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敌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凌蚀从深沉的调息中缓缓苏醒。房间内禁制完好，窗外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下一地清辉。他内视己身，冻结的经脉已化解了约莫三成，灵力恢复流转，虽然依旧滞涩，但至少不再是一潭死冰。丹田金丹表面的冰晶薄了一层，核心那点透明幽光在层层锁链束缚下，安然蛰伏。

　　恢复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这固然得益于玄冰玉髓的残余药力和绝情道体的强悍，但此地相对精纯平和的木、水灵气，也确实起到了滋养缓和的作用。

　　忽然，他眉头微蹙。

　　绝情道体对“异常”的感知再次被触动。并非来自房外，而是……隔壁。

　　墨渊的房间。

　　那里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近乎虚无的灵力波动。那波动并非疗伤或修炼所产生，更像是一种极其精密的、用于“沟通”的秘术运转，而且其中夹杂着一丝……幽冥海特有的阴晦气息。

　　他在传讯。

　　传讯给谁？幽冥海？还是其他？

　　凌蚀没有动作，甚至没有刻意去“听”。他只是将绝情道意提升到极致，心神空明，如同冰镜般映照周遭。那微弱的波动在“镜面”上留下极其模糊的痕迹，无法解读内容，但能感知其存在与流向——并非向外，而是在房间内部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回路，似乎在与某种提前布设好的“接收点”共鸣。

　　短距离、定点、单向传讯。

　　墨渊在这别院里，早有布置。

　　这个认知让凌蚀眼中寒意更甚。他早知墨渊目的不纯，但如此处心积虑，甚至提前在可能的落脚点埋下后手，其图谋恐怕比他想象的更深。

　　波动持续了约莫十息，悄然消散。

　　隔壁房间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凌蚀缓缓闭上眼睛，继续调息。他没有去质问，也没有去探查。此刻翻脸毫无益处，反而可能打草惊蛇。他需要恢复实力，也需要弄清楚墨渊到底想做什么，以及……那所谓的“容器”和“计划”，究竟是什么。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约莫半个时辰后，又一阵细微的波动传来。

　　这一次，来源并非隔壁，而是别院更深处，位于东北角的方向。波动更加隐晦，更加……污秽。并非灵力，更像是一种被特殊处理过的、充满负面情绪的魂力残响。

　　暗影阁的“无言匕”印记残留的气息。

　　凌蚀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果然。这别院里，除了墨渊的后手，还有别的“老鼠”。

　　他没有睁眼，只是将那一缕感知牢牢记住。位置，东北角，杂役房区域附近。气息微弱且被刻意遮掩，若非他绝情道意对“异常”极度敏感，且在坠龙涧接触过类似印记，恐怕也难以察觉。

　　暗影阁的钉子，已经埋到了青玄宗别院。是为了追踪他和墨渊而来？还是原本就潜伏在此，此刻被激活？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此地不再绝对安全。

　　凌蚀停止了调息。

　　他需要更快的恢复速度，也需要……更清晰的局势。

　　他伸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鸽卵大小、通体冰蓝、内部仿佛有雪花飘舞的晶石——冰魄玄晶。这是比玄冰玉髓更高阶的冰系灵物，蕴含的精纯寒气对冰系修士是大补，但也极易引动体内异种寒气，风险极高。

　　以他现在的状态，使用此物无异于走钢丝。但时间不等人。

　　他没有犹豫，将冰魄玄晶握在掌心，绝情道意运转，一丝丝抽取其中精纯到极致的寒气，小心翼翼地导入经脉。

　　冰冷，刺痛，但伴随着刺痛的是冻结的经脉被强行冲刷、化解的速度骤然加快！金丹表面的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灵力运转越发顺畅。

　　但同时，金丹核心那点透明幽光，似乎也受到了刺激，微微跳动了一下。

　　封印锁链，发出细微的绷紧声。

　　凌蚀面不改色，绝情道意化作更坚韧的冰层，加固封印，同时引导着冰魄玄晶的寒气，一丝丝融入自身灵力，壮大金丹。

　　这是一个精细而危险的平衡游戏。

　　窗外，月色西移。

　　别院内，暗流在夜色掩盖下，悄无声息地汇聚、涌动。

　　没有人知道，这场风暴的中心，那个看似虚弱的黑衣少年，正在以怎样决绝而危险的方式，为自己争取着破局的力量。

　　而在别院东北角的杂役房中，那名相貌普通的弟子，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收到了新的指令。

　　目标，已确认在别院内。

　　“影将大人……三日后抵达。”

　　他无声地翕动嘴唇，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执行意志。

　　然后，他重新闭上眼睛，如同最不起眼的石头，沉入黑暗。

　　夜色，愈发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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