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神

　　西南王府

　　这样平静的生活于李家而言是奢侈的，然而婆罗多来犯的消息，轻而易举的打破了这难的的祥和。

　　整个王府迅速整顿，出征在即，这也是李牧云在王府的最后一天。

　　李述扶着兵器架：“要不然你别去了，你这刚刚新婚，不宜见血！”

　　李牧云将重甲背在身上调试：“哪有这种说法。”

　　“将军。”不远处骰头将一匹汗血宝马牵来，瞬间吸引二人的目光。

　　“嚯，好马啊！你从哪弄的？”李述赶忙上前，对那匹马又摸又抱。

　　李牧云走近细细观察：“确实是好马，进贡到皇宫的也不过如此了。”

　　骰头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笑笑不语。

　　“这毛色～这腱子肉～骰头我也要～！”

　　李述磨人的功力见长，骰头无奈挠挠头，笨拙着开口：“下次给你吧……”

　　骰头看着李牧云踌躇半晌走上前：“将军，这马跑的很快的。”

　　李牧云笑笑满心满眼都是这匹马：“是啊，这样打起仗来定是事半功倍，谢谢你啊骰儿。”

　　李述懒洋洋的挎着骰头的肩膀：“这个臭小子偏心你，切～我才不羡慕呢！”

　　几人聊了半晌。

　　……

　　入夜

　　李牧云自从成婚便一直住在书房，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赵凝，他与赵凝依旧是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老将军身体时好时坏，赵凝整日待在药房里时刻准备着为老将军施针，李牧云还来不及跟她聊他俩的事，而赵凝也不曾提起，两人就这么看似默契的在同一屋檐下生活。

　　李牧云出神的看着空旷的窗棂，止歇并不会天天都在王府，有时会两三天都看不见她，李牧云默默抚弄着页角，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当然也不能开口问她，她在自己身边时也从未提及自己叫什么，从哪里来……想到这还是有点遗憾的。

　　李牧云故意晚睡了一会儿，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等到她，桌上的烛火已经快燃尽了，李牧云手里的书一页未动。

　　“这么晚还没睡啊。”

　　身后止歇的声音赶走了李牧云迷蒙的困倦，他背对着她，他听见她一步步走近。

　　烛火摇曳，一缕长发先闯进视线，余光里那人低着头吹灭桌案上的蜡烛。

　　视线骤然变暗。

　　“睡觉。”

　　李牧云想这可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应对，他假模假样的惊讶了一下，故意打了个哈欠，捂着嘴假装困倦的合上窗，转身往床铺那边走。

　　止歇就靠在桌案旁看着他脱鞋，上床，盖被，终于听到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

　　自从知道他又要出征打仗了，止歇就有点担心，她抬起手逼出一条黑气，那条黑气像一条毒蛇一样绕着她手腕上，她现在已经能控制一定的黑气，可是……

　　黑气穿透她的皮肤，进入她的身体，她感受到了一阵烦躁，暗红的眼眸一闪而过。

　　“明天……”

　　月光下，止歇认真的看着自己这只手。

　　“如果这次，我控制不了这么多黑气，你可别怪我。”

　　“毕竟……上一次这些黑气暴走，我屠了一整个皇宫，希望这一次，你的缙云比他们运气好。”

　　止歇学着凡人们说了一句，不过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听着就有点不痛不痒。

　　“……祝你，马到成功，凯旋而归。”

　　半晌房间里再听不到一点声音，躺在床上的李牧云才深深换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他方才被在止歇的只言片语惊得差点做起来跟她对峙，但是他稳住了，他不断的思考着止歇说的黑气和明日的出征有什么关系，似乎一个真相就在眼前，他却始终看不清。

　　不过这几句话，让他知道原来止歇不是天生要杀戮，而是因为这个，对于李牧云来说，只要知道杀人不是她的本意，这就够了。

　　他想了半宿最终抵不过困倦，他还是睡着了，今晚他又做了那个梦，梦里他不再害怕，不再惊惧，他平静的站在那堆尸山下，再次看到止歇一步一步走出来，火焰爬上尸山发出幽绿的焰色，他知道她会一动不动再次等待被湮灭在火海中，他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一次，他很想拉住她。

　　他突然冲上去，不顾身边的火舌舔着他的衣角，他跃起两三步便来到她身边，他第一次直面着这双眼睛的注视，火光下猩红的双眼透出了一点意外，两侧的火焰张牙舞爪的袭来，李牧云不顾一切的拉着她往外跑……

　　身后的人手很冰，抓住她的那一瞬间皮肤相接，李牧云突然感受一股绝望的悲伤从心口蔓延开来，前面就是城门，他很想带她跑出去，可是熊熊的火光阻断了他的路，这次，他同身后的人一齐湮灭在这场大火中。

　　……

　　次日

　　李牧云等人整装待发，驾马停在王府门前。

　　“牧云。”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三人齐齐回头，老将军迈出府门。

　　李牧云赶忙下马上前：“父亲，您怎么来了！”

　　老将军笑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好久没有亲眼看你出征了，天气这么好，凝儿也要我多出来走动走动。”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结实了！去吧，平安回来！”

