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便是天道

　　回到那间隔绝喧嚣的破屋，林渊迫不及待地将那块墨淬钢片取出。
　　黝黑的铁片在昏暗光线下更显沉凝，触手冰凉坚硬，表面粗糙，带着锻打后的细微纹路。他凝神感应，眉心道种传来的悸动虽不强烈，却异常清晰稳定，那是一种深藏于内的、坚韧不拔的法则韵味。
　　他尝试如吸收老水藤般，直接引导道种吞噬。
　　然而，吸力降临，那墨淬钢片却纹丝不动，其内蕴的法则如同焊死的铁块，难以撼动分毫。
　　果然不行。林渊微微蹙眉。金属矿物类的法则，远比草木之属更为凝练坚固，以他目前道种的吞噬之力，尚不足以直接剥离。
　　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屋角那简陋的灶台上。凡火定然无用，但……若是以道种内那丝得自赤精草废渣的灼热锐意驱动呢？
　　一念及此，他立刻行动。将墨淬钢片置于一块耐烧的青石上，盘膝而坐，双手虚悬于铁片之上。凝神静气，全力催动道种！
　　这一次，他并未引导道种去吞噬，而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丝炽热锐意的能量剥离出一缕，缓缓逼出指尖！
　　嗤——
　　一缕极细微、近乎透明的淡红色气旋，自他指尖渗出，如同烧红的针尖，轻轻触碰在墨淬钢片表面。
　　一阵极其刺耳、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立刻传出！墨淬钢片与那淡红气旋接触之处，竟猛地亮起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起来！
　　有效！
　　林渊精神一振，但随即脸色微白。催动这丝炽热能量，对神魂和道种的负担极大，远胜单纯吞噬。他不敢怠慢，全力维持着那缕气旋的输出，心神高度集中，如同在进行最精密的雕刻。
　　时间一点点流逝。屋内只有那令人心悸的细微灼烧声持续不断。林渊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身体微微颤抖，神魂之力飞速消耗。
　　那墨淬钢片上的红点逐渐扩大，慢慢熔化出一个极其微小的凹坑，一丝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暗沉黑色气流，从中被强行炼化出来，吸入道种之内！
　　过程缓慢而艰难！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那墨淬钢片表面才被熔出一个米粒大小的浅坑，而林渊已近乎虚脱，不得不停下休息。
　　但成效显著！
　　道种之内，那股无色无形的能量中，明显融入了一丝极其凝练、带着金属锐利与坚韧特性的黑色能量！虽然总量微乎其微，却让整个道种的质感都提升了一截，运转间更添锋锐之意。
　　休息片刻，待神魂稍复，林渊再次开始炼化。如此反复，直至窗外天色渐暗，那块墨淬钢片才被炼化了约莫十分之一。
　　但他已收获巨大！道种内的能量不仅总量提升，品质更是远胜从前，带着一股无坚不摧的雏形！他甚至感觉，若再对上张大海，根本无需取巧，单凭这丝锐意，一指便可破开其粗浅的防御！
　　必须获取更多此类金行灵材！
　　他想起铁骊所言——主堂精炼炉！那里是产生墨淬钢废料的地方。
　　然而，主堂区域守卫森严，绝非外围废料区可比。如何靠近？如何获取？
　　正当他凝神苦思之际，破旧的木门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不是张大海那粗鲁的砸门，也非巡哨弟子的厉喝，但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在此刻神经紧绷的林渊听来，却格外惊心。
　　他迅速将墨淬钢片和所有痕迹掩藏好，深吸一口气，压□□内翻涌的气息，脸上恢复平静，这才缓步上前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竟是去而复返的铁骊！
　　少年脸上带着一丝急切和紧张，见到林渊，立刻压低声音道：“林师兄，你可算回来了！快，赶紧换个地方躲躲！”
　　林渊目光一凝：“怎么回事？”
　　“我刚从西区回来，听到刘扒皮……就是刘执事，正跟丹堂来的一个人说话！”铁骊语速又快又急，带着后怕，“来的好像是丹堂王师兄身边的那个跟班，叫赵吉的！他们提到了你的名字！还说……还说怀疑你偷盗废料，要来找你核对什么……我看那赵吉眼神不善，刘扒皮又一副巴结的样子，怕是来者不善！他们恐怕很快就到！”
　　赵吉！刘执事！
　　林渊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赵果然将怀疑告诉了王硕，王硕竟直接动用关系，说动了器堂的执事前来查问！
　　来核对是假，找麻烦是真！一旦被坐实偷盗的罪名，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告知。”林渊迅速冷静下来，脑中急转。此刻逃跑无异于不打自招，必须应对。
　　他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铁骊，忽然问道：“你可知那刘执事，平日最在意什么？或者说，最怕什么？”
　　铁骊愣了一下，虽不明所以，还是下意识答道：“刘扒皮？他最在乎他那点权柄，生怕出岔子被上头责罚！哦对了，他还特别贪小便宜，但凡有点油水的活儿，都得经他的手刮一层……”
　　贪权？怕责罚？贪便宜？
　　林渊眼中寒光一闪，已有计较。他迅速从怀中掏出最后一块下品灵石，塞到铁骊手里：“这个你拿着。再帮我做件事，立刻去找到今天训斥你的那个巡哨弟子，告诉他……”
