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忏悔2
“为什么要改？”我又问了一遍，“如果现在的样子让我很舒服。”
“舒服？”他笑了笑，“看着别人哭，自己却在算房贷，这叫舒服？”
他居然记得。
记得我刚才说的每一个字。
心里忽然有点异样的感觉，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是。”我还是承认了，“比假装难过舒服。”
“那如果有一天，”他往前又走了一步，几乎贴在我面前，“你遇到了让你无法冷漠的人和事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好像有漩涡，能把人吸进去。
“不会有。”我说，“一切都可以被归类，被分析，被遗忘。”
“是吗？”他歪着头，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包括我？”
这个问题来得很突然。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
“嗯。”他点头，“如果我现在在你面前倒下，你会怎么做？”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单薄的肩膀，忽然觉得他好像真的会随时倒下。
脑子里开始计算：距离最近的医院有多远，拨打急救电话需要多长时间，他的穿着看起来不像缺钱的人，应该有医保……
“打急救电话。”我说。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他笑了，这次的笑声很轻，像风吹过树叶。
“果然。”他说，“和我想的一样。”
“你想的是什么？”
“一个有趣的标本。”他说，“冷漠，理智，像台精密的机器。”
“标本？”
“嗯，”他点头，目光落在我锁骨的位置，“但机器也会有故障的时候，不是吗？”
“我不会。”
“拭目以待。”他说，语气很笃定。
他转身，往教堂里面走。白色的斗篷在黑暗中十分显眼。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画。
“喂，”我忽然开口，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眼神里带着点询问。
“你是谁？”我问。
他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只说：“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什么时候？”
“当你开始对我产生除了‘强者’之外的情绪时。”他说，“当你看到我倒下，不再计算医保的时候。”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忏悔室的门还开着，光线涌进来，照亮了里面的尘埃。
我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把。
刚才他指尖碰过的地方，好像还留着冰凉的触感。
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又冒了出来，比刚才更清晰一点。
不是难过，不是好奇，是一种很淡的、说不清的波动。
像平静的水面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
我走出忏悔室，教堂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窗户的声音。
那个打瞌睡的老太太已经醒了，正对着十字架祈祷。
我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尽头。
空无一人。
刚才的一切，像一场幻觉。
但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是一条陌生短信。
只有一句话：
“期待你的‘故障’。——F·D”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很久。
F·D。
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想不起来。
算了。
想不起来的事，就不用费力气去想。
我把手机塞回口袋，走出教堂。
外面的阳光很烈，晒得皮肤发烫。
刚才在忏悔室里的黑暗和檀香，好像一下子被蒸发了。
但心里那点波动还在。
像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散去了，却留下了痕迹。
我往地铁站走，脚步和平时一样快。
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双冰一样的眼睛。
想起他说的“拭目以待”。
想起他指尖的温度。
这些东西，好像没那么容易被归类，被分析，被遗忘。
也许，他说得对。
也许，真的有“故障”的那一天。
但现在，还不是。
我走进地铁站，人流把我淹没。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下次见面，告诉你我的名字。”
指尖在删除键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按下去。
把短信放进了收藏夹。
也许，这个强者，值得我多花一点时间。
就这样吧。
沉沦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多了点有趣的变量。
地铁来了，门开了，我走了进去。
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像那些被我遗忘的记忆。
但这次，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刻得深了一点。
也许，真的会有“故障”的那一天。
我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嘴角好像微微弯了一下。
有点陌生。
但并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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