兄弟虽然不赞同,但眼下父亲不在,李景彩以往也是如此乖张,便也没说什么,吩咐管家再寻一批便好。
李霁洄把这些人的卖身契放到小桃这里,暂且没有说这样做的用意。
等到黄昏之时,李霁洄卡着点来到南衙,却发现今天南衙早早把灯亮了起来,许多军官都在此处来来回回地搬东西,似乎是要离开此地。
眼尖的王胜昌大老远就看见门口的李霁洄,马上放下厚重的箱子,擦着汗跑了过来。
“小娘子,您又来了?”
李霁洄点头,甜甜笑着行礼,“这位郎君,不知奉御大人安在?”
“就知你要寻李兄。”王胜昌朝屋里努努嘴,“他在丁房对付犯人呢,娘子可在此处稍作等待。”
说完,王胜昌高喊:“牛二,拿小轼给娘子坐。”
另一头闷闷搬着箱子的一个胖小子费劲地抬起头,小眼睛眯着往这边探,“咱们这没有小凳,只有老虎凳啊昌兄。”
李霁洄连忙阻止,“别别别,不麻烦军爷,您忙着。。。。。。”
李胜昌感到尴尬,“抱歉,娘子,要不是李兄施刑的时候不让人打扰,我定让娘子进去。”
“多谢郎君,奴家在此等候便好。”
李胜昌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回去干活了。
好在没过多久李恒就从昏暗的衙内擦着手走出来,脸上还带着散不去的煞气和血迹。
李霁洄在原地定了那么一瞬,李恒敏锐的目光就已经锁定在她的身上。
李霁洄偷偷咽了下口水,行礼:“奉御大人。”
阴郁的表情略微开散了些,李恒整理了一下领口,走到李霁洄面前,“怎么?”
李霁洄抬眼看他,又眨了眨眼睛,将手帕递给他,“大人脸上有点儿东西。”
李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很快侧过头用袖子擦去。
李霁洄又观察了一番,垫脚替他料理了残余的红色。
“呜。。。。。。”身后竟然有人开始起哄。
李恒的眉头紧锁,回头扫荡了一圈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跟我来。”
李霁洄跟着李恒来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小巷中,李霁洄这才肯把来意全盘托出。
“小桃在家中生病,大人可否。。。。。。”
李霁洄拿出特赦文书,没等她说话,文书就被抽走在墙面上盖了章。
看着递到眼前的文书,李霁洄一是哑口无言,嗓子里像是塞了棉花,许久才道:“奉御大人。。。。。。不担心我是在诓骗。。。。。。”
“既把文书交给你,便绝不疑。”
李霁洄张了张嘴,看着他,又看着他手中的文书,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前高大的男人罕见地微微叹了口气,将文书放置到她手里,声音低沉了更多,听起来像坚冰融化在水面,带着疑惑,“李景彩,为什么又哭。”
李霁洄立刻侧过头,下巴紧紧贴在肩膀上。
她没回答,李恒也没说话。
过了很久。
“朝廷有令,剿匪重任在身,你若还有什么有求于我便一并说,否则你在短期内寻不到我。”
李霁洄惊讶地抬头,又顶着肿眼难堪地低下头,“大人。。。。。。万望珍重。。。。。。”
“我会。”
李霁洄手里被强塞的纸如有千斤重,可鼓起勇气再抬头时,李恒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李霁洄怅然转头,却看到小巷转角处的一抹倩影闪过。
可能这就是和李恒的最后一面。
一想到这,她失魂落魄,管不了那人究竟是谁。
李霁洄拍拍小叶,让她去询问大人何时启程。
小叶很快跑回来,说三日后。
李霁洄点头。
时间够了。
做最后的道别吧。
次日天明,李霁洄早早地携小桃小叶策马赶至长安城东南处的慈恩寺塔。
佛门清修之地,两位小师傅各执东西两侧塔院边撒扫,清脆的鸟鸣声在如今还未建起的大雁塔的简易佛堂之上若隐若现。
天空和环境浑然天成一片天刚亮的灰暗,与晨钟一同回荡着寂静的肃穆。
向小师傅问了向何处能求平安符,小师傅对着佛堂的方向的拜谒,“阿弥陀佛,施主若虔心求取,染三炷香跪在佛前。”
李霁洄诚心行礼谢小师傅,与桃叶二人行至取向处,捐赠了香油钱,跪在佛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将香插在眼前尽是燃尽的香灰之中,旁边一直在敲木鱼的老师父碾着佛珠,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三人来至老师父跟前,没等说话,老师父自是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散发幽香的木牌递给李霁洄。
“多谢师父。”
小叶在身后嘀咕了半句,“像是预制的,能有效果吗?”