　　他在铁骊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
　　铁骊眼睛越瞪越大，听完后，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渊：“这……这能行吗？”
　　“按我说的做，快！”林渊语气不容置疑。
　　铁骊一咬牙，重重点头，攥紧灵石，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铁骊刚走没多久，杂乱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
　　只见器堂的刘执事面色阴沉，带着两名气息不善的器堂弟子，身旁正是那个一脸得意、眼神阴冷的赵吉，几人气势汹汹地直奔林渊的木屋而来！
　　“林渊！滚出来！”刘执事人未到，声先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渊整理了一下衣袍，面色平静地推门而出，对着众人微微躬身：“刘执事，赵师兄，不知找小子有何吩咐？”
　　刘执事冷哼一声，目光如刀子般在他身上扫视：“吩咐？有人举报你屡次窃取器堂废料，中饱私囊！你可知罪？！”
　　赵吉在一旁阴恻恻地帮腔：“林渊，别狡辩了！我早就注意到你鬼鬼祟祟在丹堂、器堂的废料堆转悠！定是你偷了东西！还不快老实交代，赃物藏在何处？！”
　　面对咄咄逼人的质问，林渊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愕然与委屈：“窃取废料？刘执事明鉴！小子只是偶尔奉命往来丹器两堂传递些杂物，岂敢行此鸡鸣狗盗之事？这定然是有人诬陷！”
　　“诬陷？”赵吉尖声道，“那你说，你今日申时末，是否在西三号淬火池附近的废料堆出现过？！”
　　林渊心中冷笑，果然看到了。他面上却坦然承认：“回师兄，小子的确路过那里。”
　　“那就是了！”赵吉像是抓住了把柄，对刘执事道，“执事您看，他承认了！”
　　刘执事脸色更沉：“你还有何话说？！”
　　“小子路过，是因为奉了库房哑翁之命，去给西区巡哨的李师兄送东西。”林渊不慌不忙，语气甚至带上一丝被冤枉的愤懑，“哑翁他老人家腿脚不便，托我跑个腿儿罢了。至于废料……小子岂敢触碰？若是执事不信，可立刻唤李师兄前来对质！小子离开时，正好遇见李师兄巡哨，他还叮嘱我路上小心呢！”
　　他这话半真半假，掷地有声。哑翁的名头虽然不响，但毕竟是宗门的老人。而巡哨弟子李师兄，则是确有其人，且刚才铁骊正是去寻他！
　　刘执事闻言，眉头顿时皱起。涉及另一位巡哨弟子，事情就有点复杂了。他狐疑地看向赵吉。
　　赵吉也没料到林渊竟扯出巡哨弟子，一时有些语塞，但仍强自争辩：“胡说！你定是撒谎！那哑老头一个看库房的，能有什么事让你去找巡哨弟子？”
　　就在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忽然从众人身后响起：“刘执事？赵师弟？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
　　只见一名身穿器堂巡哨服饰、面容精悍的弟子大步走来，正是负责西区巡哨的李师兄！他目光扫过现场，最后落在林渊身上，笑了笑：“哟，小子，哑翁托你带的话，我可收到了，谢了啊。怎么，还没回去？”
　　铁骊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对着林渊悄悄眨了眨眼。
　　林渊心中一定，连忙躬身：“回李师兄，话已带到。正要回去，就被刘执事和赵师兄叫住了。”
　　李师兄看向刘执事，语气带着几分询问：“刘执事，这是……？”
　　刘执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李师兄的出现，几乎彻底印证了林渊的话。他狠狠瞪了旁边脸色发白的赵吉一眼，心中暗骂这丹堂的小子情报不准，让自己差点下不来台。
　　“呃……无事，无事。”刘执事干笑两声，语气缓和了许多，“只是一点小误会，有人看差了，举报这位小师弟可能……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既然李师弟作证，那定然是误会了。”
　　李师兄恍然，笑道：“原来如此。这小子我看着挺老实，就是帮哑翁跑个腿，不至于。刘执事若是清查废料，还得从别处多费心才是。”他这话看似劝解，实则点了刘执事一下——有这功夫查一个跑腿的杂役，不如去干点正事。
　　刘执事脸上挂不住，只得对林渊摆摆手：“既是误会，你便回去吧。以后手脚干净点，少惹人怀疑！”最后一句，已是强行挽尊。
　　他又狠狠剐了赵吉一眼，冷哼一声，带着两名弟子拂袖而去。
　　赵吉脸色难看至极，怨毒地瞪了林渊一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灰溜溜地跟上。
　　李师兄看着他们离去，摇了摇头，对林渊随意道：“行了，没事了，回去吧。”也自离去。
　　场中很快只剩下林渊一人。
　　他站在原地，看着刘执事和赵吉消失的方向，目光平静无波，唯有袖中的手指微微握紧。
　　危机暂解，但梁子，已然结下。
　　王硕、赵吉……还有那位器堂的刘执事。
　　他转身回到屋内，门扉轻轻合拢。
　　屋外，夜色渐浓。
　　屋内，少年眸中的寒芒，比窗外的星子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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