　　李牧云抱拳目光坚定：“是！”

　　三人披甲上阵，李牧云驾马阔步在前首当其冲，身后无数大军列阵。

　　过关时，李牧云看到止歇站在关门之上，红衣猎猎。

　　婆罗多的将领叫朋多早已等在对面。

　　“镇云将军！又见面了。”

　　李牧云勒住马：“我可不太想见你。”

　　朋多笑的匪气十足：“李将军，不知令尊最近可还好啊？”

　　“话这么多，是怕死吗？”

　　朋多骑在马上盘起一条腿：“我劝你，今天这仗你还是别打了。”

　　李牧云看着他，淡淡扔出两个字：“何意。”

　　“我朋多敬你是英雄，所以劝你，有时间多陪陪家人。”

　　朋多一反常态，李牧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也容不得李牧云想更多，他拔出长剑，伴随着剑鸣，他说：“我能不能回家，得看你什么时候认输。”

　　今天他总觉得朋多看着他目光很复杂，但朋多放下腿坐好拔出了长刀。

　　“朋友，我也想让你回家，但……你的家，得让你回才行啊……”

　　止歇遥遥看着，两军交战就像在盘子上左手撒了一把小米右手撒了一把沙砾融在一起难以分辨，渐渐的战场卷起阵阵浓烟，止歇眼睁睁的看着有些东西从那浓烟中升起，是黑气，她眸光一闪，消失在城楼上。

　　……

　　与此同时
　　西南王府

　　赵凝端着药来到老将军身边。

　　老将军半靠在床上，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每日的精神都要靠赵凝的针灸吊着。

　　赵凝叫醒他：“父亲，喝药了。”

　　老将军半合着眼吐出一口气：“是凝儿啊……”老将军稍稍坐起看着她手里的药：“这药，太苦了。”

　　赵凝手一抖，浑浊的药汤洒出来一点，她听见自己说：“最后一顿了，下次……下次就给您换药。”

　　老将军没有接药，反而伸手握住了赵凝的手：“凝儿，是我们李家对不住你，但是牧云是个好孩子，你们两个往后要相濡以沫，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老将军不会说漂亮话，但是这些真诚的话一字一句打在赵凝的心上，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老将军的手掌虽然很粗糙与父亲拿银针的手有天壤之别，但是那种温暖却同样炙烤着赵凝，老将军端起药正要喝，门被大力踹开，来人是骰头。

　　骰头一把拽开赵凝，扬手翻了老将军的药，药汁撒在赵凝的裙摆上湿了一片。

　　老将军见状很是意外：“骰头？你怎么会在这？”

　　骰头无法回答，但赵凝与他对视一眼，彼此便明了了。

　　骰头没有管她，则是看着老将军沉声道：“对不起，老将军，我现在必须带你离开。”

　　老将军在他二人之间看了许久，挥开骰头伸来的手：“怎么回事，你不说清楚，老夫不会走！”

　　这下骰头没有说话，反而是赵凝垂着头低声道：“我以为，您都猜到了，我和他，都是要来杀你的。”

　　赵凝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陛下用我父亲的命威胁我，我没有办法了。”

　　老将军看着药渣脑中一阵轰鸣：“你给我吃了什么？”

　　地上的药液已经彻底凉透了，赵凝伸手触摸着那片凉意：“我父亲做的毒药。”

　　闻言老将军踉跄的下地一把抓住她：“解药在哪！”

　　赵凝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老将军颤抖着又想到了还在战斗的李牧云：“那我的云儿呢！”

　　李牧云的那份，她混在每日的饭食里积少成多，现在毒也应该深入骨髓了。

　　赵凝这幅模样，他懂了，老将军松开了手，退后几步被骰头扶住。

　　老将军靠着骰头喘着气：“她是下毒，那你呢？”

　　骰头等老将军站稳后，咚的一声双膝着地跪在老将军面前。

　　老将军痛心疾首：“牧云待你不薄啊，你怎么也……”

　　骰头对着老将军重重的磕了一头：“陛下于我，有知遇之恩，陛下所求，我无法拒绝，将军待我如手足至亲……我骰头此生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还将军恩情。”

　　看着屋内这两个跪在自己面前的人，老将军不由得冷笑，笑自己年纪大了识人不清，也笑自己忠君一场竟落得如此下场，心寒至极：“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陛下，你说一声不就好了吗。”

　　赵凝瘫坐在一旁：“老将军，您快走吧，陛下已经派了援军，呵～说是援军，其实就是来人赃并获的，他们打算说镇云将军与外族勾结，故意不敌婆罗多，有卖国之嫌，陛下没有给您留活路，所以您快走吧。”

　　老将军此时早已心如死灰不愿再逃，骰头没犹豫飞身上前一个手刀将老将军劈晕，抬手将他架在肩上，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对赵凝说：“你也走吧。”

　　赵凝擦干眼泪露出一个笑，她转头看着骰头：“你们走吧，我留下，他们来了，我还能拖一会儿。”

　　骰头没再言语，架起老将军往外走。

　　身后赵凝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道你我，谁的罪孽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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