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君大人他攻略成瘾

作者:蘅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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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往三


      温知白一眼便见秦氏儿子的腰间挂着仿制的温家玉佩:“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和资格同我讲话?”

      “自然是温氏嫡长子!”

      温知白转头望向温令臣:“我竟不知我何时多了不入流的兄姊?”

      温娴倒是见风使舵:“你我同为父亲的女儿,怎敢对父亲这般无礼?!”

      “是吗?”她转向问身旁的温令臣:“父亲,是她说的这样吗?”

      温令臣垮脸不语。

      秦雁珍掩唇轻笑:“这般气势,倒让我想起江妹妹当年执掌中馈的风采,只可惜,物是人非了。”

      “砰!”

      仆人托盘上的茶杯被温知白狠狠砸在秦氏跟前:“这杯子是母亲最喜欢的青瓷,如今碎了也好,免得被脏手碰过。”

      “温知白!你——”温令臣这时候倒是站了起来,可最终也只是咽下了话头:“知白,算了吧。”

      手掌在案几上敲出清脆的响,惊飞檐下栖雀:“算了?!父亲这是心疼了?父亲的发妻,我的母亲,如今生死不明,您却马不停蹄地带着她们娘仨踏进温府的大门!我也就罢了,父亲这是将我母亲置于何地!”

      温知白拽起秦雁珍的衣领:“偏就这般巧合!我母亲前脚刚离开尚京,你后脚就毫无羞愧之色踏入我家的大门!”

      温符时朝温知白怒吼到:“你敢动我娘,我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对上温符时腥红的眼:“你会心疼你娘,我便不会吗?”

      温令臣:“够了!!是不是我和你母亲往日太骄纵了你!才让你变得这般跋扈任性!”

      “父亲是真的觉得放纵了我?还是只是想着对不住母亲,所以良心才不愿怪我?!”

      温娴:“你娘本就是将死之身,怨不得旁人!若真说谁才是父亲的妻,呵,温知白,暂不说哥哥,就是我,也要年长你三岁!”

      温知白:“你再敢说一次我娘,我就亲手割了你的舌头!”

      温令臣怒不可遏:“你怎就不如你母亲那样,贤良淑德!”

      陈婆婆朝温令臣道:“夫人知老爷因当年联姻之事恨她,可夫人何尝又不委屈!夫人身弱,您却在她生产那日去寻秦氏吃酒,让她被名门嘲讽……夫人是贤良淑德数十载,换来的却是下落不明的结局!”

      温知白缓缓抬起头来,望着替她争辩的婆婆,这么多年,她竟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十二年前,老爷被人冤枉下狱,是夫人四处奔走,求人至御前上书求情!七年前,您为给秦氏盘下商铺,受人蒙骗欠下巨债,您是躲起来了,家中却被债主踏破了门槛,同样是夫人变卖嫁妆替您填上了窟窿!如今您这这名臣之位,也是夫人用她的血泪为您铺了路的!!”

      像是被人戳中痛点,温令臣涨红了脸:“来……来人!把她拖下去,杖责五十!”

      “我看谁敢!”温知白拦在陈婆婆面前,怒视温令臣。

      门外无人愿动。

      “来人!都听不懂人话吗?!”

      到底是迫于家主的威严,几个小厮心有余悸地走上前来,寡不敌众,几番拉扯下,他们还是架住了陈婆婆。

      温令臣拍了拍温知白的肩膀:“若你今后乖乖听话,看在父女一场的情分上,我可以放她一马。”

      “小姐!奴婢的命不足以使小姐为难。”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陈婆婆便撞向一旁的石柱。

      “不……不!”

      温知白冲上前去,将瘫软的陈婆婆扶在怀里。

      她望着满手都是粘稠的鲜血,终懂这位至亲的无情。

      温令臣面无表情:“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

      而后,他与秦氏三人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这残局。

      她缓缓抬起眼,视线像最锋利的刀片,逐一刮过眼前每一张脸。

      “小姐,听我说……”陈婆婆塞了什么在温知白的腰间:“这是夫人临行前留给你的东西……拿着它,去、去无虞阁。”

      青山脚下,无名碑前。

      所有的怨念都埋藏在黄土之下。

      那里葬着陈婆婆的尸骨,亦埋着温知白与温令臣最后的父女情分。

      她跪在陈婆婆墓前,从腰间摸出那枚冰冷的莲花令牌。

      温知白失魂落魄地走下青山,如同一个被抽离魂魄的偶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周遭的喧嚣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膜。

      几声零碎的议论却像尖针,刺破薄膜,钻入她耳中。

      “听说了吗?高家那位小公子彻底疯了……”

      “可不是,天天嚷着什么……有妖怪要杀他!

