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狸花猫
“进！”
“小同学都在吗？”寝室门被推开，露出一个矮矮的身子。
“阿姨？怎么了？”甄玉媛正在安三脚架，转头看她。
路明漪也从书里抬头。
“就，就是前两天，那个你们和楼上寝室有点矛盾的事情……”宿管阿姨拧着手指，站在门口没进来，眼皮半搭着，吞吞吐吐。
甄玉媛当时回家里住了，对这件事略有耳闻，“是还有什么事没解决吗？”
宿管阿姨脖子一缩，抬眼看她，“那个寝室说什么话吧，能不能不要追究了？要是拿个处分档案，将来怎么出来见人哦……”
甄玉媛立马跳出来，“那她们动手打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拿处分？讲别人坏话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拿处分？”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不起啊，是我女儿不好，一时冲动，看我半夜起来给学生开门太累了，才会这样的……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打过她了，这件事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阿姨给你包个大红包好不好？”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实的红包。
甄玉媛沉默不语。
如果是打人的那个女生，她还可以冲对方发火，但对一个疼爱女儿的母亲，她做不出来。况且……况且她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估计年纪也和妈妈相差无几，却看上去苍老得很，斑白枯燥的头发被牢牢绑在皮筋里，脸上满是哀求。
如果动手的是她，估计妈妈也会这样吧……
路明漪不忍，上前把红包塞回去，“学校没有给处分，就是有了处分也不会影响找工作的。钱就免了，阿姨你自己留着吧。”
“真的吗？哎呀还是你们小年轻懂得多，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谢谢啊！”阿姨还是坚持递红包，仿佛送出去了，她才安心女儿的前途无忧，高兴能为女儿做点什么。
路明漪执意不收，“真不用！阿姨你别这样……”
甄玉媛附和，“阿姨你也辛苦，我们怎么好再要你的钱？”
推辞不过，阿姨还是没送出去，双手合十连连作揖，“谢谢！谢谢！”然后轻轻带上门。
甄玉媛舒了一口气。
门又被推开，路明漪以为是阿姨折返，紧紧握住门把手，不让门大开，“阿姨你回去吧，真的不用客气了！”
“啥？我呀！”涂华拍拍门，透过缝隙喊。
“涂涂？”路明漪手一松，“我以为是阿姨呢……”
“她怎么来了？”涂华疑惑，进门放下书包，穿拖鞋。
“呃……”路明漪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擅自主张了，去人寝室里明明是三个人的事，她一个人把钱拒绝了，万一其他两个想要呢？怎么可以自己代表她们？虽说路明漪有九成把握其他两个都会和自己一样不收，可万一呢……而且涂华现在经济状况不好大家也是知道的……
路明漪带着歉意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情理之中，涂华抿住了唇。
她一见不好，连忙道歉，“宝宝，涂涂，我当时真没想这么多……”
涂华却不解，“没啊，要是我也肯定不接红包的。”
“那你？”怎么露出这幅表情？
“啊，”涂华瞧她一眼笑笑，“我就没想到她居然是阿姨的女儿。”居然这么幸福。
上大学有妈妈在身边陪，不用离家，家会跟着自己跑。
做了错事有妈妈在，会帮忙解决，也会有人教着怎么做。
怪不得，怪不得会因为阿姨总是需要起夜开门而生气，要是搁她的妈妈身上，她也会恼怒……年纪这么大了，晚上觉还睡不好，而且也不是一天两天，白天还要早起打扫公共区域卫生。换谁身上都不好受。
涂华顿了顿，在工作群里发消息：
我晚班没空。
然后给领班说要辞职。
没人回。
涂华想，如果是自己妈妈呢？
嗯，可能不会愿意跟着女儿出来，更别提拿钱出来了。
她耸耸肩膀。
“怎么今天这么早回来了？”甄玉媛这会刚把支架安好，得空问她。
按理来讲，今天涂华下了课就就去食堂吃个饭，然后坐地铁去兼职。
“想回来拿个东西就去的，现在不想去了。”涂华老实回答。
“不干了？这么好！我早说你那里同事脑子都有问题！辞了就好……”甄玉媛瞧着涂华神色不像是高兴的，便绕到她身边，按摩她的肩膀，“那，接下来什么打算，现在钱还够不够？”不够我给你。
涂华被按得爽，“要不我去当按摩小妹吧，向你学一下这个手艺。”
“这怎么行？那个地方很乱的！”甄玉媛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又找补，“那我要办卡，每天找你。”
“哎呀我乱说的。”涂华笑起来，“还没想好哩，我去软件上找找吧，总会有的。”
甄玉媛刚刚听她要去做按摩没给吓死，恶狠狠地在她斜方肌掐一把，“哼！”