不料老师父微微一笑,看着施主身后的小施主自念道:“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是叫她们不要过多将希望放在求取的木牌之上,一个人经历那些事情就是他必须经历的,谁也不能替代。
李霁洄也了然地回礼:“非相非非相,无名无无明。多谢师父的教诲,我们只当求个心安。”
师父欣慰地点头,随即又自顾自眉目淡然地翘起木鱼,嘴里不断默念着经文。
李霁洄求到想要的,本想再求取一个给李琢阳,但看着师父已经入定的专注,便不再过多打扰。
李琢阳和她之间,总不需要这些虚的。
李霁洄三人离开寺庙,迎面撞见带着小仆的熟人。
李霁洄看着眼熟,但想不起她到底是谁,只能先行礼。
对面女子神情古怪,似有怨恨,似有不甘,像是李霁洄欠他钱了一样。
“金城郡君,许久未见,您还是一如既往的优游自在,令人生羡。”女子特意将“生羡”二字要得极重,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不知你是。。。。。。”
女子手中绢布捏得紧了些,半蹲,并未行叉手礼,“奴家太原王氏,王胜雪。”
李霁洄恍然大悟地点头,她记起来了,是那天和她呛声最厉害的女子,也是在女子马上蹴鞠赛中多次想给她使绊子的女子。
若不是自己有分寸地摔于马下,不知道她在自己旁边朝赭奴腿上高扬起的马鞭会有怎样的后果。
“我想起来还有事,不打扰,先走了。”
李霁洄好像跟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准备回去,却被一抹橘红的衣袖拦住去路。
“胜雪欲与郡君相谈片刻,不知郡君意下如何?”
李霁洄轻轻拨开她的手,“娘子还是先顾好自己。”说完,便侧身与王胜雪擦肩而过。
手被人狠狠攥住,筋骨摩擦的疼痛感让李霁洄下意识皱起了眉。
她用力扭动手腕:“你做什么?”
对方一用力,李霁洄就被拉到她身侧,有些阴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收起你拙劣的手段,嫁进英国公府,你想都别想。”
李霁洄看了眼劝架的小叶,三人合力拉开王胜雪孔武有力的手。
“王家娘子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敢如此粗暴对待郡君?想被拉进南衙受刑吗?”
小桃将李霁洄护在身前,言辞激烈。小叶赶紧
李霁洄站在小叶身前,拍拍她的手臂,随后对王胜雪正式地宣布:“王胜雪,你不必对我如临大敌,我从无此意,只是你自己并不知何为朋友罢了。”
“你在诓谁?”王胜雪站在原地绷紧手臂,眼睛似乎都在喷火。
李霁洄无语地笑了:“眼中只有儿女情长,即使身躯再坚实也只徒增肌肉罢,可笑至极,懒得与你多说。”
这一句话彻底激动了王胜雪,她甚至在李霁洄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冲了过来将她推倒在地。
她不住地向后倒去,直到临界点,很清楚地听到右脚腕“咔嚓”一声,李霁洄吃痛倒在地上,惊讶地看着王胜雪。
她真的没想到王胜雪真的会动手。
“小叶,去报官。”
小桃赶紧把李霁洄扶起来。
王胜雪的手僵在半空中,似乎没想到自己能一下子推倒李霁洄。
她还以为李霁洄还是以前那个日日打马游街勾引吴王的李景彩。
听到报官,王胜雪傻了,摇着头后退了两步,带着侍女跑路了。
”站住!”
小桃着急地想追,李霁洄拉住了她,摇头:“我无事,假摔的。”
但其实脚还是崴断了,没控制好跌倒的力度。
她不想让别人担心。
慈恩寺的小师父听见寺外不远处的吵闹声,慢慢从远处稳重平坦地走了过来,“施主,寺中有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可否随小僧去厢房歇息片刻?”
李霁洄多谢小师父,随她来到后院寂静的禅房之中,药膏在不久后送来,小师父本想悄然退下,却被李霁洄喊住:
“小师父,有些事情想向你解惑,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小师父站在门口双手合十,弯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请说。”
“当年江夏王与县公的夫人可是在此处寺庙之中遭遇变故?”
小师父摇头,“不在此处,斯人已去,还望施主节哀。”
“多谢师父。”
“阿弥陀佛。”小师父替他们轻轻掩去房门。
小桃接着补充道:“此事被王爷严厉打压下来,当时知道此事的人都被打发走了,仆只知在城郭之外地势较高的山中寺庙处。”
“为何要去那么远?”
“据说。。。。。。是因为那寺庙祈福灵验,香客也多。”
唐朝四大名寺是白马寺、大法王寺、显通寺、宝光寺。白马寺和宝光寺两者不在山上。
大法王寺在河南,显通寺在山西。
李霁洄有了逃跑的方向。
是南下,还是北上。
还没决定好,门外就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小桃在窗口伸长身子探,“娘子,是小叶回来了。”
“快开门。”
小叶气喘吁吁地开门,行礼,“娘子,您为何不真的让小叶去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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