      “缚灵司的术士去了好几波,都镇不住呢!”

      她猛地僵在原地,眼前闪过裴钦州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以及梦中缠绕颈项的、湿滑冰凉的触感……

      一股寒意自脊骨窜起,激得她几乎战栗。

      “不。”她用力摇头,试图将这可怕的联想甩脱。

      妖孽与否,都与她无关了。

      她再也经不起任何失去。

      现在,她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一个目标可想。

      她握紧令牌,四处打听无虞阁的所在。

      几经周折,方知此阁神秘,每夜子时方开,以交易闻名,只要代价相当,无不可为。

      根据指引,她辗转穿过七八条幽深小巷,终至一条僻静狭长的街道。

      褪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卷起地面尘沙,一座老旧的阁楼默然矗立在她面前。

      夜幕低垂,温知白抱紧双膝,不知何时倚着门柱沉沉睡去。

      直至阁内灯火骤亮,暖光映上脸颊,她才一个冷颤惊醒。

      一阵秋风刮起,门扉无声自开。

      阁楼内静得吓人,她迈入半只脚的声音也放得极轻。

      仰头望去,八层阁楼直通穹顶,每层皆悬无数烛火,数百光晕交织,令人目眩神迷。

      一层紫纱帐幔无风自动,暗香浮动,几欲摄人心魄。

      她举起令牌,声音在空寂中荡开:“小女温知白,受母所托,求见阁主!”

      话音落下,余光瞥见紫纱后,一道窈窕身影悄然伫立。

      “你是江绪绾的女儿?”

      “是。”温知白转身,朝那纱帐后的人答道。

      女人缓缓走出,斗笠微抬,似在审视温知白:“呵,还真像她。”

      “您与我母亲……是何关系?”她忍不住问。

      女人摩挲戒指的动作骤然一停,良久,一声冷嗤:“与你无关。”

      “什么?”

      “什么什么?” 那声音里淬着冰冷的嘲弄。“当日应承你母亲的,今日便交与你。”一方玄铁令牌被掷到她脚下,“江家死士,见此令如见家主。”

      温知白弯腰拾起,满腹疑云:“死士?我母亲她……”

      “她可是出事了?”女子打断她,斗笠下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温知白的沉默就是答案。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虽是责骂,却听不出半分嘲讽。

      “阿姊,”温知白急切上前,“无虞阁阁主何在?我有所求,需阁主相助。”

      “阿姊?”女子似是轻笑,缓步逼近,涂着蔻丹的指尖抬起她的下颌,细细端详,声音软下几分:“我不像么?”

      “您便是阁主?!”温知白惊愕,旋即如抓住救命稻草,“小女听闻无虞阁神通广大,能知天下事。我娘失踪了,求阁主施以援手,打探她的下落!任何代价,我都愿付!”

      一通好赖话说完,眼泪不知何时挂满脸上,女人为她擦去眼泪:“小孩一样。”

      “我…”

      不知为何,温知白总觉得阁主与母亲很像,但她不像母亲那样是个柔情的女子,多了几分英气。

      “上一次为人拭泪,也是为你母亲。”

      女子垂下手,声音里浸满无力,“我救不了江绪婉,也……救不了自己。”

      “此话何意?”

      “事到如今,终是走到了这一步。”话音方落,阁楼灯火自顶层起,层层熄灭,唯余底层残烛摇曳。

      “古往今来,权贵皆求长生。江氏世代守护之秘,便与蛟龙有关——传说天地灵识化蛟为龙,取其内丹,佐以江氏女心头血,服之可得长生。为免天下大乱,江氏先祖与天子盟约,退隐朝堂。”

      “为防天子清算,江氏暗中留存一支血脉,割断联系,以作薪火。你母亲,便是被选中的那人。当初分别,我们相约,以此令为信。再见此令,便是永诀……如今,皇家恐已开始清剿江氏,我……无法再寻你娘了。”

      终究血脉相连。

      “我们就不能一起走吗?!”