涂华从小和爷奶在地里干活惯了，一身肌肉硬邦邦，也没品出来甄玉媛的小报复，“对对对，就是这里，甄姐使点劲。”
“手酸死了，自己按吧！”甄玉媛忿忿走开。
涂华一乐，自己捏捏，转转脖颈。
手机上弹出来回复：
临时说不上班什么意思？啊？这个月工资不要了？想辞职就辞职，想不来就不来，当我们这里是菜市场吗？
我跟你说，你今天不来，以后都别来！
我已经和其他连锁门店负责人说了，你以后别想来我们品牌上班我告诉你！
涂华根本没把领班的威胁放心上，只是可惜了，距离上个月工资发完也有一周了，算是白忙活。
哎——
“开心果抹茶巴斯克，给你吃。”
“哦？”路明漪抬头，是宁砚。
“你，额头这里好一点了吗？”宁砚指着自己脑袋，有些紧张地问。
上一次的羽毛球沉默是金地打完之后，路明漪就再没约他了，虽然知道是期末月忙着复习的原因，但他心里还是不安，怕路明漪学着学着把他忘了。又或者几天不见，两个人的关系倒退了——好不容易经过爬山巧遇、直球表达，关系稍微推进了点，路明漪的态度也柔和了很多，要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宁砚可不知道找谁哭去。
哦，找秋林也不行，他这几天程序跑不动，暂时婉拒军师这一职位，给钱也不行，除非帮他把作业写了。
“好点了，”路明漪见是他，目光下移。“应该没有留疤吧？”
“不会的，留了也好看的。”宁砚怕路明漪误会自己是外貌至上，连忙摆手，可对方早已经低头下去继续刷题库了。
“蛋糕，吃点吗？”他推过去。
路明漪有些烦躁。
期末月就是这样，她平等地烦身边所有人，越是亲近的，越放肆。
“不吃。”她重重地推回去，盘子在桌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声音。
好烦，背不完了。
这个人不用复习的吗？怎么这么闲？
她呼出一口气，重新看书。幸好医学院专用数学简单点，老师也好说话大放水，不然再加上那两门数学，真不知道怎么熬。
宁砚不敢惹怒气值80的路明漪，闭麦，隔了一个座位坐下，掏出电脑噼里啪啦地敲键盘。
“声音轻点！”
“好的老师。”爽了，就是这样！宁砚暗自回味那一下路明漪斜过来的白眼，心里一缩，充实了。
路明漪就爱对关系不错的人小发雷霆，他这些日子相处已经总结出了规矩。
宁砚态度良好，又先前给自己蛋糕，再加上那张俊脸诚恳地道歉，路明漪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
“哼！”她把碟子往回一拉，化压力为食欲。
一如既往地美味之！
路心大悦，学而习之！
“嗯……”宁砚活动活动脖子，眼睛一瞥就黏在路明漪身上。
萌萌地做记号，萌萌地夹起来碎发，萌萌地不眨眼睛盯着字，萌萌地念念有词，萌萌地闭上眼睛背诵。
像二舅家的狸花猫，不甚亲人。
想吃饭的时候用脑袋蹭你，尾巴圈住你的手，轻轻咬你的指尖，乌溜溜的眼珠只绕着你。
用不着你的时候离家出走在外闯荡，对着比自己体型大好几倍的猫也不甘示弱，拱起身子，“咪”地一声就冲上去，顶着一身对方的猫毛成为赢家。到末了，一抖，劲劲的，毛发漫天，是她的荣誉勋章。
宁砚很喜欢那只小猫，每天放学回家都要去隔壁二舅家看看。它不让摸，只给二舅碰，所以宁砚就变着花样给它喂猫条，买猫玩具，最后才获得轻轻摸一下猫背的殊荣。
不过这殊荣持续没多久。
有次宁母妇女节提前半天下班，回来没见着人影，晚上就阴沉着脸把逗猫的事情告诉了宁父。
“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每天要把事情花在逗猫上，一天十分钟，一个月就是三百分钟，五个小时！有这个时间你都可以再写点卷子了，有这个工夫，有这个心思放在你的化学上面，上次也不会考得那么差！”
宁母竖眉，老师的威压对着儿子放出来。
宁砚是教师家庭，从小到大每一个班主任都和他父母认识，在学校干什么事情都没有隐私。在家和在学校没什么差别，无非就就是老师是两个还是多个。
他闭着唇，没说话。
根据他的经验，这个时候再开口，无疑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到时候要做的可不止是被骂这么简单了。
宁父一看宁砚这个木头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男子汉，一副懦弱样！说话啊！装什么哑巴？难道你妈妈说错了吗？你要等高考完什么都行，别说去逗猫，你买个猫回来养都可以！”
“说话！啊？还敢瞪我？”
天地良心，宁砚发誓，他只是抬眼看了他爹一眼，刚想问“考完就买猫是不是真的”，就被铺天盖地一顿打。
可能是老人说，猪抬头就是要吃人的前奏，所以他爸才这么生气，毕竟在他眼里宁砚的脑子和猪脑差不多。
又是教鞭的滋味，好熟悉。
抽在身上第一反应是刺痛，后来才是火辣辣地肿起来一长条。他已经习惯在这个时候不哭。
“我们有哪里亏待你了吗？吃的用的学的哪一个不是最好的？你还敢瞪我？啊？娘们兮兮的！”宁父打累了，靠在桌边喘气。
未必吧，宁砚如是想着。隔壁班就有个女足球特长生，一脚把球踢门柱上，球裂了……女前桌的化学能拉他十分，而且还没怎么刷题……
如果这样看，娘们兮兮的还是个好词。宁砚苦中作乐地想。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