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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将至
休息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新打开的药贴气味。
队医刚做完紧急处理,嘱咐需要静卧,避免情绪激动和右臂用力。工作人员和裁判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担忧和一丝比赛中断的焦虑。
周铭轩打发走了其他人,反手关上门,休息室里只剩下他和靠在沙发上、闭目蹙眉的宋冽。
“师兄,你到底怎么回事?!”周铭轩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刀子一样尖利,再也掩不住那份焦躁和愤怒,“那么简单的杀棋!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一下,外面会怎么写?‘棋圣突发恶疾’?‘状态崩溃’?宋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宋冽没有睁眼,只是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脸色在灯光下白得吓人。按着右肩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关节泛出青白色。
“旧伤。”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虚弱。
“旧伤?”周铭轩嗤笑一声,逼近一步,弯下腰,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宋冽的耳朵,“真的是旧伤吗?还是……看到你那宝贝弟弟快输了,心疼了?下不去手了?”
宋冽猛地睁开眼!
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未褪尽的痛楚,却骤然迸射出骇人的寒光,直刺周铭轩。
周铭轩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怵,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随即想到宋守仁,胆气又壮了起来。他拿出手机,飞快地调出几张照片,屏幕几乎要怼到宋冽脸上。
不是酒吧的模糊侧影。
是更清晰的、角度刁钻的照片——文化馆通道里,宋冽挡在宋聆身前;酒店房间门口,宋聆端着药油进去;甚至有一张,是多年前,两个孩子在老宅院子里的合影,不知他从何处翻找出来。
“老师的意思,你应该很清楚。”周铭轩的声音冰冷而残忍,“决赛。要么赢,干干净净地赢。”他滑动屏幕,下一张,是一份伪造的、关于宋聆比赛作弊的“证据”草稿,内容龌龊不堪。
“要么,”他盯着宋冽瞬间血色尽失的脸,一字一顿地,“就让他彻底身败名裂。这些‘材料’,随时可以铺满所有头条。”
他收起手机,欣赏着宋冽摇摇欲坠的神情,语气放缓,却更加阴毒:“师兄,你是宋家的棋圣,未来还要执掌整个宋氏围棋基金会。为了一个迟早要清理掉的‘障碍’,赔上自己的一切,值得吗?”
“想想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他最后加重语气,“别再让老师失望了。”
说完,他不再看宋冽,转身走出休息室,轻轻带上了门。
沉重的木门合拢,像棺材盖落下。
宋冽独自瘫在沙发里,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周铭轩的话,那些照片,那份伪造的“证据”,像无数冰冷的毒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右边肩膀的旧伤和左边胸腔里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外面隐约传来现场导演和裁判的商议声,似乎在讨论是否要继续比赛,或者如何对外声明。
那些声音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他靠在沙发背上,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上刺眼的吸顶灯,光线在他涣散的瞳孔里碎裂成冰冷的光斑。
没有路了。
冰层之下,果然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熔岩。
而他现在,正拉着唯一不想伤害的人,一起坠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用手背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黑暗中,只剩下绝望的、无声的喘息。
决赛,还未结束。
暴雨,即将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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