      女子不答,只深深望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为江氏血脉,你我皆已无法回头……温知白,你母亲既已脱离江氏,我们只能赌皇家不会牵连于你。今日你走出此门,便忘却江氏,带着这些死士,去寻你母亲!然后远离尚京,活下去……”

      “忘记……?”温知白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阁主,眼神里全是茫然和破碎,“怎么忘?

      温知白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从今往后,像一个影子一样,背着这永远无法忘记的秘密,东躲西藏地活下去吗?

      十七年的认知在瞬间崩塌,那些温暖的日常、母亲的慈爱,原来都建立在一个摇摇欲坠的谎言之上。

      温知白这一刻才明白,她活在虚假平静中整整十七年。

      说罢,女人抱住温知白,而后又略带几分不舍地松开:“走吧。”

      当她离开时,黑暗中无声无息立着数十道黑影。

      “温知白。”

      她转身,却早已不见阁主的身影:“嗯?”

      那声音忽然又从高处飘来,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保重。”

      凭着最后一点本能,握紧了那枚莲花令牌,麻木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无虞阁。

      ……

      正思绪纷乱,一声轻响落入耳朵。

      温知白骤然回神,趋步查看,窗外却只有夜色。

      刚一转身,便撞进一个微凉的怀抱。

      “裴钦州!?”

      话未问完,微凉的指腹已抚上她眼角。

      “你哭了?”裴钦洲的脸色沉下来,修长的手指触碰到她泛红的眼角:“为什么哭…”

      她颔首,将喉咙的那份哽咽咽下去:“你去哪了?!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走?你知不知道,我……”那些委屈和埋怨的话,到嘴边最后却化为一句:“我有多担心你??”

      “对不起。”他不由自主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拢,一只手搭在她的脑后。

      刹那间,他的瞳孔又变成了竖瞳。

      他异于常人的温度,让她不禁怀疑,可她不敢细想。

      裴钦洲比她高出许多,手臂如蛇缠枝,愈挣扎愈紧。

      “裴钦州,你先松开我,这样不好…”

      “为什么不好?”他的语气认真。

      “于礼不合。”

      “为何不合?”他问得认真,仿佛真心不解。

      她竟哑口。

      良久,她才得以推开他少许。

      他倒也顺从,只是目光仍黏在她脸上,不曾移开半分。

      “裴钦州。”

      “嗯?”他的语气不喜不悲。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我陪你一起。”他没有丝毫犹豫。

      难道不该问她为什么?去何处吗?

      “我需要你留在这里帮我。”

      她后退半步,转动博古架上的瓷瓶,露出墙内暗格,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银票和一匣金银,以及一本名簿。

      “我在尚京无人可信,而今有你。我将这些财物放在我房中,若我七日后还没回来,你便从这里取出钱,代我遣散府中所有旧人,他们的名字都记在这上面了。”

      她又演示一遍机关:“还有,每月月初时,请代我去一趟井城,送些钱粮。”

      想着,她启程前得先带裴钦洲去一趟井城,认认路,认认人。

      “不要。”他打断,声音压得极低,一步步逼近,直至将她困在墙角阴影里:“我不愿意。”

      “……我可以给你报酬的。”

      “什么报酬?”他倏地欺身而下,气息拂过她唇畔。

      她偏过头去,双手抵在他胸膛:“裴钦州!”

      他不再进逼,只将额头靠在她的肩膀:“你可以自己一个人,可我一个人不可以。”

      “……”

      “求你,帮帮我。”她低语,向他恳求。

      他望进她眼底,他终是败下阵来,眼底泛起水光:“你还会回来吗?”

      “…会。”

      有她这句话便足够了,她不愿说,他也便不再追问。

      “往后,你便也不要回温府了,西郊有一处宅子,在我名下,日后你便去那儿住。”温知白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只道:“来日,我再与你解释。”

      尚京近来关于妖魔的谣言不断,气氛不同往日,街上多了许多身着紫袍、面带诡异面具的人,手持罗盘与符文长剑,四处巡梭。

      异于常人的装扮,瞬间引起马车上温知白的好奇,她朝马夫问:“这些人我从未在尚京见过,他们是什么人?”

      “回小姐的话,他们是缚灵司的人。说是京里近来不太平,死了好些人,高家公子又着了魔,特地请来捉妖的……唉,也不知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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